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钰刚喝进口里的茶就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而喷了出来,什么叫做先奸后杀?他看上去有那么邪恶?
“水玲珑你说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爷要上你,直接把你娶回家天天上!还用得着费尽心思给你弄一道解除婚约的圣旨?”一通口无遮拦的话,诸葛钰自己都红了脸。
他讲的是“解除婚约”,这么说…他是真心给她自由了。水玲珑眯眼一笑:“多谢你了,诸葛钰。”
只是给了你一张自由契约而已,爷可没说放过你!诸葛钰促狭一笑,又道:“我通知手下的人改了口,水敏玉无罪释放了。”
“嗯。”也该放了,毕竟水航歌归家了。
诸葛钰看了看她,“你在姚府到底受了什么气?”
冯晏颖说,“我娘就叫董佳雪。”
她当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冯晏颖的娘为何也叫董佳雪?是巧合吗?还是说…她的娘亲在嫁给水航歌以前曾经生下过一个女儿?于是她继续追问:“你娘…被赶出董佳一族了吗?”
冯晏颖点头:“是啊,我爹穷得很,他们不同意我娘嫁给她,暗地里给我娘说了一门亲事,对象是江南的另一富户之子,名唤邓常。”
一模一样…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听得冯晏颖苦涩地道:“后来,我娘在家中绝食抗议,我祖父祖母便给她灌了软骨汤,每天派丫鬟强行给她喂粥,只等着成亲那天抬上花轿。我娘终日以泪洗面,再后来,我舅舅和舅母实在心有不忍,便给我娘喂了解药。我娘用匕首抵住脖子威胁我祖母祖母,不让她嫁给我父亲,她就血溅当场!”
她倒是没听董佳雪提过这样的细节,也很难想象一直温柔写意的董佳雪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水玲珑忍不住又问:“后来呢?”
冯晏颖的眼眶微红,道:“后来我祖父、祖母自然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却将我娘逐出了董佳一族,且不许她带走家里的一分一毫。临行前,我舅舅偷偷塞给了我娘一千两银子,我舅母把她陪嫁的茶庄给我娘,这才有了和姚家做生意的机会。哦,阿诀和琳儿就是我舅舅、舅母的孩子。我当初得罪了邓常,邓常怀恨在心,终于寻到一次机会将救助过我的舅舅、舅母逼上了绝路,而族人因畏惧邓常的淫威,哪怕收了我的银子也不敢给阿诀和琳儿好日子过,所以阿诀特别恨他们!”
故事进行到这里就跟董佳雪的完全不一样了,董佳雪可没嫁给一个商人,她嫁给了水航歌!婚前的情节惊人的类似,被逐出家门后又大相径庭,这到底是为什么?
水玲珑敛起翻飞的思绪,望向了诸葛钰,正好撞进一双清澈无暇的眸子里,她睫羽一颤,迟疑着道出了心底的疑惑:“诸葛钰,你说,两个人同名同姓,前面十五年的经历雷同,后面却完全不同,这会是个巧合吗?”
在问这话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诸葛钰探出手拂去她嘴边的一缕青丝,轻轻拢到耳后:“你是指你娘吗?”
水玲珑诧异的眸光“唰”的一下投向了他!
除夕夜他看到她娘的排位时便记住了那个名字,后来他又帮着她偷出大量董佳雪的嫁妆,而嫁妆的大半并非大周的东西,他心中疑惑,遂派人查了董佳雪的信息,一查,问题就出来了。即便她不问,他也会寻个何时的时机告诉她。
诸葛钰拉住水玲珑的手,水玲珑没有挣开,诸葛钰的心底像有羽毛挠过,微痒且得意,他一本正经道:“你知道你手里的那幅《观音佛莲》是什么吗?”
“什么?”
“漠北皇室的藏宝图。”
水玲珑的睫羽又是一颤,藏、宝、图?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你父亲肯定是不知道的,他若知道也不会将它随便跟那些金银珠宝锁一个箱子。”他没说的是,他父王一直在寻找《观音佛莲》。
诸葛钰把玩着水玲珑白嫩的小手,享受地勾了勾唇,“大多数名族都有代表着名族信仰的圣物,漠北圣物消失已久,据说只有得到《观音佛莲》才有机会寻到它,漠北皇室此次覆灭,不完全是在战场上输给了郭焱,另一个重大因素便是泰氏一族放出消息,皇室弄丢了《观音佛莲》,漠北将永远寻不回圣物,迟早要遭到天神的惩罚,漠北军心动摇,百姓内讧,漠北皇室这才彻底走向了覆灭。”
水玲珑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也仿佛没察觉某人正在占她的便宜,原以为前世的她掌握的信息够多够全面,而今方知自己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诸葛钰神色一肃:“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或许不是真正的董佳雪,而是…漠北人?”
水玲珑的瞳仁就是一缩!
