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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藏剑光其非好宴

四年后,公元二零七年。

窦香走在新野的大营之中,好不容易走到了陈到的屋边,便敲门道:“陈大哥,醒了吗?主公叫大家过去议事。”

“好。”陈到给予了沉闷的回答,只听“嘎吱”一声,房门便自动打开了。窦香看着一脸胡渣的陈到正歪歪扭扭的坐在一旁的床铺之上,好似没有醒酒一般,只是他手上依旧牢牢抓着一幅画卷。当年扁潇画着的他和楚昭的画卷。陈到坠崖之后,这是楚昭最贵重的宝物。楚昭走了之后,这又变成了陈到最珍惜的东西。

“唉······”窦香叹了口气,看着陈到呆滞的盯着画卷,她没有再做打扰,悄悄将门虚掩上,便转身走了。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窦香喃喃道:“这也许就是陈大哥还有子龙他们最最向往的生活。虽然身在军营,但是却很平静,曹操只顾着和袁氏兄弟争斗,无暇顾及荆襄一带。而刘表更是无意北伐,主公虽然有此意却也被他拒绝。所以整整四年,荆州一带过得异常和平,没有一点战乱。我们也就享受着这和平年代给大家带来的欢快。”

“今年主公的夫人生了主公第一个孩子,大家都非常高兴,主公给他这长子起了个乳名叫阿斗。白毦兵的将士们本来在徐州丹阳一带还留有几千人,这些日子也全部被带到了荆州,白毦兵的总数已经超过了五千之众。丹平和行良在徐州故乡都把亲事办了,阿泰和阿彣也成亲了,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陈大哥和子龙心里的痛苦,也都过得很是低调。陈大哥当初救回来了许多的被人贩子捉拿了的年轻姑娘。一个叫丁太岁的人据说是迫害他们的头头,已经被陈大哥杀了。杀他的原因并不是他做的残忍之事,而是他曾经想侮辱小昭姑娘。那些被陈大哥救回来的姑娘也都被陈大哥安排在了荆州一带,她们有不少人都和白毦兵的将士和荆州的百姓们喜结良缘。这都是陈大哥善心拯救了的生灵和缘分啊。楚晴姑娘和陈大哥回来了几天,又说她的孩子还在许昌敌人的手里,所以不得不回去。当时的她已不再像是大家之前说的那般天真淳朴了,而是充满了恨意。她痛恨她姐姐的死,我们也可以理解,但我们都不希望她再去冒险了,毕竟复仇在任何时候都是相当危险的。这些年她在北方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都知道,她是陈大哥最后还牵挂的人了,我们都不希望她有任何的意外。还有云禄姑娘,她自从跟着她的兄长返回西凉之后,也没有半点消息,子龙虽然嘴上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但是我曾经看着他呆呆地坐着发呆,那眼中的神情分明就是在思念着她。我不会奢求太多,能够好好的和他一起过日子,我便满足了。”

“想什么呢?”赵云走上来,看着窦香趴在陈到房间外的栏杆上发呆,奇怪的问道。窦香“哦”了一声,连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陈大哥他又在思念小昭姑娘了。”

“唉······”赵云伸手又替她又理了理头发,叹道:“师妹命苦啊,这也怪不了他们。我真不明白,为何上天总是要这样捉弄他们。只希望叔至能够早点走出来,他总是这样平白无故的发呆,肯定也不是办法。”

“是啊。”窦香也道:“你看看他满脸胡渣的样子,根本就无心打理自己,他真的需要女人来陪着他。”赵云摇头道:“不可能的,师妹不再了,叔至唯一可能接受的就是晴儿了。但是上次晴儿回来的样子你也是清楚的,师妹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她找不到复仇的对象,所以将愤怒都移在了贾诩、韩连、简常等人的身上。但这也没错,师妹中了白隼之毒,究其缘由都是被他们所害。只是她再次孤身前往贾诩、韩连他们那边,还是太危险了些。若是她再出什么意外,我不能想象叔至是否还坚持的下去。”

“怎么样了。”陈到这时重新换上了一身暗黑色铠甲,走出门来。赵云和窦香一看,他的脸已经打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渣,面容也很精神,没有之前一丝疲惫困窘之像。赵云一脸惊讶的道:“叔至啊······我们跟主公商量过了,由我和丹平带部分白毦兵保护他去参加刘表邀请的聚会。你······大家还是建议你休息休息吧。”

“是吗?”陈到挠了挠头道:“对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你都和我说说吧。”拍了拍赵云便先走了出去。赵云一脸疑惑的对窦香道:“这······这是颓废的样子吗?他现在挺好的啊。”连忙跟了过去。留着窦香站在门外,也是一脸不解的摊了摊手:“我哪知道他手上功夫这么好啊。”

“也就是说,刘表有废长立幼的念头,却被主公阻止了?”陈到自言自语道:“主公参与荆州子嗣继立的事情,容易招来祸端啊。”

“对啊。”赵云也道:“更糟糕的是主公和刘表谈话的时候,似乎被幼子刘琮的母亲蔡夫人给听到了。这次刘表病了不能去,谁知道蔡夫人的弟弟蔡瑁这次让主公参与聚会到底安得什么心,张将军就说了,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还是不去为好。”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去呢?”陈到疑问道。赵云一听,摆手道:“不去自然是不行。我们在此终归是客,不去太容易引起猜忌了。蔡夫人要是再对刘表扇把火,难免战乱又起。现在的问题就是,白毦兵有些不满了,需要你去调节一下。”

“白毦兵?”陈到更不解道:“白毦兵能有什么不满?”赵云解释道:“你想想啊,白毦兵都想着建立大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但是这么几年我们都在荆州过着太平日子。太平的日子过得久了,总有人会心生不满的。”

