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妈妈答道:“是,大小姐吩咐叶茂往镇北王府跑一趟,看能不能请到大夫。”
水玲语就自嘲一笑:“我怎么忘了大姐是未来的世子妃呢?”
杜妈妈不敢接她的话,因为此时的她看起来十分骇人。
水玲语从腰间取下一个牌子递给杜妈妈:“坐我的马车比较快。”
三小姐的马车是江总督亲自送来的,比老夫人和老爷还要快捷,杜妈妈望着水玲语萧瑟的背影,该不会…三小姐是打算亲自去请大夫的吧?
叶茂乘坐水玲语的马车去往了镇北王府,敲开王府大门道明来意后,侍卫急忙跑进安平的房间,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安平便带了府里备给诸葛汐的大夫前往了尚书府。
大夫进入水玲清的卧房时,水玲清已经出现了惊厥现象。
大夫给水玲清把完脉,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银针,为水玲清针灸退热。
水玲珑就把水玲清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脸、亲着她额头,生怕自己一撒手她就追随冯姨娘去了!
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大人浑身都湿透了才终于让水玲清脱离了生命危险。
大夫开了方子,安平忙回往镇北王府抓药,诸葛钰学医,府里有大量的药材。
水玲珑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了诸葛钰的好,若是他没留下安平帮她,清儿或许…她不敢想!
一屋子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水玲珑就那么抱着水玲清,巧儿和枝繁不停按照大夫教的法子揉搓水玲清的双脚,叶茂和安平在外院搭了个炉子熬药,钟妈妈担心水玲珑的身子吃不消,中途送了两趟宵夜,水玲珑没怎么吃,全部赏给了下人。
天空破晓时,水玲清总算没烧得那么厉害了。
府里各个小姐都婚期在即,老夫人便压下此事,只说冯姨娘染了时疫不治而亡,谁也不准提起,以免晦气。
但冯姨娘的死讯还是传遍了整个尚书府,不同于其他过世的姨娘,她可是为水航歌生了两个女儿的女人,其中一个更是即将嫁作总督夫人,府里的人纷纷表示惋惜,眼看着女儿要山鸡变凤凰,她却没命享女儿的福了。
江总督听到消息后连朝服都没换,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尚书府,比水航歌还早一步入门。
可惜的是,老夫人手脚太快,冯姨娘的尸体早已下葬,他来了也没办法让水玲语送冯姨娘最后一程。
水玲语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我什么都没了,从此就只有你…”
江总督的眸光一暗,他习武多年身子较常人硬朗许多,但他不是神仙,年迈的他一定会死在水玲语的前面,他托住水玲语的头,眸光深邃而悠远:“会对你很好的。”在有生之年…
喀什庆提出用富饶并带了一座铁矿矿山的惠城与博城做交换,将博城划入喀什庆的管辖区域。朝堂上,原本持赞同意见的水航歌忽而投了反对票,以风水之说做筏子,认为弃博城会有损国之鸿运。
这时,郭焱挺身而出,与其据理力争,言惠城矿产丰富、地大物博,于大周的经济增长大有裨益,风水之说不可全信!
二人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上次是云礼和镇北王,这回又是郭焱和水航歌,皇帝就火了!
都不能给老子安静点儿?
皇帝一脚将皮球踹给了云礼:“太子觉得应当如何?”
云礼捧着笏板福了福身子,正色道:“儿臣认为重新划分城池并无不妥,喀什庆是大周的民族自治区,本就属于我大周领土,何来舍弃一说?又怎会损我大周国运?”
水航歌气得咬牙!
交换城池一定,南水西掉的二次方案也很快通过了复审,江南地区的大坝由江总督带领水里专家于六月开始动工,尔后开凿渠道横穿整个大周,途径十三座城池,最终将水引入喀什庆,预计两年内竣工。
据说这一日,平南王府死了二十名护卫。
水玲珑按了按酸胀的眼眸,荀枫如果控制不了喀什庆,就等于失去了最强悍的一只臂膀,难怪他会气得暴走。
但荀枫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他多年筹谋,哪怕南水西掉不能为他所用,他也一定还有后招。
会是什么呢?
水玲清一连昏迷数日,第五天下午才悠悠转醒,但醒了也没多反应,终日躺在床上,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帐幔的吊顶,水玲珑来了她就可劲儿地抱着她哭,水玲珑不在她便跟具行尸走肉似的,连饭也不吃。
这边,水玲珑刚喂水玲清吃了小半碗粥,门房便有人传来消息,说一名年轻男子求见水玲珑。
男子求见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她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水玲珑给水玲清盖好被子,嘱咐巧儿细心看顾,自己则快速去往了尚书府大门口,一看到来人水玲珑便立马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
阿诀急忙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小姐!我…我就是想知道五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好点儿?”
水玲珑怒眼一瞪,没好气地道:“你打听消息的本事倒是不小,难怪一直没考取功名,原来都把心思用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了!”
阿诀的脸就是一白,尴尬得皱成一团:“我…我…我就是担心她,担心得沉不下心念书,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真的就一面,她若是好,我一定会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水玲珑的声线一冷:“怎么?见了清儿你便能考取功名,不见就名落孙山?”
阿诀的脸涨得通红:“就是想见她。”
水玲珑厉声道:“眼看三年一度的科举就要来了,你还有心思在外边儿瞎转悠!像你这种不务正业,只在乎儿女情长的男人实在是太不值得女人托付终身了!亏我还想着敲打你一番,你能有所醒悟,没想到你还是冥顽不灵!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清儿!你一个落魄书生,配、不、上!”
言罢,水玲珑愤然转身离开了原地,只留阿诀一人双目如炬,握紧了拳头,好半响,他对着水玲珑的背影咬牙厉喝:“大小姐,莫欺少年穷!”
