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程看她退,心里更气。晚上小英说她出去有事,他也懒得管,她不在家吃饭,他乐得清静。后来上楼的时候发现,除了手机,她的包都没有带,包里面的钱包、信用卡都在。他问小英她去了哪里,小英说不知道。她倒是厉害了,才刚刚能下床,出门也可以不交代了,还真当自己是这个苑里的女主人了!
小英说她就穿了一套运动装出去,短袖的T恤和中裤,还有一双球鞋,头发就随便挽在脑后的,他才不相信这个鬼样子是去见客户。再说了,今天公司是他去的,有些什么应酬,他最清楚不过。穿得那么随意出去,居然到了十点也不回家。小英说电话打了几十次,也没人接,大概是在忙。
这家里是个人都以为她忙得很,连穿着一套运动装出门,大家都会觉得她在忙,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主人今天回不回来。她忙得醉醺醺地回家,他叫她的时候,她居然用一个问句,“裴锦程?”
“你以为还有谁?”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钻出来的,这里除了他,还会有别的男人?她居然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来!
“我……我以为你睡了。”申璇说话有点结巴,对着裴锦程,头懒懒地一偏,耸肩的时候,肩头碰到了耳朵,头发漾了一肩。她弯着眉眼笑的时候,无辜得要命。
就在申璇肩头耸上来,还未来得及落下去的时候,脸上那抹笑绽开,裴锦程突然一顿步,胸口那里怦咚一声,一下子心跳加快。
申璇喝酒从来都有自己的把握,一定会在神经弦断掉之前让自己停止,而且几年应酬中锻炼来的老辣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申璇若要存心装醉,估计这个家里连裴立那只千年狐狸也不可能分出真伪。所以,当申璇捕捉到裴锦程眼中突如其来的一丝惊艳的时候,心道,这家伙原来喜欢天真一点的小姑娘。心念至此,她小嘴顺势一嘟,舌头跟着吐了出来,再配一个俏皮的耸肩,便往地上坐去,闭上眼睛一倒,嘟囔道:“打扰了,我先睡了。”
裴锦程拉住申璇往下倒去的肩膀,压低声音吼了一声,“这是地,不是床!”
申璇仿若未闻,死赖着要往地上睡,那声音好像带着嗔意的撒娇,“要睡觉要睡觉。”
她听到裴锦程叹了一声,接着问:“今天去哪里了?”
“……找帅哥陪喝酒去了。”
厅里的灯大亮,可以清晰地照见裴锦程脸上一黑,他已经把申璇兜在了怀里,谁叫这只醉猫一个劲地要往地上睡。可她居然跑出去跟男人喝酒!裴锦程刚想把她丢开,申璇却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申璇知道裴锦程就跪在她边上,她往下一靠,又重新抱上了他的腰。她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肌肤之下的男人。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肉,而后越来越瘦,瘦得抱着他去洗澡的时候,她都心疼,总觉得他不应该是那样,他应该有结实健硕的肌肉;他瘦得脸都凹了下去,她也心疼。他的脸应该是经过工匠精心雕刻的工艺品,韩启阳长得很漂亮,却太有亲和力,漂亮得让人没有安全感。裴锦程虽是也好看,但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让人觉得不是谁都可以得到。
她手臂圈住的腰身结实有力,他现在的步伐沉稳矫健。刚入公司时还会跟她斗气,后来便越来越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近几年来新生的项目。他的光环越来越亮,把她这个公司里的女王压了下来。她开始害怕,他恢复得越来越好,已经自己吃饭、洗澡、看书、听歌、工作……越来越好,好得像是不再需要她,她突然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没有人陪……”她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半晌之后,她感受到了,也听到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柔,那声音里,有担心、有内疚,有一些意味不明的亲昵,“你知道不知道,受了伤不能喝酒的?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这个也不清楚吗?”
她闭着眼睛,感受到他宽厚温热的大手贴在她的脸上,一抹,梳进她的发里。
她的心,突然被劈开,然后拉成绳,又拧到了一起……
裴锦程发现自己的动作又轻又缓的时候,僵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色迷了心窍。申璇很美,他一直都知道,甚至现在的她比三年前还要美。那天晚上,她说起曾经的她,他有一些印象——抹胸短裙,招来一圈圈苍蝇的围攻,整个一夜场小太妹。现在的她,精干取代了飞扬跋扈,多了一份可以静下来的美。
她说没有人陪,他似乎听到了她声音后面的寂寞和酸楚。爷爷说不能离婚,这是他的太太啊,她是裴锦程的太太啊。
他把她抱上楼,她埋在他的怀里,嘴角浮起一丝诡笑。
他将她放在床上,她闹着要洗澡,说身上臭得要死。他开始嫌她烦,她便一个劲儿地嘟哝着说手痛。裴锦程没伺候过醉得如此无理取闹的女人,他抚了抚额头,心道,伤口不能沾水。
剥光了她的衣服,将她抱到浴缸里,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她倒是享受了,他却是洗得欲火焚身。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给她洗澡,还是在抚弄她的身体,以至于后来,他听到了她细碎的低吟,他将身上水气未干的她放在床上,然后……
春色无边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他的温柔……
翌日,申璇的生物钟准时醒来,却发现裴锦程已经在对着镜子打领带。他一如往常,声音有些凉,却又不失浑厚动听,“醒了?”