“明白了。”陈到点头道:“他们是忘记我们出兵的初衷了,我这就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了白毦兵的大营之中,傅彤、邓泰、卢忠以及白毦兵各营的各个小头领都在里面商量着什么,看到陈到进来,全都站了起来。陈到看着他们这样,脸色也不自然了起来,道:“没事······没事啊,你们继续······继续谈。”

“将军,您来了。”有几个将士已经有好些天没看到他了,看样子是都希望他能来说点什么。陈到看着傅彤、邓泰看着自己的目光,只好和赵云一起走进来道:“弟兄们,我听说最近有些弟兄对这些年我们的所作所为不太满意啊。”

“是的。”一个将领道:“将军,这些年我们过得太安定了,缺乏实战的训练,这样一旦真的开战,我们能够提供的战力恐怕不会有以前那般多。而最主要的是不少弟兄们呆的闷了,觉得我们跟着主公这些年什么都不做,有些毫无追求。一直躲在荆州,浪费了我们的大好年华啊。”

“哦?”陈到扫了扫他们,道:“你们这是对主公不满啊?那你们又可曾知道主公的忧虑?他也不是没想过趁着曹操和袁氏兄弟作战的时候出兵,但是那也得刘表点头才行啊。你们难道不知道主公也因老之将至而功业未建,有那个什么‘髀肉之叹’吗?我们可不要忘记了我们出征作战的本心,不只是建功立业,还有保天下太平。如今我们的实力就这么点,没有什么办法去建功立业,但我们却能保护荆襄的太平。如今有我们保护着这里,荆襄一带难道不真的像我们所想的那样平静而没有战争吗?如果真的能够太平的话,那么不打仗又有什么坏处呢?”

“说的是啊。”几个将领纷纷点头道:“我们这就回去跟那些有怨言的弟兄们说说。”

“好。”陈到点了点头,又道:“接下来,我们就该商量一下保护主公去襄阳参与聚会的事情了。”众人一听,都愣了一愣,只有赵云面色如故。傅彤疑问道:“不是我和子龙去吗?叔至你也打算去?”

“当然,襄阳此行,定然是凶多吉少。”陈到道:“但是不能明着去,但偷着去。”

“哦,我明白了。”邓泰嘻嘻笑道:“襄阳一定有鬼,大哥是要偷偷过去,把那些鬼全都给抓出来。然后将那些鬼狠狠丢在蔡瑁的脸上,狠狠扇那蔡夫人一巴掌。这样的话,我也要去。”

“意思是差不多。”陈到思索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张三哥会在宴会上阻挠我。他在武林里混迹已久,我担心我藏匿的手法躲不过他。”

“是啊。”傅彤道:“张允是蔡夫人的人,那张三爷若是真的和张允一起的话,多半会和我们为敌。到了襄阳之后,我们倒是要好好计划一下。”

赵云起身道:“放心吧,只要我们寸步不离守好主公。那些别有用心之辈就没有动手的机会。”陈到也对卢忠和白毦兵其他将士道:“这些天我们不在,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们了。”白毦兵跟随刘备在新野停留许久,深得当地人民的信任,若是出现了什么偷窃、抢劫的案子,人们甚至更喜欢来找白毦兵来破案帮忙。

“放心吧。”卢忠他们道:“有我们在,没有人可以觊觎新野的安全。”陈到很是满意,一个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补充道:“对了,那什么训练还是得保持住,强度一定保持在最大。否则战斗突然来了,我们禁受不住,那可不行。”

“哦······”卢忠他们全都哭丧着脸道:“我们······我们明白。”虽然心里一阵酸楚,但都清楚陈到说得是对的,只得答应。

“大哥,我们有什么计划?”眼看着赵云和傅彤带着三百白毦兵跟随着刘备先往襄阳去了,邓泰也迫不及待的询问陈到他们的行动。

“不急啊。”陈到带着邓泰回房间倒了杯茶道:“此事可不能着急,咋们先歇一歇。”

“歇一歇?”邓泰不解道:“宴会就在明日了,我们还在这里等着?大哥,你这也太放松了吧?”陈到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还给邓泰倒了一杯道:“别急啊,你先坐坐。”邓泰还是第一次陈到这么沉稳的样子,知道再急也没用,只能跟着坐下,愁眉苦脸的喝了口茶,立刻变脸道:“大······大哥,你这是······怎么是茶啊?”

“你以为我整日都在借酒浇愁吗?”陈到笑了一声,摆手道:“我还想多活些时日多战斗几天,怎么会喝这伤身体的酒啊。”

邓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端起杯子喝了一杯茶道:“大哥,那你也该说说了,咋们可不能一直在这里傻呆着什么也不做啊。”

“现在出去了,蔡瑁他们肯定就知道了。”陈到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们盯着主公的同时,肯定也盯着我们。我们想要出其不意给他们个惊喜,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所以现在急着出去肯定不行,等天黑吧,那时候我们悄悄行动,也不容易被发现。”

“哟······大哥你现在还真沉稳了不少啊。”邓泰喜道:“大哥现在可以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了。”陈到一听,眼中闪过了一抹忧伤的气息,又将一杯茶一口喝干道:“是啊······若是她还在,我又何必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邓泰一听,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给了自己两巴掌道:“唉,还是我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啊。”

“我也去。”陈到还没回话,窦香忽然又钻了进来道:“襄阳潜伏的危难重重,我不能看着你们陷入危险,我也要去帮忙。”

“阿香?”邓泰吃了一惊道:“这个不太好吧,子龙已经去了,我们这样把你带去陷入危险,实在是对不起子龙啊。”窦香却坚决道:“正是因为那里危险,我才不能袖手旁观。放心吧,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大哥,这······”邓泰决断不了,只好再看着陈到。陈到端着茶杯仔细地看着窦香的眼神,那坚定的神色自己以前从没少在楚昭眼里看到过,他知道即便自己反对,也阻拦不了窦香,便点头道:“好,我们同去。”

