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脸焦急,便又想到昨天的短信和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吐了口气,目光有些闪烁,快速地躺下去,拉过被子,似乎要继续睡觉,“可能丢了,也许你骨子里就是个丢三落四的人!”
“我怎么会是个丢三落四的人?我大概是放在家里的……”申璇急得直挠头。
裴锦程掀开被子趿上拖鞋,“吵死了,我下楼去睡,你慢慢找。”
裴锦程一出了房间就关上门,然后快步走到楼道间的垃圾箱处,脚踩在压垫上,垃圾桶的盖子便打开,里面赫然是解体的手机。他赶紧弯下腰,把垃圾袋拎起,拿下了楼。裴锦程到了二楼,又停顿一下,然后再次下楼,出了梧桐苑。
小英看到一大早裴锦程穿着睡衣跑出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着到了苑围墙门口一看,原来是往大垃圾桶里扔垃圾。咦?这宅子里的主人什么时候这么体恤下人了,居然帮着扔垃圾?都是一点脏活也干不了的主儿,今天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英正疑惑纳闷的时候,裴锦程已经折身回来。看到小英,他微一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大少爷,要扔垃圾叫我就好了,不用您亲自动手的。”
“谁说我扔垃圾了?不要乱说话!”裴锦程狠狠地瞪了小英一眼。小英立即收声,看来是她的话多了。
裴锦程回到二楼,想着那些手机碎片,仿似一下子就轻松了些,刚才好像真的很紧张。可转念一想,他紧张什么啊?她在外面有男人被他发现了是她有问题,他紧张什么啊?他应该理直气壮些。可他怎么能承认翻看了她的手机?这是坚决不能承认的事。
申璇和裴锦程自己开自己的车,申璇是习惯,裴锦程是喜欢享受自己开车的驾驶乐趣。他前些日子腿不好,用司机那是没办法的事,而裴锦瑞最近也很奇怪,上班下班都不用司机,也是自己开车。
裴锦瑞最近总是很难看到申璇。南方的夏天清早已经是红日当空,照在身上有些热了。裴锦瑞第一眼看到了申璇走进主宅,准备和大家一起用早饭。
他走过去,“阿璇,刚才听人说你昨天发烧了,好些了吗?”
“让你担心了,已经好了,今天回公司上班。”申璇浅勾着唇,淡淡回答。
昨天他是想去看看的,可是申璇发高烧的事没人说,裴锦程不让医生说,他若是去了,不正好说明自己太关注她了吗?落人把柄的事,总归是不要去碰的好。但他也有些责备,“也不多休息一下,公司里还有大哥,你不用这么操劳了,可以给自己放放假。”
申璇眸中噙着谢意,“我们分工不同,不碍事。”
裴锦程晚一步到,对裴锦瑞说了一声,“锦瑞早上好啊,还不进去吗?”便伸手拉住申璇的手,“我们先进去了。”他跟裴锦瑞点了一下头,拉着申璇迈步离开。
裴锦瑞和申璇都被裴锦程这一举动闹得一阵吃惊。申璇心都快蹦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上裴锦程的长步,低眉看见他主动这样紧紧地拉住她的手,那温度很烫很烫,脸迅速被烧成红色。
公司跟蒙塔合作的世界水上乐园项目提上动工日程,案子从业务部移交给工程部,企划部跟踪服务。业务部顿感清闲,虽然只是一时,却也是难得的放松。
申璇在办公室里和王晴讨论关于天然C这个牌子跟国内王牌药字合作的提案。如果有了药字合作背景,天然C的价格就会提高,可以做高端,不用跟一些普通产品打价格战。她筛选出国内几家优良的药字厂家,让王晴去查资料。
这时候门被敲响,王晴起身去开门,拉开门看到的是桑尼提着一个袋子,是高档的纸袋,淡淡的粉色,一点也不俗气的淡雅粉。里面应该装了硬质的盒子。
“桑尼,找申总吗?”
