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铭俊看了一眼裴锦程,见其果然是眸有愠色,他好似很不好意思一样,马上收口,“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闲扯,我跟你老公在一起吃饭。对啊,申总,我哪敢骗您啦。不信?呵,你老公今天穿的是不是白色暗纹的衬衣,钻石铂金的袖扣?”看到裴锦程眸子微微眯起,邱铭俊随意说了声,“挂了。”
白珊在邱铭俊挂了电话后,一直注意着裴锦程的神色。她实在没有那个道行,裴锦程一直都平静得很,有时候还给她夹点菜,一边跟这位邱总谈笑风生。这顿饭结束的时候,两个男人依旧笑里藏刀地握手道再见。
白珊说没有开车,裴锦程便送白珊回家。
邱铭俊故意道:“你们玩得尽兴些,我自己开车走。”
裴锦程的车子上,白珊想了好一阵,才紧紧捏着胸前的安全带,跟他说一些方才在餐厅没有说完却又不方便说的话,“锦程,你是不是觉得阿璇是冤枉的,而我才是……”
“小珊,你想什么呢!”
“锦程,我心里还喜欢你,还爱着你,你不知道吗?”
裴锦程的手指很长,包裹着方向盘展开的时候,指节分明。他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烦闷地吐了口气。
白珊委屈得流眼泪,“我喜欢你,还爱着你,所以你要袒护她、包庇她,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为什么要说没查清楚?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怀疑我?”
“小珊,我没有怀疑你!”
“那为什么说还没有查清楚,不是她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不提了好吗?就算是她,昨天不也惩罚过了吗?”
“锦程,你偏袒她,什么叫就算是!”白珊哭得愈发伤心,她捂着嘴,声声控诉,“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包庇她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就我们两个啊!锦程,从我十岁认识你,十六岁跟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能忍的,我也可以委曲求全,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就不能说点什么让我心里舒服点吗?她昨天被打了,可是我也受了伤,也差点被毁容啊!”
方向盘往右一打,车子靠边停住,他揉了揉额头,“小珊,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
他的脖子突然被纤臂抱住,白珊的脸上全是泪水,挨到他的脖子上、他的脸上,她的手摸着他的脸,哀求着说:“锦程,我们在一起吧,偷偷地,不告诉她,偷偷地,我们不让任何人知道。锦程,在一起,好不好?”
若裴锦程无动于衷,那一定是骗人的,他时时刻刻都清楚,他现在爱的人,他爱的人一直是白珊,正因为是白珊,他才远离她。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于白珊,是痛的根源。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前,他的手掌兜住她的后脑,“小珊,我根本就不是个好男人,不值得你这样,这世上有很好的男人在等着你。”
白珊未动半分,只是安静地接受他用这样的动作跟她亲近,她眼帘阖上,泪雨却不是眼帘可以关住的。“锦程,你为什么拒绝我?是因为你变了心吗?”
“没有。”男人的声音在第一时间发出来,似是并未经过思虑。窗外的车灯在夜里拖出曲线的光影,夜色旖旎。
“没有?是因为你还是爱我的吗?”
“小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个好男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跟一个女明星纠缠在一起吗?”
裴锦程一愣,他的手掌从她的后脑滑落,目光缓缓眯起的时候,白珊趴在了仪表台上。她的肩膀因为抽泣而颤动,声音因为痛苦而低涩,“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说,我怕我说了,你会跟我分手。爸爸一直跟我讲,成功的男人,哪个不是家有妻、外有妾的,做人太太要有做人太太的肚量,否则,豪门的婚姻,怕是能维持一年都算奇迹。
我那时候能忍,她现在也可以,而且我保证,我不告诉她,我一定不会去找她。我只要你陪陪我,像以前一样,我们在一起,让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我一辈子都不想嫁人,不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不管你是植物人还是死人!”
裴锦程看着白珊那瘦薄的身子在他面前无力地颤抖,听着她那样卑微地想要他在身边,他的胸膛,狠狠地震荡了一下……
夜晚苍穹浩瀚如海,一望无边,申璇看着窗外的天空,这两日,他对她都没有挑衅,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正常了?他们可以像普通的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宅子里太静,她的耳朵这时候分外灵敏,听到电动车的车轮转出呜呜呜的声音。她从座位上站起,经过几天的休养,好多了。这两天,她在楼上睡觉,所以他也在楼上睡,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她心里笑了笑,才走到楼道口,便听见小英在问:“少爷,回来了。”
“嗯。”他的声音又冷漠又疏远。她知道,他心情一定是不好的。
“我上去三楼把水给你放上洗澡吧。”
他不耐道:“我在二楼睡。”
小英讷讷地应了一声,“哦。”
申璇的脚刚刚碰到楼阶,又缩了回来。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就……
申璇苦苦一笑,原以为他会对她好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吧。她从来都懂这些道理,可是怪只怪她的情窦开得太晚,老天爷一定是为了惩罚她伤害了像韩启阳那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所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她还是不要去招他烦了,不然,他们之间只会越来越僵。
裴锦程回家后,动静不算小,他甚至没有换掉皮鞋,走楼梯的时候地板踩得很响,到了二楼楼梯口,他停顿了一下,往自己卧室走去的时候,皮鞋的声音更响,简直像一个醉汉在无理取闹地扰民。
申璇以为他喝醉了,等小英上楼的时候,她问:“少爷喝酒了?”