“哎······”邓泰本以为陈到会婉拒窦香,没想到却豪爽的答应了,他一摊手做出不明白的样子,窦香却笑了一声,转身回去准备去了。

陈到也对着邓泰一笑,借着他的肩膀起身道:“我相信这个决断是对了,阿香绝对有用。多一个人多份力嘛。”便走了出去。

“哎······不是,那怎么不带行良啊?”邓泰还是不明白,连忙追了出去。

“将军,帮我们转移视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夜晚,陈到、邓泰和窦香出发之前,和关羽偷偷在城楼相会。

关羽点了点头道:“放心,我的动静不会小。我带人从东门出去,绕一圈便回城。只是你们就要辛苦了,得从西门绕出去再往东。”陈到道:“放心吧,我们会赶上主公的,辛苦些没问题。”于是关羽带着一小队人马,连夜从东门出城,看似是想要急吼吼的赶往襄阳。陈到他们则趁着关羽吸引蔡瑁在城里的眼线,从西门绕了出去,一路赶往襄阳。

“大哥,这些年来,不谈武功,你倒是比以前精了不少啊。这种东绕西绕的主意,以前的你可是想不出来的。现在的我们也更是想不出来。”邓泰很是钦佩的说道。陈到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太多。他心里却很是明白,这些年,没有了楚昭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自己必须得有能力做好以前自己和楚昭两个人的工作。否则光凭自己的武功,也很难走的很远。

窦香这些年其实也在默默的观察着陈到。老实说,她对陈到还算不上熟悉,在她看来,楚昭所出的意外陈到虽然有些责任,但他其实很身不由己,无法阻拦楚昭的悲剧,心里还是很可怜陈到。她清楚陈到这些年背负了太多,知道陈到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学习过去的人们的成功之道。却没想到那颓废的外表也是他的一层伪装,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陈大哥,袁氏兄弟和乌桓都被灭了。”三人正纵马前行,窦香忽然冷不防的说道。

“嗯。”陈到点了点头道:“不出个把月,曹操应该就会倾其全力南下了。他已经统一了整个北方,统一天下应该就是他全部的志向了。不过······阿香你也会关注这些?”

“当然。”窦香笑道:“子龙关注的东西,我都会留意,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天下大事。陈大哥,曹操来势汹汹,而且兵多将广,你说我们挡得住他吗?”

“挡不住是挡,挡不住也得挡。”陈到淡淡道:“不论力量差距有多悬殊,他都是我的敌人,我都会和他对抗到底。”

“没错!”邓泰刚刚还在惊讶于窦香的见识,听了这话,也立刻附和道:“曹操这狗贼害死我师父,我们白毦兵这辈子都和他势不两立!”

“但如果曹操一统天下,能够提早带来你们都想要的和平呢?”窦香又问道。

“呃······”邓泰想也没想道:“他如果一统天下,也不可能带来和平。他就是个昏庸的军阀,见到有妇之夫都会见色起意,到处乱搞,不害死自己的手下誓不罢休。这种军阀是不可能一统天下的。”

“此一时彼一时吧。”窦香叹道:“他那时的势力远不如现在,当时会犯的错误,现在也不见得会犯。”陈到看着邓泰又暴躁起来,率先道:“小昭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意思,也许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违背了我们真实的想法。也许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可笑,但我们宁愿做一个可笑之人,也绝对不会对一个害死我们亲人的人低头!更何况,他也是我们主公的敌人,重臣不事二主,阿香,我们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想过有回头的机会。”

“希望你们是对的。”窦香很是虔诚的望了望星空,喃喃道:“但不论你们是对是错,我都会陪着你们走到最后。”陈到和邓泰听了,心里想着:“小昭/阿彣肯定也是这个想法吧。”

等到天明,三人也已经赶到了襄阳城。刘备和赵云早就住了进去,待到午时便会去城中心参加荆州各部的聚会。

陈到、邓泰和窦香都已从容的用草帽和黑衣掩饰了自己的身份,藏匿于聚会的城楼之间,看着形形色色的荆州官员走过。

“大哥,我一直没有看到蔡瑁、张允之流,倒是你那张三哥被我看到了几次。”邓泰观察了许久,悄悄赶到陈到所在的地方低声道。

“不好。”陈到摇头道:“张三哥猜到了我们会藏在哪里,你看到了他,他肯定也看到了你。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带人来了。”邓泰听了不禁抹了把汗,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换到别的地方去?”

“不。”陈到摆手道:“我去见他,你先找到阿香,密切注意我的动向。一旦我有什么异常,你们就赶快离这里远远地!”邓泰听他这话,迟疑道:“有这么夸张吗?你和那张三爷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人终究会变。”陈到摇头道:“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他也未必是过去的他。”拍了邓泰一下便溜了出去,邓泰也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去找窦香。

“腾腾!”街道口旁边的酒楼三楼,张人杰正站在窗边俯视着城中一切,而他的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四周。陈到的脚步每一步都很重,震荡着楼梯都在微微颤抖着,自然也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还真来了?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张人杰回身看着陈到,微微一摇头道:“小子,你本没必要掺和此事。”

“当然有必要。”陈到停靠在楼梯口,淡淡道:“主公如今身陷囹圄,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我为臣子,没有坐视不理之理。张三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刘备确有杀身之祸。”张人杰点头道:“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荆州子嗣一事本就如熊熊烈火,他还非要插一脚进来。你说,蔡夫人不杀他警示众人,还能杀谁?小子,此事危险,你应该速速离去。”

“那我若是不走呢?”陈到微笑着摇头应道。张人杰顿时一凛,抿了抿嘴道:“小子,你变了,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识时务了。”

