书城小说谁主沉浮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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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沧海流·岁月稠 (5)

路坦平不再理睬刘颂明,看着秦汉仁说:“天首的工作平平淡淡,平州这两年毫无政绩可言,你秦汉仁还能够进步吗?你们真是太不争气了,两个加在一起也抵不住一个王步凡,我都为你们汗颜。你们看看人家王步凡,天野市的各项工作就是比你们搞得好,因此在公开场合我也不得不表扬人家王步凡。陈唤诚提拔天野人我也无法提任何反对意见。省委省政府的干部说河东省分为天野帮和平州帮,现在平州帮可是不占上风喽,你们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就不是平州人不占上风的问题了,很可能平州的干部就要被天野的干部所替代,刘畅可能就是天首将来的市委书记。”刘颂明和秦汉仁无奈地低下了头。

路坦平又点了支烟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有超前意识,不能处处被动挨打,组建河东铝电集团只怕是迟早的事情,将来河东铝电集团的挂帅人物肯定是井右序,那么副总指挥是谁呢?天野铝电集团的林君肯定是其中之一,因为人家有政绩,还是正厅级干部!那么平州铝电和天首铝电两家能不能产生一个副总指挥呢?我看还是个未知数,一旦河东铝电集团里没有平州的干部,都是天野帮的人,我们可就被动了。”

刘颂明说:“不管怎么说苗盼雨也应该出任副总指挥吧?”

秦汉仁说:“是啊,如果说平州铝电集团没有资格的话,那么天首铝电集团总是有资格的吧!规模不比天野的小啊!不过,现在亏损那么多只怕对她也是不利的。”

“你怎么知道亏损了那么多?难道就不会是有人在做文章?人云亦云,没有头脑。”路坦平很不高兴地说。

刘颂明好像听明白了什么,说:“资格?资格是什么?资格是看实力的,是看效益的,不是凭空设想的,我看天首集团行,我看苗盼雨行!”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秦汉仁提出了疑问。

路坦平又看了一眼那本《官场三十六计》说:“现在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挽救我们的被动局面,那就是借尸还魂、李代桃僵!说白了就是你们平州铝电集团无条件被天首铝电集团兼并,这样一来,天首集团仅凭实力就超过了天野铝电集团,就必须给苗盼雨弄个副总指挥。”路坦平很果断地说。

秦汉仁倒吸一口冷气说:“有难度,只怕有难度。”

“有什么难度啊?就这样不挣钱干耗着就没有难度了?你秦汉仁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将来河东铝电集团里如果没有一个平州的干部谁替你说话?我们一个个都将成为聋子和瞎子。”

“那么被兼并之后就能够云散日出,柳暗花明吗?路省长,天首集团现在可是亏损企业,平州集团最起码还没有亏损啊!再说他们是私营企业,平州集团是国有企业……”

“汉仁,又犯糊涂了不是?你怎么就敢肯定天首集团亏损了呢?那都是谣言,不要听风就是雨。汉仁啊,你给我记住,成败得失不在一城一地,这是个战略问题,你想啊,如果平州铝电和天首铝电两家合并为一家,仅凭实力就可以得到半壁江山,以后我们面临的是河东铝电集团,既然河东铝电集团要把全省的铝电行业统管起来,哪有只管收入不管支出的道理?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平州铝电的账,还是天首铝电的债,河东铝电都得统统承担起来。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建设平州铝电集团你秦汉仁手脚也不是很干净,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看我的面子没有人追究你,现在厂子建成了,还有什么油水可捞?对于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东西你怎么处理它?啊?现在有人站出来收购它,你是给人家还是留着它?”

秦汉仁拍一下脑袋说:“哎呀,领导就是领导,我在这里表个态,坚决服从省政府的决定!”

路坦平又望着刘颂明说:“颂明啊,兵贵神速,机不可失。过两天我就到北京开会去了,我估计开会回来,河东铝电集团的事情省委就该研究了。我出面不合适,最好是你出面和苗盼雨同志谈一下,汉仁呢,也要主动要求一下,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说是我的意思。我希望我从北京回来后看到的是平州铝电集团和天首铝电集团已经合并为天首铝电集团。不过这个事情要注意保密,不要张扬。小心别有用心的人做你们的文章。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过去了,办一切事情都要格外小心,不能授人以柄。再说刘畅一旦上任就不好办了,总不能什么事情不让一个市长知道吧?”