“嗯。”申璇应了一声,有一丝欣然,他以前话都懒得和她说。
他没有看她,从衣柜里取出米灰的订制西装,扬起来,穿衣的动作流畅又帅气,而后握住西装领子一提,配上线条分明的俊容,端的是风流倜傥,说出来的话虽淡却是根本没得商量的霸道,“再休息几天,现在天气热,出门伤口容易感染。”
“哦。”申璇吐了口气,他们谁都不提前天晚上的事。兴许他也后悔,兴许她也有心原谅,原本这点伤不用休息,但她乐意接受他的安排。
裴锦程走到卧室门口,又转过身来,精雕的下颌抬了抬,薄唇淡淡一个斜勾,“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下班给你电话。”
申璇心里蓦地一喜,突然笑开,“好。空调房里,记得多喝水。”
裴锦程点了点头,转身拉上门。
裴锦程到主宅用早餐,这是裴家的规矩,早饭只要在家的都必须到主宅吃饭。申璇受了伤所以例外,裴锦程让下人给申璇送早餐过去,并嘱咐不要弄酱菜,伤口会留疤。
裴立坐在主位上,垂眉举箸拈起小菜的时候,露出了笑容。裴锦瑞看着裴锦程的举动,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自己像是一只守着猎物的狼,可这时候感觉到有一个猎人,举着威力十足的猎枪在向他靠近,似要抢夺他的猎物。他偏首睨见裴锦程,惊见那人似乎心情极好。
裴锦瑞握着筷子的手,紧得发颤,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未希望过这个大哥醒来……
裴锦瑞一直留意裴锦程的神情,那人处处流露出来的都是细心。申璇那么好,她就站在那里,淡淡一笑就可以迷倒多少人,更不要说裴锦程现在可以夜夜拥她入怀、缠绵。
裴锦瑞无法抑制自己的嫉妒心。白珊的确没有申璇漂亮,可是十年的感情在那里,青梅竹马加两小无猜。当年,比白珊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但裴锦程依旧只对白珊情有独钟,仿佛眼里看不到别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变掉?在他的眼里,裴锦程不是滥情的人,但他现在摸不准裴锦程在想什么,因为裴家的婚姻不能离?
裴锦程吃好饭,站起来,“爷爷,你们慢慢吃,我去公司了。”
裴立抬起头,缓缓道:“锦程啊,阿璇怎么样了?”
这时候裴锦程的母亲季容淡淡回了一句,“她能怎么样?还不是好得很。”
季容本是夫为妻纲的典型代表,唯有儿子的事,她敢跟家长顶嘴。申璇那天晚上受伤,却害得裴锦瑞打了儿子一拳,她心里有气,她觉得漂亮的女人不牢靠,生来就是一个狐媚子。
裴锦程的父亲裴先文就坐在裴立边上,听见妻子说了这样一句,眉头皱了一下。若说三年前对申璇有恨,这几年申璇照顾儿子,让儿子奇迹般转醒之后,他倒没那么多意见了。“阿容,少说几句!”
裴锦程当没听见,看着裴立,“早上看了一下伤口,结了点薄痂,我让她再休息几天,现在南方的天热,伤口容易感染,还是待在宅子里凉快。”
锦悦站起来挽住裴锦程的胳膊,她的小马尾扎在脑后,俏皮得很,她拉着裴锦程的袖子,跳起来就给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哥,你对嫂子好,我就喜欢你。”
裴锦程心想,申璇倒是厉害得很,这家里的人被她收买了不少。
裴立笑了笑,“让阿璇休息一下也好,她这几年忙着公司的事,都没人能搭把手。”裴家的男人基本上二十岁就必须从父亲手里分支出去做公司,而且是最迟。裴锦程也是一样,他大学就开始依仗家里的势力做事业,所以裴锦程一堆摊子,没人帮得了忙,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
裴锦瑞听着这样的谈话,心里堵得不舒服。
裴立兴起,“这样好了,各房晚上都早点回来,在主宅一起吃晚饭,你们把喜欢的菜都报给厨房。”
裴锦程有点为难,“可是爷爷,早上我已经跟申璇说过了,带她出去吃饭。”
“这样啊?好好好好!”裴立高兴得说“好”字都打结了,中气十足的笑声传到了主宅外面,“你们出去吃,出去吃,出去吃好。”
裴锦瑞再也坐不住,他站起来,礼貌地和长辈说再见,然后出了主宅。上了自己的车,裴锦瑞靠在座椅上,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白珊,我找你有点事。不,是我哥的,现在,嗯,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