“张三哥你不也是如此吗?我以为你的凶狠只是用在仇敌的身上,没想到对我你也会埋伏重兵。”陈到说着伸手朝着旁边几个房间一指。

张人杰脸色一变,他知道旁边的几个房间都被蔡瑁安排了许多弓箭手和刀斧手,一旦陈到不受控制,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冲出来,趁其不备将陈到斩杀。可他没想到这也轻易的被陈到看出。

“我当然不会害你。”张人杰也没有多做掩饰,低着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这才答应了你的布置。小子,我说过很多遍了,你没必要因为刘备的过失而得罪荆襄豪族。走吧,现在离开这里,你还有生存的机会。”

“张三哥是要我做不忠不义之徒。”陈到也摇头道:“看来张三哥现在是越来越看不起我了。放心吧,我不提岳父、岳母,也不提小昭和晴儿,但你我如今各为其主,自不必再提往日之恩情。”陈到凛然将旁边桌上一个酒杯摔碎道:“日后你我若再在不同的立场上相间,就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去。

埋伏在屋内的刀斧手和弓箭手早就忍耐不住了,一窝蜂的正要冲出来,张人杰却一摆手拦住他们,喃喃道:“你们去做什么?他发现了你们,你们真以为你们能够伤到他吗?”

“难道就这样放他走?”几个小头目不理解道。

“放了他,既是放了你们,也是放了我自己······”张人杰说着又痛苦的靠到了窗边,双手掩面的将上身探出窗外,抒发着内心的苦闷之情。他知道,陈到已不再是朋友,或许几个时辰之后,双方就将展开你死我活的争斗,而这却是他最最不愿经受的。

“大哥。”邓泰好不容易找到窦香又换了个地方藏着,看到陈到完好无损的回来,这才松了口气,拉着他回到暗处道:“情况怎么样?”

陈到摇了摇头道:“从此我们将是敌人,他不害我们就不错了。想要救主公脱身,暗中出手恐怕是不够了,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那怎么办啊?”邓泰很是烦恼道:“我们三个在暗处救主公都很难了,这个张人杰还来对付我们。这可真是越来越难办了。”窦香也在一旁愁眉不展,只是一直念叨着:“襄阳城······襄阳城······”

“嗯?”陈到听着窦香自言自语,忽然反应过来,喜道:“对了,有人或许能够帮到我们。”起身骑着泰乌云便走,邓泰和窦香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上马跟着追了过去。

“喂,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邓泰追了一阵,丝毫不明白陈到的想法。三人赶出去不远,突然停了下来,邓泰斜着眼睛一看周围,这才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里······”

窦香看了看面前的府邸,念道:“黄府······陈大哥,你们是认识这里的人吗?”“算是吧。”陈到在前面率先下马,对着黄府门卫家丁拱手道:“您好,请问黄承彦先生在吗?在下陈到,有急事相求。”

守在黄府外的两个家丁对视了一眼,一人道:“你就是陈到将军吗?老爷早就说过了,如果你来,立刻便带进去。走吧。”便做出“请”的手势,引着陈到他们三人进去。

连陈到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容易便进了黄府,后面的邓泰和窦香更是一头雾水。窦香低声问道:“阿泰,你们是以前关系很好吗?”邓泰挠头道:“没······没吧······但确实曾经一起御敌过。”窦香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了,这里地处比较偏僻,但博雅清净,像是上层阶级的社会名流所居之处。他们应当很重视曾经和你们一起御敌的事情。”

“是吗?”邓泰心里完全没有底,只能跟着一起走进去。

没走多远,黄承彦便现身前方,对着陈到、邓泰和窦香行礼道:“陈将军,多年不见,你们终于又来了。老朽可是对你们期盼已久啊。”

“期盼······”陈到愕然道,邓泰随即接了一句:“我们?”俩人都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黄承彦看着他们不解的神情,笑着请他们坐下,道:“据我们所知,两位将军可是跟随刘玄德一起南征北战?”

“是是是。”陈到点头道:“莫非黄先生和我们主公······有什么过往的交流?”黄承彦摇头道:“不不不。我们本来隐于政局之中,无意于参与进来。但现在世道变了,荆州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前靠着北方战乱才得以保全。然而如今北方统一,曹操不日里便会南下,荆州急需新的势力来保护。”

“哦?”陈到明白过来,却不敢轻信道:“现今的荆州牧刘景升不已经掌管荆州已久吗?据我所知,黄先生,您······您好像和刘景升是连襟啊。黄先生,您······您又为何会看上我家主公?”

“明眼人都看得出,曹操大军来到,刘景升一家都不可能守得住荆州。更何况我妻妹蔡夫人总是在政局之中捣乱,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出应变。”黄承彦沉声道:“我们这些荆州各地的豪族势力,对政局参与的很少,我们擅长稳定局势而非开疆保土。陈将军,我们是在为自己考虑,因为我们需要新的势力的庇佑。但我们也不忍心看着战火席卷荆州,再度生灵涂炭。而在我们的眼力,刘玄德是保护荆州的一个人选。”

“哦······”陈到点了点头,道:“这是黄先生您的意思,还是······”黄承彦笑道:“放心,我一个隐士,很少管世事。若非庞家、习家、马家等各个豪族都有此等需求,我也不会亲自来和你说。我的意思就是荆襄豪杰的意思,这你大可转告给你门主公。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哦?黄先生您请讲。”黄承彦便继续道:“但如今我们只是看上了刘玄德,却并不了解他。所以我们需要有代表去和刘玄德接触。正好,有一个人,他和荆襄几大豪族的关系都十分的密切,而且才学渊博、胸有大志。我想,他一定能给刘玄德带来很大的帮助。”说着他笑着拍了拍陈到的肩膀。

“哦?有这等人?”陈到也很高兴道:“黄先生,我明白了。那······有机会,我就带我们主公去见那位高人。”

“不急。”黄承彦摆手道:“眼下刘玄德深陷危机之中,不论如何,都得先帮助他脱身危机才是。”陈到一听,立刻起身跪下道:“多谢黄先生相助,陈到······陈到必当······”