秦汉仁急忙说:“省长放心吧,我们会给你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的。”

刘颂明也说:“我们明天就开始着手办这个事情,请省长放心。”

路坦平这时又开始打官腔了:“唉,在其位,谋其政,我这也都是为了平州、天首乃至河东经济好啊。作为我个人有什么呢?还不是为了我们河东省的明天更加美好吗?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前途更光明吗?只要你们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行了。”

刘颂明和秦汉仁一个劲地点头:“那是,那是。”一听路坦平开始打官腔,刘颂明和秦汉仁就知道该离开了。

27

路长捷急匆匆地从滨海别墅出来,她心里很乱,也有些气愤。苗盼雨公然到他们家里指手画脚,令她恶心无比。母亲无奈的样子和眼睛里含着的泪水让她痛心;哥哥们认钱不认人,在苗盼雨面前媚态可掬地叫“苗姨”令她作呕;父亲当着结发妻子和情妇眉目传情让她义愤填膺……这些情景就像电视剧的片段,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挥之不去。

她因为苦恼没有到自己的住处去,忽然她想起自己的恋人闻过喜,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由于心情不好,她非常想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夫闻过喜,向他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烦恼,于是她开着自己的现代车来到天野日报社住宅区,远远望见闻过喜的房子里有灯光,就把车停在楼下,下车上楼。

闻过喜和路长捷是河东大学新闻系的同学,在上大一的时候,两个人一见钟情,谈上了。当时闻过喜曾说明自己是个农家子弟,配不上高干千金。路长捷却信誓旦旦地说爱情是没有等级界限的,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官宦子弟的纨绔相。那年暑假,路长捷把闻过喜带去让他爸爸路坦平过目,已是副省长的路坦平问了一些闻过喜的基本情况。闻过喜毫不遮掩地说:“我叫闻过喜,天野市南山县人,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兄弟姐妹五个,我是老大,属于贫困学生……”

路坦平一听闻过喜的话脸色立即暗淡下来,原来说好要陪闻过喜吃饭的,这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自己还有一个紧急会议,就起身告辞了。当时闻过喜就知道路坦平有比较严重的门第观念,看不起他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山里娃,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他多接触,所以故意用冷淡的态度向他们发出干涉和反对的信号。

新学年开始,路坦平竟然给自己的女儿转了学校,转到了河东省财经学院,开始直接干预路长捷的婚姻问题。路长捷当时问父亲为什么要给她转学,路坦平回答得很干脆:“一、不想让你将来当记者,记者没有什么前途。二、将来准备让你到省财政厅工作,多学一点儿财经知识对你的前途有好处,三个孩子就你有出息,以后要好好培养你。三、有一个不说你也知道的其他原因……”至于其他原因具体指什么,父亲没有明说。那时路长捷已经猜到父亲可能不愿意她和闻过喜交往。因为转学的事情路长捷曾经质问父亲:“都啥年代了,为什么我自己不能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为什么你总要干涉我为自己设计将来?你有‘官本位’思想,可惜你的女儿没有!”

“因为我是你的爸爸,我必须对你的未来负责,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听我的安排。你将来要当女干部……”

“如果我将来不想到财政厅上班呢?如果我不想当女干部呢?”

“这个由不得你!至少在河东省内你的一切都必须由我来决定!难道财政厅还不如报社吗?难道财政厅的副厅长、厅长也不如一个记者吗?”

“你是军阀,不讲理,咱们走着瞧,我就不信这个邪!财政厅是比报社好,但是我喜欢报社,我喜欢搞新闻,不喜欢当官。”路长捷以哭声结束了那次父女谈话。也就是从那次谈话起,她开始和父亲唱对台戏了,父亲不让她和闻过喜谈恋爱,她偏要谈。还十分大胆地向同学们公开了她与闻过喜的恋爱关系,让那些追逐省长千金者大跌眼镜。大学毕业时,闻过喜被分配到河东日报社,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报社说让他到天野日报社去上班。他知道是路坦平搞的鬼,不过那个时候他觉得回天野同学朋友多,比在省城还好。