桑尼点点头,“嗯,找申总。”
申璇抬头,“进来。”
以为裴锦程又让桑尼来传达什么指示,看到桑尼提个袋子进来,并没有带文件,奇怪了,不是来传达指示的吗?
桑尼把袋子放在桌上,推到申璇面前,“申总,是总裁让我给你的。”
“什么东西?”
“……”桑尼想了想,做秘书的有时候不能太直接,比如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很多人知道。就算是普通的东西,也要预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
她心里狠狠一想,像申总这样漂亮能干的女人,总裁想泡也是很正常的,做秘书的应该随时随地地为自己的上司分忧解难。申总向来清高,万一自尊心发作,当着王晴的面拒绝了,那么她这个总裁秘书就当得有点不厚道了。
“申总,您等会儿自己看吧。我先回去工作了。”
看到桑尼那冷淡的模样出了门,申璇真是想笑出来。这公司里的女人,个个都像卖笑的,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叫她们笑一个,好像要出高价似的,嘴角都懒得扯个弯,真不知道跟谁学的,跩得要命。
王晴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她看了一眼上司,也跟着桑尼出去了,对申璇说有事叫她。
申璇坐在位子上,看着纸袋,厚实的纸面,是素粉色,不像是什么商品的原包装袋,而像是专门的礼袋。
粉色?噗!居然是粉色。
她一边忍不住疑惑,一边看着这个颜色的包装袋发笑,好像里面装着什么神奇的东西,很想马上拆开,可又怕拆出来的东西太吓人,所以小心翼翼。
裴锦程给她的,会是什么?
她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又是粉红色,晕死!这男人搞什么鬼?没有标签啊。打开盒盖,里面的绒布是黑色的,所以上面摆着的淡雅珠光粉的手机才会那么明显。这盒子显然是重新包过,不是原包装。手机上的钻石,密密一圈——好骚的手机。
申璇抚了抚额,她没有用过这么骚的手机,以前在申家的时候,她也不喜欢用这么骚的手机。钻石也就算了,粉色?她用过的手机,就是白色、黑色,从来没有用过红色系的,总觉得挺怪的。特别是粉色,矫情的颜色,真有点不适应。
手机?早上她说手机找不到了,所以他听进去了?然后……然后他记在心里,所以送了她一个?是礼物吗?
申璇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绞在一起,然后撑在牙齿上,咬了咬,好纠结,是礼物吧?呵!她捂住嘴,眼睛都笑弯了。哧哧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他居然送她礼物?她摸了摸额头,真希望不是发烧给烧晕了,应该不是幻觉吧?虽然粉色太那个了点,但是看看也能看顺眼的。难道他是粉色控?
呃,恶趣相投。
裴锦程看到桑尼回来办公室,舔了一下唇,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呃了一声。桑尼看着他,说:“总裁,东西我已经给申总送过去了。”
裴锦程点点头,等待下文,桑尼却说:“下午的视频会议我已经准备好了,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东西?”
裴锦程眸子里的一簇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视频会议是下午的事,急什么?”
“哦。”桑尼发现裴锦程还在看着她,目不转睛的那种,心道,我早上出门前洗了脸、施了粉、化了淡妆的啊,怎么回事?
裴锦程半天也没有等到桑尼的回答,心下咒骂,什么秘书?狗屁秘书!“出去吧!”
“那总裁您忙吧。”
这时候他的座机内线响了起来,裴锦程心情不爽地去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申璇的声音,淡淡的,声音很轻。她的声音本来就不清亮,听起来软绵绵的,“谢谢。”
他咳了一声,“啊?”
她脸上一烫,“手机啊。”
“不用。”
“那你忙吧,不影响你工作了。”那头已经迅速地挂了电话。
裴锦程拿着听筒,这女人还真是小气,他送她一部手机就是数十万,她表示感谢也不请他吃顿饭。
电话又响了起来,他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高了些,“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他马上道。
“那……晚上我们回家吃饭吧?我跟人学了两个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好。”他就这样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竟呼了口气。他拍了拍胸口,这么激动干什么?