“哎哎,不必了。”黄承彦连忙拉起他道:“时间紧迫,我们得快点行动才是。”对也跟着跪下的邓泰和窦香摆手道:“都跟我进屋,我简单的跟大家说一说。”陈到、邓泰和窦香连忙跟了过去。

“蔡瑁已经在东门、南门和北门都布置了军队,刘玄德即便是出了城,也只能从西门走。”黄承彦指了指襄阳周边的地图,道:“但是西门外不远处有一处湍急的檀溪,一个人是不可能过去的。所以得有人出城去接应。”

“我们去。”邓泰自告奋勇,拉着窦香道:“我们先行出城,在西门外等着主公,然后护送着主公渡过檀溪。”黄承彦看了看他俩,只是嘱咐道:“光凭你们二人,也不可能在檀溪上搭桥。最好是寻觅好一条近路,绕过檀溪带着你们主公尽快逃离。”邓泰和窦香也都点头答应。

“至于陈将军······”黄承彦又看着陈到道:“你就混入宴席之中,提醒刘玄德快点脱身。如果你提醒不到,我们的人也自会提示刘玄德。”陈到点了点头,又道:“那么······我应该怎么混入宴席呢?之前我们已经探查过了,那里可是戒备森严啊。”黄承彦笑着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道:“这个放心,我会带你进去。你不是说了吗,我和刘表乃是连襟,他的手下又岂敢拦我?”陈到觉得有理,便立刻和邓泰、窦香前去准备。

陈到重新换上了白毦兵的盔甲,外面穿上了一身黑衣,再套上了黄家家丁的服饰。邓泰和窦香则都换成了黄家家丁的衣裳。黄承彦见他们穿戴完毕,道:“可以了,我们府里的人会带你们出城。陈将军你就跟我走就行。”

陈到看着邓泰和窦香,忽然道:“慢着。”拦住他俩道:“你们骑泰乌云,然后拿我师兄的兵刃。以防万一。”邓泰迟疑了一下,这才“哦”了一声道:“对对,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强冲出去。”黄承彦也嘱咐好带他们出城的管家,这才和陈到一起出发。

黄府的管家带着邓泰和窦香来到西门,本想若无其事像正常人一般出去。忽然守城将领却伸手拦住他们道:“都站住,蔡将军有令,这两个人不得出城!”说着指了指邓泰和窦香。

“凭什么?”管家瞪了守城将领一眼道:“你不认得我吗?他们乃是我们黄府的人,今日要和我一起出城办事,这你们也敢阻拦不成?”守城将领当然识得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坚定道:“不行!蔡将军有令,这两人不论是哪里的人,今日都不许出城!”

“什么道理?”管家愤怒指着一众守城士兵道:“蔡将军可是我们家老爷的妻弟,难道连我们老爷都信不过了吗?倘若我们家老爷怪罪下来,你们吃罪得起吗?”

“这······”其余的士兵都动摇了起来,那守城将领却还不肯放,道:“不可能!蔡将军派人跟着这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他们是哪的人我们不追究,但是今天他们就是不许出城!即便是你们家黄老爷来了也不行!”

“你······我看你是不想混了······”管家还想继续说什么,邓泰却打断道:“先生,不必了。他们不让我们出城,我们就不出了吧。也别让人家为难。”守城将领听他居然替自己说话,也觉得蛮不好意思的,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邓泰他们有什么问题,也对邓泰道:“是啊,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还请您见谅。”

“走吧。”邓泰担心管家还不放弃,连忙拉着管家退了出去。管家很不理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打算出去了吗?”

“算啦。”邓泰高声道:“别为难人家了。”随即又小声道:“您已经尽力了,您没看到他们那顽固的样子吗?就算你说破了喉咙,他也不会听您的。”

“那······那该怎么办?”管家道:“这······这我可不能完不成任务啊。”

“我们自己出去。”窦香说着将泰乌云牵到跟前道:“这是一匹神马,我们骑着它冲出去。那些士兵肯定挡不住。但是先生,我们这另一匹马还请你拉走,还有······您快点回府去吧。”

“哦······”管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嘱咐道:“那你们得小心些啊。”接过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牵着马躲到了暗处。邓泰率先跳上了泰乌云的马背,对窦香道:“上来吧。”窦香笑了一声:“我抱着你的肚子,你可别觉得痒啊。”

邓泰苦笑一声,道:“阿彣最喜欢这样欺负我了。放心,你应该没她痒!”一把将窦香拉了上来,同时将马背上一个布袋解开,从中拖出了一把画戟。

窦香只见这画戟从上至下散发着一股透入骨髓的寒气,颜色虽然黑黝黝的,却好似闪烁着鲜红色的光芒,奇道:“这······这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兵刃吧?”

“不错。”邓泰咬着牙道:“这是我师父生前使用的兵器······哎哟······这个重量真不是人用的。我······我苦练好几年了,好歹可以双手抡着一把用了。想要和我师父一样抡双戟,恐怕还要些时日。”说着奋力将画戟举起使它脱离对面,随即道:“准备好了吗?”窦香点了点头,便用力抱住了邓泰的腰。

“驾!”邓泰一催泰乌云,从守城士兵看不到的暗角冲出,直奔西门。

陈到跟着黄承彦一路到达宴会的院子,守卫宴会的士兵一看是黄承彦,不敢阻拦,却拦住陈到道:“你不能进去。”

“什么意思?”黄承彦愠道:“我的身子不好,需要有我府上的人照看。怎么,连我府上的人也不放心吗?”