转眼便到了五月二十三,这一天,尚书府被红绸和鞭炮笼罩,一大早便噼里啪啦放个不停,吵得老夫人连觉都睡不安稳。
秦芳仪纵然再不待见水玲语,可这个女儿即将为尚书府带来家族利益,她还是十分体面地坐在了长乐轩的明厅内,等着水玲语和江总督来向她行叩拜之礼。
水玲珑和水玲清早早地便去往了水玲语的房间。
水玲语刚沐浴完毕,绿儿给她穿上肚兜、里衣、中衣,最后便是第一绣楼缝制的大红嫁衣。
绿儿捧着像霞云般艳丽的嫁衣时,眼底闪动起浓浓的艳羡:“三小姐,第一绣楼缝制的衣裳果然好看!”
水玲语眸色复杂地看了嫁衣一眼,淡淡地道:“娶柜子里的那件来。”
绿儿一怔,柜子里那件是冯姨娘做的,三小姐不是嫌颜色太艳了么?
水玲语穿上嫁衣的一霎那,热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水玲珑和水玲清进门就看见这一幕,水玲珑微微一愣,水玲清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本就在病中,精神特差,若非水玲语出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挣扎着下床的。眼下这一哭,几乎把她给哭晕了过去。
全福之人就笑了:“一切都没开始呢,俩姐妹便开始哭嫁了?来来来,坐好,我给三小姐开个脸。”
水玲语敛起悲恸,在梳妆台前坐下,并未安慰水玲清一句。
全福之人拿细线绞了她脸上的汗毛,水玲语眨了眨眼,有些痛。
全福之人就开始给她上妆,并笑盈盈地道:“三小姐的皮肤真好,不用抹粉都白得跟玉似的。”
这时,水玲清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巧儿忙拿出帕子要给她扇风,水玲珑一把打开巧儿的手:“不许扇!”
全福之人就笑了:“大小姐说的对,新婚当天所有人都不能煽扇子。”不然会有拆散的意思。
水玲清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个亲人,眼下又要送走另外一个,从前她觉得水玲语不如水玲珑,但真到了别离的这一刻,心中记得的全都是水玲语的好了!
“三姐…”
水玲语从铜镜里瞟了她一眼,其实她挺讨厌这个妹妹的,聪明不如她,样貌不如她,还总拖后腿,从今天起她便要彻底摆脱水玲语了,再也不用替她操心…
这么想着,眼泪却再次流了下来。
全福之人忙打趣道:“哎哟,姑奶奶喂,可不能再哭了,再哭我这妆都上不上去了!”
院子外想起了鞭炮声和嬉笑声,应当是江总督来了。原本新郎迎亲经过重重“关卡”时都要被堵上一堵,甚至刁难一番的,只是江总督和老夫人差不多岁数,又官威十足,加上俩小舅子都在锡山学院,便没人敢拦着他了。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水玲语的院子,牵了她的手便往福寿院的方向而去,直惹得大家笑弯了腰,这是有多猴急啊!
二人给老夫人磕了头,又往长乐轩给水航歌和秦芳仪磕了头,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花轿。
许多时候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水玲珑原定计划是办完水玲语的亲事便和冰冰入宫探望水沉香,谁料,这件事又被另一件大事给压了下来…
太子府。
云礼看着手里的匿名举报信,心里一阵打鼓,他从不知道并不入朝为官的荀枫居然贿赂了那么多朝中大员,这些大员一部分是他的人脉,一部分是三皇子的人脉,三皇子乃贵妃之子,其父亲与姚老太爷一同戍守边关,算起来比其他皇子都要得脸,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与他起了不少冲突。
倘若这封举报信是真,他和三皇子那么多年的互掐可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礼又拿起另一封信,是荀枫写的,说三皇子妃临盆在即,如果诞下皇长孙,三皇子夺嫡的筹码又加重了许多,请他务必当心三皇子各种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且他高度怀疑三皇子和镇北王勾结在了一块儿,此次南水西掉把建有大坝的城池划入了喀什庆的管辖区域,就意味着朝廷想要控制喀什庆难上加难,这是三皇子密谋造反的前兆。
云礼之所以同意镇北王交换城池的提议,其实是在向诸葛流云示好,如果荀枫不能用,他必定要拉拢与平南王府意见相左的镇北王府。
云礼左右手分别拿着一封信,心情忽而变得十分复杂。
冰冰端着一盘鲜果酿的茶步入书房之际,就瞧见云礼愁眉紧锁,她稍稍一愣,心中开始担忧,她发现这个男人的一喜一怒完全左右了她的情绪,她似乎一天比一天更爱他,一会儿见不着他便会心里发慌,这不,她已经是今日第四次来到书房了。
冰冰屈膝一副,柔声道:“殿下。”
云礼闻言迅速敛起了脑海里的思绪,换上一个温润优雅的笑:“太子妃来了。”
冰冰硬着头皮把托盘放在小圆桌上,想起那次在后院海棠花下的疯狂,她就面红耳赤:“天气慢慢变热了,我做了些冰镇果茶,殿下要尝尝吗?”
云礼把信塞回抽屉,笑着道:“有劳太子妃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冰冰的心微微失落。
云礼走到小圆桌旁坐下,冰冰打来水给他净了手,他端起今天的第四份甜品,长睫颤了颤,尔后一勺子、一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用完之后,不等冰冰询问味道如何,他先开了口:“太子妃不需要如此辛苦。”
这是…嫌她来得太多打扰他了吗?
她收拾好托盘,起身行了一礼,低垂着眉眼语气如常道:“是,臣妾明白。”
心情忧郁地走出了书房,在廊下碰到了皇后指派来训导她规矩的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