申璇一下午魂不守舍,她都忘了,有手机没补卡,是多么要命的事。
申璇其实根本就不会做菜,也没有学过做菜。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家里有佣人,她连米都没有淘过。嫁进裴家,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梧桐苑里有下人,她要工作,家里的家务不用她做,她只需要把裴锦程照顾好。
可是以前在申家的时候,家里就算有佣人,妈妈也会偶尔下厨。她觉得一家人吃妈妈的菜感觉很不一样,爸爸也是分外开心。如果她也烧菜给裴锦程吃,他会不会觉得,其实她也是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的?
她上网查了一些食谱,抄下来。
梧桐苑。
申璇和裴锦程住的主楼一楼有厨房,半开放式的大厨房。裴锦程坐在厅里看电视,眼睛总是忍不住瞟向厨房,嘴角一阵阵地抽,额上有些湿了,连拿着遥控板的手心都在冒汗。他知道,申璇今天不是想做饭,她是想拆房子。不,她是想烧房子!
当时他怎么就答应了让她干这种事?烧菜?家里多的是厨子。关键是他现在还不能去说什么,人家说不懂的人没有发言权,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烧,过去能提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和看法?
他虽然不懂,但他最起码知道,烧菜用这样的节奏是不对的。
这顿饭结束在锅里燃起一大团火,申璇当时握着锅把,吓得丢了锅和铲子,跳得远远的,锅和铲子连着烧糊焦掉的菜一起翻滚到地上,一地狼藉。
申璇站在角落里,心有余悸。而裴锦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美人们的手——这女人的手用来做家务就是不对的。你看看,白白的用这样的节奏把这张脸给毁了。最后,裴锦程带着申璇出去吃了,即便家里可以叫厨子做,但他还是带她出去了。
申璇很难为情,一路上都不好意思说话。裴锦程一边开车,一边说:“其实还不错,点煤气的动作还是挺顺的。”申璇的脸僵了一下。
看申璇不说话,裴锦程又说:“菜也洗得挺干净。”申璇的头顶一排黑色的冒号出现。
裴锦程心想这次虽然失败了,但是出发点是好的,“其实我觉得你拿刀的动作也是对的,虽然菜切得难看了点。”
申璇尴尬地咳了一下,“呃,那个,下次跟钟妈学学,下次应该就好了。”
裴锦程像受了惊吓一样,突然抬起右手,连连摇摆,“不用不用,梧桐苑里又不缺下人,你想吃什么,下次让人做就是了,哪还用得着自己动手。”
申璇想,一定是自己刚才在家里搞得动静那么大,把他给吓着了。瞧他那样子,就像要拒绝再看一次什么恐怖事件一样拒绝她学烧菜。
这顿饭是申璇请,所以她把菜单给裴锦程,让他点菜。他还是老样子,自顾自地点菜,按照他以为的申璇喜欢的口味,点菜。申璇也没什么意见,她在裴家已经习惯了听从安排,所以裴锦程醒来之后,听从他的安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这次回去,申璇仍然睡在三楼,而裴锦程轻车熟路地上楼、洗澡、爬上床、拥上美人、亲吻、脱衣,然后……
几天下来,申璇就习惯了,她对裴锦程愈发依赖。
公司的应酬她都清楚,他除了在公司,很早就回家了。最近他开始和以前的一些朋友联络起来——男人,总归是要有朋友的,她也不管他。偶尔喝酒,唱K,她都知道,回来后,他也会很自觉地把一身烟味洗掉,嘴里的味道也洗掉。
她一直都觉得他的需求很旺盛,所以很怕他回来得太晚,一折腾又休息不够。
但是今天,他睡在她边上,没有抱她,也没有亲她,只是背过身,睡觉。她转过身来,“锦程?”
“嗯。”他敷衍着说了一句。
申璇拍了拍他的背,“累了吗?”