“不不不。”守宴士兵知道他和刘表是连襟,哪敢拒绝他的意思,只敢陪着笑脸道:“黄······黄老爷,我们······我们院子里都有仆人,有他们照看您就行了。这个外人就······”

“外人?”黄承彦冷笑一声道:“他对你们来说是外人,但是却是我熟悉的。对我来说,你们这里的人才是外人,你们觉得让你们照看我,我能够放心吗?要是我在宴会上晕倒了,是否要你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守宴士兵吓了一跳,连忙扣着长枪拱手道:“不敢不敢。黄老爷,你们······你们进去吧。”黄承彦点了点头,便带着陈到走了进去。

等走进院子里,黄承彦低声对陈到道:“这里有九郡四十二州的官员,我也不好再在里面说什么,但我会尽量拖住蔡瑁。你先去把我们府上的衣服换掉,想办法通知刘玄德,再助他脱身。还有,那位代表我们荆襄豪族的人的身份,晚些我会派人来告诉你们主公。”陈到点了点头,便悄悄赶往茅房。黄承彦则慢悠悠的赶去赴宴。

“嗨!”陈到一用力便将最外面套着的黄府衣裳撕开,一甩手便将它们丢进了茅坑之中,自言自语道:“丢在这里,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够查出来我是从黄府来的。”穿着一身黑衣,并蒙上了口鼻溜了进去。

刘备和赵云前往赴宴之时,三百白毦兵都留在了院外。只有赵云一人带着佩剑一路跟随刘备进入宴厅。

赵云巡视了四周好几遍,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刘备也低声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刘琦、刘琮两位公子都在,蔡瑁即便有想法,也不敢在此动手。”赵云却放心不下,道:“主公,现在我们在人家手上,不论如何都小心才好。”刘备点头道:“也对。”赵云便跟着刘备一起上位,按剑站在了刘备的身后。

不多时,荆州大将文聘和王威居然来请赵云,参加在外厅布好的武将酒宴。赵云觉得奇怪,推脱道:“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卒,没什么本事,哪有资格和各位将军相提并论?就不去丢人了吧。”

“哎,赵将军这说的什么话?”文聘笑道:“保我们荆州太平,自然要仰仗我们九郡四十二州的长官。但是像赵将军这样能征善战的将士却也少不得。赵将军又何必谦虚?”赵云还是摇头道:“论功劳,我怎能和关将军和张将军相比?而且我也不爱喝酒,还是不去了。”

“哎,这样不行。”王威也道:“我们也久仰关、张二位将军的大名,但是他们不是没来吗?赵将军,不爱喝酒,也可以饮少许嘛,我们又不会对你灌酒。大家都等着你呢,这点薄面你总不能不赏给我们吧?”

赵云还想说什么,刘备却开口道:“子龙,人家盛情邀请,你就别负了人家这番好意了。”赵云这下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勉强从命,跟了过去。心里却道:“怎么突然摆了武将的宴席?之前可没有说过,恐怕其中有鬼啊。”其实是蔡瑁担心有赵云在,埋伏着的刀斧手也不好下手,这才用计将赵云调走,同时命令刀斧手寻找机会,等他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杀了刘备。

守在西门的士兵看着邓泰和窦香骑着一匹黑色快马朝着城门就冲了过来,都大感不妙,有几个军士挥着长枪拦了过去,同时又有几人抬着一根硕大的撑木挡了过来。

邓泰一看,又喝了几声,泰乌云的速度便更快起来。那些顶在前面拿着长枪的士兵一看这架势,仿佛一块黑云在转眼之间便朝前逼近了好几步,心下都恐惧了起来。邓泰凝聚起内力,拼死举起画戟,吼道:“挡我者死!”那些士兵们竟无一人敢再顶在门前,纷纷大叫着退让开。

后面的抬着撑木的士兵们立刻挺着撑木迎了上去。邓泰死命抡着画戟,朝前一挺,朝着上方砸了出去。那撑木巨大无比,被这一画戟正面劈中,在顷刻之间便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顺着画戟的锋锐之处破裂开来。

“哇!”那些守城士兵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神威兵刃,全都吓得呆了,竟无一人敢拿着长枪从侧面攻击。只是邓泰这么一举,画戟实在太重他自己也承受不住,拼死用双手握住,却再也无法将画戟稳在之前的高度。

“啊!”忽然右边抬着撑木的一个士兵大叫一声,没有挺住撑木倒了下去。邓泰正在疑惑,身后窦香又“嗨”的叫了一声,一抖手中丝线,又抽中了右边第二个抬着撑木的士兵。那士兵只觉脖颈一紧,只觉被什么东西紧紧捆住了一般,连忙松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邓泰的画戟此时还停留在撑木之中,两边抬着撑木的士兵一下少了两人,那撑木本来就重,再加上画戟的重量。右边的士兵率先支撑不住,“哎哟”“哎哟”的叫了几声,便一起倒了下去。左边的士兵们也抬不下去,一起跟着翻倒。邓泰奋力一抓,同时窦香也一甩丝线缠在了画戟的铁柄之上,两人一起发力,这才将画戟从撑木中拔了出来。两人拖着画戟,借着泰乌云的力气一起冲了出去。后面那些士兵们只敢追到城门口,却没人敢去追击。

“啊······啊······”邓泰龇牙咧嘴的叫道:“后面······后面有没有人追啊。”窦香回头看了一眼,喊道:“没有······安全了!”邓泰这才“哇”的松了手,将画戟一丢,同时勒住了泰乌云。

邓泰这么一松手,窦香顿时感觉有千斤的重量从丝线另一端传来,也吓得叫了一声,连忙松手。那画戟便“当当”的砸在后面的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几道划痕。

“哎哟哎哟······”邓泰一翻身滚下马去,双臂互相甩来甩去,喝道:“我的手啊······我的手啊······失去知觉了啊。”

窦香看着他又蹦又跳的样子,扑哧一笑道:“看来你还是需要更多的历练啊!举一把画戟就累成这惨样,要你拿两个,岂不是要你的命?”