小英摇摇头,“没有,心情像是不好。”她看了一眼申璇,“少奶奶,你为什么不下去看看?”
“他心情不好,我下去不是正好撞枪口上吗?”
小英把申璇的床铺打整齐,自言自语,“少奶奶,你呀,喜欢少爷就该表示一下,不能总这么闷着。别的豪门我可不敢说,你说裴家这座豪门有多少女人想要嫁进来?这里面跟个皇宫似的,那些想进来的女人,如果让她们当个妾,怕是都愿意得很。”
“谁说我喜欢他呀!”申璇脸一红,冷声嗔道。
“嗯,我还看不出来啊?从你进来这个宅子,就把心给了梧桐苑。哼,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看电视看得多。少爷现在好了,你看看他那样,就是个招桃花的主,你得把他抓得牢牢的,而且你这样的条件,稍微努力一点,有很大的希望。别看这宅子里的人像是管得挺严的,这些爷在外面,可都不是省心的主。”
申璇听着小英的话,尴尬地咳了两声,“呃,小英啊,我有些书还在楼下书桌上,你去帮我拿上来。”
“要拿自己去拿,叫我干什么!”小英把申璇换下来的衣服收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喂,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申璇气呼呼地朝着小英的背影喊,“不就是叫你去拿本书嘛,小心我罚你啊!”
“罚吧!自己去拿!”
申璇咬着嘴,啐了一口,“死小英,自己去就自己去!明天就辞了你这个目无主子的家伙!”说完脸上又是一红,别扭着往楼下走去。
申璇到楼下用了整整十分钟,她想,这本书要不要进去拿?当她走进大厅,靠近他卧室房门的时候,明显的心口一提,她知道,她紧张了。
半晌,门从里面拉开,裴锦程高挺精硕的身躯伫立在她面前,“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穿着皮鞋,她穿着拖鞋。他的衬衣白色暗纹,袖口挽起。她知道,那对袖扣铂金闪钻。
他见她目光落在他袖口处,神色微一闪变,道:“干什么?”
申璇哦了一声,推开他的肩膀,“进来拿本书。”
“拿书?”裴锦程对她的这个答案,似有不满。
“嗯,在下面的书桌上。”申璇走到书桌前,翻了一阵,随便抽出一本,捏在手里须臾,她呼了口气,“晚安,我上去了。”从他身边走过,手臂突然被人捏住,那力道像是突然凝力,又快又狠又重。
“啊!”申璇一转头,温秀的眉皱在一起,惊叫。
裴锦程一直都知道,申璇卸了妆,不穿那些衬衣短裙,不穿那些一成不变的深色高跟鞋,不把长发盘成髻,她就是个可温柔可妖惑甚至可以穿上浅淡的睡裙,露出一脸童稚的女人。
“你干什么?”
“申璇!”
“嗯。”
“你没有话跟我说?”裴锦程见女人疼得咝咝抽气数声,才问。
“说?说什么?”申璇一眼望不到边的茫然。
裴锦程松开她,倚在门框上,打量她,像要把她看穿,“没事。”
申璇还没有反应过来,裴锦程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等听到她穿着拖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的时候,裴锦程才把脚上的皮鞋踢开,甩在了门板上,又制造出两声大响。
这个女人!他不相信邱铭俊那个电话打过来,那样的描述她会不知道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是白珊!
申璇的头发披着,穿着棉质T式的直筒睡裙。她这一天在家里都没有出门,照着镜子,摸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哪里不好吗?