“嗯,晚安。”
她听清了他的疲惫。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想,夫妻之间,总不是天天都相敬如宾的,总有时候有点磕碰。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好,又没有坏脾气,也不对她趾高气扬,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一连好几天晚上,裴锦程都是这样。申璇开始不安起来。这次她故意关了副总办公室的灯,等裴锦程下班后才跟在他身后下楼。
这是她第一次跟踪人,那样小心,手心都在冒汗,冒汗的时候,心也在打鼓,可是才不过几条街,她就把车子给跟丢了。她后悔开着这辆车出来,他应该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吧?她怎么会头脑发热,这么笨?
灰溜溜地回到家,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去了哪里。他最近碰她的欲望都没有,过几天是不是连三楼都不想上去了?她按捺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给他。
那边接起来,她问,“锦程,今天又是很晚吗?”
“嗯,今天会晚点。”
“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事。”
“那你晚上太晚,别上三楼了,我睡眠不太好,醒了就睡不着。”
“好。”他停了一下,“那我挂了。”
“嗯。”她先挂了电话。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知道错在哪里,还是哪里有什么不对。他已经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以前他总是一抱着她就恨不得立刻把她剥个精光,她以为他在她的身上会有用不完的精力。可这精力估计是跟着兴趣减退了。或许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感觉了吧?
申璇晚饭没吃,睡前有些饿,让小英冲了杯麦片给她,喝了后,睡意全无。过了许久,她听见小英永远不变的那句,“大少爷,您回来了。”这不废话嘛,不是他回来了,是鬼吗?
“嗯。”他也是这样答的吧?反正没听见他说话。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走得很慢,在台阶上,像是走得很重。她数着那些步子,一下一下地,数得很慢,随着他脚下的力道,像是数得很重。
他停在了二楼,几步后,没有了上阶的声音。他果然不上来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让他注意一下,可是他真不上来了。申璇又翻了个身,她恨不得跳下床,匍在地板上,将耳朵也贴在地板上,然后去听,听听楼下动静,听听他在干什么。
公司里的事,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如此烦心的。那又是什么,私事吗?申璇是一个不太善于沟通的人,在公司里,和下属沟通抚慰的事,都是秘书帮她干,她做的就是做决定。
她坐起来好多次,都没有下床,怕被人拒绝。有一种自尊心,叫怕被人拒绝。
二楼偌大的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簇橘色小灯泡一样的点,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裴锦程背靠在窗户边,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吸烟的时候,橘色的小灯泡便亮了,他嘴里的烟雾吐出来的时候,小灯泡的光就淡下去。摁着额头,他想考虑一些事情,却考虑不清楚,后来干脆摁灭了烟。
有人敲门。他怔忡一下,这时候不可能是小英或者钟妈,下人有下人的规矩,没有主人叫,是不可能这么晚来打扰的。
“申璇?”他这样一问,人还靠在窗边。
“是我。”申璇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进来吧。”
门被申璇推开,她走进来,看到他的时候,手紧张地捏了一下,而后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加班这么晚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你早点休息。”
申璇哦了一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裴锦程叫住她,“申璇,晚上在下面陪我吧。”
她的心跳了一下,“啊?”
他舔了一下唇,“下面的床比三楼的大,今天晚上睡二楼吧。”
她听他一解释,脸不由得红了起来。饶是这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窗外的光投进来,她还是担心自己脸上的红晕被他发现,“好。”
春色梦境了无痕,翌日,申璇几乎和裴锦程同时起来。
两人一同坐车去了梧桐苑,裴锦程有时候发现,申璇的话好像特别少。平时工作的时候也是,话很少,该说的说完了就不再扯其他的事。他总觉得,这样是不是少了些情趣。不过跟她在床上的感觉,就算是一句话也不说,也能达到最极致的满足。如果她的话可以再多一点,就太好了。不过她话多的时候,基本上是跟他抬杠、顶嘴的时候,所以,他也很少找她说话。夫妻之间,像他们这样,也不知道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不过只是夫妻而已,又要求那么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