路长捷毕业后,被分配到省财政厅上班,可是她一天班也没有去上,而是自己办起了长捷咨询公司。女儿这样不听话,把路坦平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路坦平也知道女儿的性格太像自己了,如果他再逼她,可能就要出人命了,因此他才想到了“冷处理。”平时路长捷很少回家,一般每周回去看望一次母亲。路长捷原本是路坦平的掌上明珠,两个儿子不太争气,他对女儿寄予很大希望,女儿继承了他们夫妇所有的优点,他希望女儿能够从政,将来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女干部。谁知道女儿偏偏不听他的话,父女竟然还弄得水火不容,路坦平说东路长捷偏要向西。后来路坦平干脆不管女儿的事了,但是他给女儿下了一道命令,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闻过喜。路长捷则说,谁都可以不嫁,这一辈子非要嫁给闻过喜不可。路长捷对父亲最不满意、最反感的就是她和苗盼雨长期姘居,背叛了她的母亲。路长捷的母亲是一位老红军的独生女儿,当年路坦平是那个老红军的秘书。

老红军看路坦平很能干,就把女儿许配给他,又一直把他扶持到平州市市委书记的位置上。路坦平在当上平州市委书记那年老岳父病故。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开始染指苗盼雨,而路长捷发现父亲有外遇是在三年前,她和闻过喜到一家咖啡厅里去,发现父亲在那里与苗盼雨幽会。她十分气愤地把父亲有外遇的消息告诉母亲,谁知母亲当时就气得昏倒了。后来经过医治,命虽然保住了,但是落下了失语性瘫痪的后遗症。母亲为此病倒,路长捷一方面后悔不该向母亲说出父亲有外遇的事情,是她的话害了母亲,另一方面她恨透了父亲,从此与父亲形同路人。今天父亲过六十岁生日,她本来不准备回去,两个哥哥从国外回来了,轮番打电话催她,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去了父亲那套别墅里,结果偏偏又见到她最不愿见到的人苗盼雨。尽管她对苗盼雨历来不客气,可是这个女人的脸皮特别厚,从来不把路长捷的冷嘲热讽当回事,她只好在不愉快中离开那幢别墅,为妈妈感到可悲。

闻过喜是农民的儿子,从他参加工作当上记者那天起就把目光投向贫困群体,把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对准贪官污吏。他从河东日报社被贬到天野日报社的时候曾经恨过路坦平,去年他从天野日报社调到河东日报社是得益于省委书记陈唤诚的一个指示。陈唤诚有一次到河东报业集团视察工作,对总编说:“咱们省的报纸怎么天天都是报道河东的大好形势啊?难道大好形势下面就没有暗藏的危机?难道美丽面纱下边就没有丑恶的嘴脸?我不相信河东省是十面净八面光的。虽然舆论导向要以正面为主,但是反面的东西该报道也要报道,该揭露也要揭露,除去毒瘤是为了肌体更加健康。不要忘记舆论监督的重大责任,不要总是歌功颂德那一套。我看你们报社应该吸收一点儿新鲜血液了,不要养着一群马屁精,一天到晚就会围着领导和那几个有钱的企业家又吹又拍,只会说好话,不敢主持正义。”

正是因为省委书记陈唤诚说了这番话,河东日报社又恰恰缺少敢于说真话,敢于揭疮疤的大腕记者,闻过喜就以“工作成绩突出”的理由被调到河东日报社了。他到省城上班三个月来一直没有写什么重头文章,在他了解到河东省目前存在的经济危机之后,写了那篇足以震惊全省的文章,可是送到总编那儿之后立即被毙了,又送到《河东内参》仍然没有被采用,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写的那篇稿件投向北京的《内部参考》。

《内部参考》刊登出他的文章之后,他原以为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谁知道省委书记陈唤诚“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并没有说一个不字,好像还用默许的方式对他的做法给予了肯定。总编见省委书记没有批评报社和闻过喜,立即打电话给闻过喜,夸他是个仗义执言的好记者,说让他以后要深入一线,扎根基层,多关心群众疾苦,勇敢无畏地向腐败分子开战。

河东报业集团的办公大楼很高,很气派,在大楼后边是几排家属楼。因为报业集团的超前发展,家属楼还有五十余套没有卖出去。总编后来就对年轻记者放宽了政策,不管结婚没有,先住房后分期付款,房款从工资中慢慢扣除,因此闻过喜一调到河东日报社,就分到了一个四室一厅的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