“嘿!你还真别说,这画戟实在是太重了。”邓泰不服道:“即便是子龙来,也很难举起来的。”窦香一听这话,也反驳道:“我才不信呢,子龙力气和陈大哥差不多。举这一把画戟还不是轻轻松松?”

“哎······算了。”邓泰终于感觉双臂酸麻的感觉退去了些,摆手道:“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走,我们去那什么檀溪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的浅滩能够护送主公过去。”便去把画戟捡起来收好,上马和窦香继续往西赶去。

黄承彦一步步走进宴厅,看到了蔡瑁便走了过去。蔡瑁一看是他,也笑吟吟的迎过去,行礼道:“哟,姐夫。您怎么来了?快,快上座!”便命人去给黄承彦腾位置。黄承彦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对各郡各州的长官没什么兴趣。只是担心刺史和你二姐的身子,所以来问问。”蔡瑁一听,笑道:“啊,还是姐夫您有心啊。放心吧,刺史生的只是旧病。安全着想才没有来的,我二姐身子好着呢。对了,大姐的情况怎么样啊?”

陈到爬到一处走廊的房梁上,查看了四处巡逻的守卫,弄清楚了他们巡视的规律,找了个空隙落下房梁,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

“嗯?”这时一个端着酒的仆人正想往一处旁厅走去,却一眼看见了陈到,他当即道:“你······”陈到朝着他所在的“驭所”方向窜了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再用左手点了他胸前“膻中穴”和脐下“气海穴”。那仆人身子一颤,便靠在后面的墙上动弹不得。

陈到小心翼翼的将他端的一盘酒接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住咯。”看着他正准备进去的厅房,心道:“主公应该就在这里了。”便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他进去左看看右悄悄,却根本没看见刘备的影子,只看到赵云心事重重的坐在一旁,桌上满满一杯酒好似根本没动过的样子。陈到不禁疑惑道:“子龙怎么没和主公在一起?那主公又在哪里?不好······”刚打算走出去,这一厅的武将全都看到了一身黑衣还蒙着面的怪人,有人喊道:“干什么的?”

陈到只得回身硬着头皮道:“这是我们的一种礼仪。”文聘一听,不信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宴会举办过多少次了,哪次见到你这般怪异的装束?还什么礼仪?来人······”

“哎,别急。”却是赵云听到了陈到的声音,他定睛一看,还真是陈到,连忙开口道:“文将军,这就是你不懂了。我是常山人,这是我们北方的礼仪。”

“啊?”文聘皱眉道:“北······北方有这样的礼仪?真的假的啊?”赵云本就是胡说八道,此刻也只能继续胡诌道:“此乃我们北方敬茶的礼仪,敬茶的人穿着要严实,不能让人从样貌看出他是哪里的人。只能通过品茶来尝出这是哪里的茶,若是猜对,蒙面的敬茶人才会摘掉他们的面罩。”

“有这事?”厅里的武将们顿时议论起来。陈到心里也一阵迷糊:“还有这种东西?”但也不顾那么多了,笑吟吟的对众将行礼道:“没错,没错。这就是我们北方的敬茶礼仪,算是给各位的一个惊喜。”

“是吗?”王威起身从盘上拿了一杯下来,闻了闻,忽然眉头大皱,道:“这不是酒吗?你敬茶,端什么酒啊?”文聘一听,“腾”的站了起来,指着陈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假借敬茶的名义混进来,究竟想干什么?”

“我······”陈到实在编不下去,突然挥手一盘子朝着文聘抡了过去。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文聘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陈到一盘子扇倒在地,还撒了一身酒。赵云趁机扑过去将立刻要弹起身的文聘按了下去,喝道:“小心!保护各位将军!”文聘奋起全力想要起身拿下陈到,却不知赵云全力一按,他刚起身一半,又被重重的按了下去,只得喝道:“放开我,抓人要紧啊!”

王威“嗖”的将藏在座下的钢斧抽了出来,朝着陈到劈了过来。陈到一伸手格开他的的手臂,反身对着王威胸口连续抽出三拳,最后一拳“砰”的将他重重向后抽倒,直砸烂了后面两个凳子。

王威年纪已经挺大,但是劲头却丝毫不小,一掌拍在地上立刻就反震起来,又一把将两个想扶自己的手下推开,随即抡着钢斧朝着陈到又连斩两下。陈到向后退出两步,先一掌将其他几个靠近自己的士兵推开,然后抓起旁边一块桌板用力一翻,将一桌酒菜尽数朝着王威砸去,又把他盖翻过去摔了一跤。

“大家小心啊!”赵云喝道:“大家都是镇守各郡各州的重要将领,可不要被这个小贼伤到了!躲开,快点躲开啊!”用力拖着文聘向后撤开。文聘双手不住的乱拍,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要抓住这个贼子!”陈到抓起一壶酒,照着几个拿剑的士兵一甩,立刻撒了他们一脸酒,再一抬腿,将他们一个个全都踢翻在地。

有几个将军看着这乱象,实在也看不下去了,喊道:“大家一起上,可别让他跑了!”拔剑朝着陈到攻来。赵云一看,又叫道:“说得对啊!各位都是镇守一方的名将,可不能连这一个无名小卒都抓不住,不然颜面何存啊!”说着将文聘向后一甩,“乓乓”的摔在后面的桌上,将几桌酒菜全都咋翻,倒得地上全是。随即他猛地扑了过去,叫道:“把他给我抓住!”抢先拦在了那几个拿剑的将军和陈到之间。陈到一看,顿时会意,躲开了赵云乱打的两拳,再用力一推。赵云趁势发力向身后一撞,将三四个将军一起撞开,摔了个人仰马翻。

其他士兵正想一起围过来,陈到“呼”的甩出一拳“石破天惊”,然后用“顿所诀”在人群中撞了一通,夺路跑了出去。刚进来的士兵只顾着整顿乱七八糟的局面,还没有人来得及去追他。倒是文聘先爬了起来,指着门口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这才有几人追了出去。”