她坐在梳妆台前。这里原本是婴儿房,可叫人收拾后,她用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她拿起化妆棉,倒了些化妆水在棉片上,清理着自己的皮肤,很仔细。又打上乳霜,把粉底拿出来,挤出一点点,点在脸上,轻拍,揉匀。即便她的皮肤好,打了纤薄的粉底之后,还是能突然提升她的轮廓感。眉刷上蘸上眉粉,轻轻在原本就形秀的眉上刷扫着。眼睫毛本来就翘卷如压弯的羽扇,她细心地一根根刷起。橘粉带细闪的唇油,点上她的唇瓣,然后一抿。
她站起来,走到衣橱边,拉开衣柜,挑来挑去,挑了一条裸背的番茄红小礼服,长度堪堪到大腿中段。
她去卫生间拿了电吹风,她没有刘海,头发是中分,她对着镜子把头发吹直。走回卧室的时候,一弯腰,去拿鞋柜里那一双参加晚宴时才穿的黑底闪钻的高跟鞋,头发偏向一边泻下,站起来的时候,一部分头发搭在身前,更显温柔妩媚。
她对着镜子,微侧着身,扭着小幅度的S型,一手撑在腰上,一手摸在脸颊,小嘴一努,朝着镜中的自己,单眼飞了一个电眼,然后将放在脸颊的手虚放在唇边,“mua”了一个飞吻甩给自己。
突然一笑,又突然一僵。因为镜子中出现一个人影,那男人已经换了睡衣,站在她几米远的身后,她看到他俊雅的脸上带着愠色。那怒意,已经惊起她一身鸡皮疙瘩。她立即转身,“啊,啊,你怎么上来了?”
“要去哪里?”
现在已经几点?她还要穿成这样出去?才好了没两天,又开始嘚瑟了?瞧她这副高兴样,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听见他声音中的冰窒寒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告诉他是自己太闲了,担心自己不好看了,没事打扮给自己看的,等会儿没事洗洗就睡了?可这人怎么丢得起?
“哦,朋友,朋友约我喝杯茶……”她吞吞吐吐。
裴锦程有一双好看的凤眼,他慢悠悠地朝她走过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有危险的气息从他的呼吸里带出来。申璇退了两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喝茶?”
申璇点头,“嗯,喝茶。”
他快要靠近她时,眼里露出一丝冷然的促狭笑意,“G城什么时候开了新的茶道馆?是什么样的装修?我怎么不知道?”
“啊?”申璇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大发了,要是被他笑话自己那以后都别想抬头了。
“是有的。”
“哪家,哪条路,什么店名?”
“天上人间!”
裴锦程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精巧的下颌,迫使她仰起面,他看到她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打扮,可比上班时候的淡妆媚人多了。这是要去赴什么人的约会?
“夜总会?呵,申璇,我可不知道G城有天上人间啊!”
申璇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她方才着实是太紧张、太紧张了,紧张到口不择言,脑子里飞快地闪出什么名字,就想也没想地说了出来。她真想给自己一耳光,申璇啊,你怎么就活倒回去了啊。
“记错了,记错了。叫‘古香’,你肯定知道的,咱们G城喝茶最贵的地方。”
“申璇,你这打扮可一点也不古啊,去那种地方喝茶,你是不是也该稍微注意一下观众朋友的感受?不说立领的旗袍,好歹……”他方才甫一进来的怒气早已消散,那只温厚宽大的掌抚上她被他反压得弯下去的腰身的时候,揶揄之音夹着低低的笑声传来,“好歹找块布把你这块白生生的背给遮起来,古人穿成这样,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不守妇道的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
他就这样一手勾着她的下巴,一手搂住她的腰,压着她,让她往后弯着腰。
申璇就知道她今天晚上脑子一直在卡壳,从他进来害她窘迫开始,她的脑子就一直在卡壳,卡得她死去活来。他进来跟她一通大骂或者对着干还好,他偏要一来就搞这么暧昧的姿势,他是怕他的体温烧不死她吗?
“古人只是来传茶道的,并不在乎我穿什么,嘿嘿。”她笑得无害,眼里却是闪着黠光。
“真是个好地方。”他笑,似笑非笑。
“的确是个好地方,喝次茶,几千上万的不等。茶都是好茶,那些美女扬琴古筝都弹得很好。”看着这男人依旧姿势不变,“大哥,你别压着我行吗?腰快断了!”
“你的腰断不了。”他的笑,虽然透着冷意,却又似乎裹着另外一层意思。
“你在调戏我?”
“这样算调戏吗?”
“算啊。”
他的眸色缓缓地往下沉去,看到她不反抗的样子,旋即又低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打电话给你朋友,就说今天的约会取消。”
她尴尬,却又因为他叫她取消而感到放松。总算取消了,可面子还是要的,“为什么?”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什么事?”
“伺候……老公。”他直起身拉她起来的时候,一推就将她压在一整面的柜镜上,礼服被撕开的时候,他撩开她的长发,含吮住她耳珠,他的舌尖濡湿灵巧,热气不断灌入耳心,灌入她的身体。
她突然一记战栗,体内有一种热流正在横冲直撞,撞得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晕,只感觉全身无力地就要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