蔡瑁和黄承彦聊得正高兴,忽然有人来报:“将军,外厅出事了,有人在捣乱。”蔡瑁一听,心下吃惊,便对黄承彦道:“姐夫,这里有点事情,我先去处理一下。”黄承彦微笑的让他自便,等蔡瑁走了,他也担心起来,他猜到有事情也多半是陈到弄得,却不知陈到到底干了什么。

刘备正提心吊胆的喝着酒,忽然听见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心里奇怪。这时有不少披甲的军士赶了进来,刘备这下也担心的站起身来,厅里的郡长官、州长官也都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有人趁乱拍了刘备一下,低声道:“蔡瑁要杀你,各个城门都有人防守,只有西门空虚,你快点趁乱走吧。”刘备大吃一惊,顾不得去找赵云,连忙借着如厕的借口赶了出去,牵着自己前些日子在平叛时抢到的千里马的卢。

陈到一路施展“破空浮云”冲出厅外,他觉得赵云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会尽快带刘备离开。即便赵云没弄清楚,他把宴会这么一搅,刘备肯定也有机会溜出来。只是他身后脚步声和喊叫声又近了些,他得想办法脱身。于是他手臂一用力,“刺啦”一声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袍一撕,便将黑袍尽数撕了下来,捏在手中朝着旁边的院子一丢,转身赶到了大厅外。

大厅外正站着三百白毦兵,忽然看着陈到披甲赶了过来,都吃了一惊,齐声道:“将军。”陈到一摆手道:“都别出声。”一钻便钻进了队伍之中,挺直着腰板跟大家站在了一起。

后面蔡瑁带着不少手持长枪的士兵赶了出来,却不见了陈到人影,看着白毦兵全都整整齐齐的站在一起,似乎也不像见到了黑衣人的样子,也不好过问,只是道:“你们先回馆舍等着吧。刘使君过会儿就会回去了。”陈到听了,率先朝着门口走出,其他白毦兵一看,全都跟了过去。

刚刚出了大门,陈到便道:“你们全部去馆舍看看主公在不在,若是不在,便等子龙回来。我现在就去寻主公。”白毦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能不听陈到的话,便都赶回了馆舍。

邓泰和窦香在檀溪边看了又看,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浅滩能够渡过去的地方。邓泰看着就他们俩想要架桥也不可能做到,忽然灵机一动道:“对了!阿香你那个看不清的丝线倒是挺好用的,这次我们只能靠它了。”

窦香拉了拉自己的丝线,奇怪道:“你要这个做什么?你一个粗人,不怕把手刮伤吗?你别看这丝线很细,其实也是锋利无比的。”

“哎,我不用,咋俩一人拿着一头,拿它当绊马索不就行了。”邓泰道:“等主公过去,我们把追兵全都绊倒,主公的的卢马快,自可以快速绕远路过檀溪脱身。”

“绕远路?恐怕主公并不清楚此事。”窦香摇头道:“你这个办法不妥吧。”邓泰仰头看了看太阳,道:“来不及了,我看大哥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必须得快点回去接应主公了,这办法不用也得用!”便重新跨上泰乌云道:“快上马,我们赶回去。”窦香见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招,只好上马跟着他一起赶回了襄阳西门附近。

张允正率兵在另一处看着,张人杰则靠在一旁的墙上暗自生气。这时守着西门的士兵急匆匆的赶来报告,说是邓泰和窦香强行冲出了西门。张允一听,骂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指定了就那两个人还看不住吗?”张人杰却道:“没事。刘备应该也会从西门走,我去拦住他!其他人去宴会看看他还在不在。”说着飞身跃下楼去,直奔西门。

张允也一摆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守门啊!”守门士兵不敢怠慢,也赶快跑了回去。张允也带着手下前去查看宴会的情况。

刘备趁乱骑着的卢马迅速冲了出去,守着大门的几个军士阻拦不住,只能看着他跑出了城府。

“嗯?”守着西门的士兵看着刘备又朝着西门冲了过来。此刻他们也就剩下几个人守着门,大部分的士兵不是去报信就是去把那撑木给搬开。没想到刘备这么快也跑了过来。那个领头的将领连忙大喝道:“快!快把撑木搬过来!”可撑木那么沉重,又岂是能够轻松移动的。刘备早已飞马奔至,这的卢马的速度比起泰乌云也是不逞多让,一窜便将试图阻拦的两个士兵刮倒在地,如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追!”守门将领心知若是刘备跑了,自己定是免不了严惩,当机立断亲自带着手下追了出去。这时张人杰也赶了过来,看着守城的士兵一脸惊慌的样子,一问便知道刘备已经跑了出去,他不顾那么多也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邓泰和窦香刚刚用衣裳在手臂上缠了几圈,再把丝线套到了手上,两人便一人站在了大道的一边。即便是阳光很强,也只能在土地上照耀出微弱的丝线反光,一般人是绝对发现不了这丝线的陷阱的。眼看着刘备飞马奔驰而出,邓泰大喜道:“啊哈!主公您出来了,快······啊······”倒是窦香喊道:“主公小心,有绊马索!”

刘备看着邓泰和窦香各自半蹲着站在道路的一边,心里奇怪,又听着让他小心什么绊马索,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想着还是听着吧,便一拽缰绳,那的卢马便带着他飞跃过去,躲开了缠了好几圈的丝线陷阱。

“呼。”邓泰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大喊道:“哎!主公!檀溪······檀溪啊!”可的卢步子太快,刘备已经远远的跑开,只是隐约的听着什么“潭西潭西”的。刘备根本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阿泰在说什么呢?我不是从西门出来的吗?跟潭有什么关系?”也没想那么多,催马继续向前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