诸葛钰放柔了声音:“你不觉着你的生活习惯一点儿江南风格都没有?”连性子也够蛮。
“我…”水玲珑刚要开口,安平在车辕上说道,“尚书府到了。”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微微一闪,鼓足勇气,在水玲珑一张一合的薄唇上咬了一口,这是他远赴泉州的利息!
水玲珑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他:“无耻!”
诸葛钰咧唇一笑,很享受的样子:“我的初吻。”
你这是吻吗?分明是咬!水玲珑狠瞪他一眼,掀开帘幕欲要下车,诸葛钰忽而像变戏法似的弄出了一个桃木盒子,并意味深长地道:“你要的手术刀,我命人做好了。”
水玲珑的心跳得飞快,拿了盒子二话不说便跳下了车。
她带着枝繁逃一般地走后,诸葛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摸上了自己的唇,软软香香的,咬一下不过瘾,或许下次他应该舔一舔?
水玲珑一回屋便遣散下人,将圣旨锁在最底层的柜子里,尔后倒了一杯凉茶,大口大口喝下,脸上的燥热才褪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开始消化今天得到的大量信息。直觉告诉她,诸葛钰尽管用的是询问语气,但若非做了一番调查他大抵不会轻易讲出。所以…她娘不是董佳雪,跟画意一样都是漠北人!如此她便能理解为何她娘会做漠北菜,善骑马射箭,却连一朵花都绣不出来了。
难怪她让水航歌给她娘一个嫡妻名分时,水航歌说他不能,他的确不能,漠北和大周禁止通婚。
水玲珑揪了揪胸前的衣襟,突然又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镇北王府这座靠山,一来,镇北王并不排斥漠北人,二来,她其实没那么讨厌诸葛钰,他占了她老多便宜呢,她没想过杀他,不是?
所以,诸葛钰才有恃无恐地给了她一张无名赐婚圣旨,他就等着她主动往他怀里…钻?!
诸葛钰,算我小瞧了你!
水玲珑气得牙痒痒,不是一个闷头呆瓜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闷骚狐狸?这厮的成长速度简直逆天了!
水玲珑的小爪子不停挠着锦盒,心里计量着下次怎么从诸葛钰那儿找回场子,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可以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挠着挠着,忽而忆起临走时诸葛钰说的话“你要的手术刀,我命人做好了”。他怎么知道这是手术刀?除了荀枫以外,应当没有旁人知道才对。
水玲珑又忆起诸葛钰这些天是去了泉州,而医学盛会也在泉州,荀枫实施了剖腹产一举夺冠…
诸葛钰…是在试探她?
哼!
水玲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爱查随他查,反正这辈子她和荀枫一句话都没说过!她就不信诸葛钰能聪明到猜出她重生了一回!
长乐轩。
水航歌昏迷了一整天,半夜时分才悠悠转醒,一动头颅里就仿佛有个锥子不停旋转似的,戳得他头痛欲裂。
秦芳仪刚去水玲溪房里看了看,回屋便听到床上的动静,她忙挂起帐幔,果然发现水航歌醒了,她温柔一笑:“相公,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我去叫个大夫瞧瞧?”
水航歌握住秦芳仪的手,低沉如古钟的声音徐徐响起:“不用了,你坐下陪我一会儿。”
他的力道很大,掐得秦芳仪略微发痛,秦芳仪却是没挣脱,只依言在床边坐好,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相公你睡,妾身就在这儿陪你。”
水航歌一想到自己苦心造诣多年的计划却在外出期间毁于一旦,这心里的不甘和懊恼就像烈火烹油似的,不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火辣辣地痛!他阖上眼眸,将情绪塞回掩去,尽量语气如常道:“玉佩不是在你手中吗?没有玉佩,皇后怎么敢下这道懿旨?”
秦芳仪她顿了顿,道:“相公你既然同意让玲珑做太子妃,我当然把玉佩还给她了。”
水航歌浓眉一蹙,凝思一会儿,不疑有它:“冰冰怎么会来?”愤愤不平的口吻!
秦芳仪有意无意地道:“相公你别生气,老夫人定是太思念二弟,想送份儿大礼二弟,以求得二弟的原谅。毕竟当初,二弟妹腹中好生生一个成型的男胎,的确是老夫人给弄掉的。”
“她想求得二弟的原谅,就用我女儿的太子妃来换?”水航歌的心…凉透了!老夫人得了肺痨,他从不嫌弃半分,每日晨昏定省跑得比谁都勤…但到头来在老夫人心里,他这个侍奉了她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比不过一个忤逆长辈的不孝子!
秦芳仪终于明白水玲溪的自私是如何来的了,这根本就是遗传。
水航歌紧了紧握着秦芳仪的大掌:“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秦芳仪俯身靠在他胸膛上:“我们是夫妻,荣辱与共,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水航歌环住她的纤柔的肩,闭眼一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秦芳仪就落下两滴泪来:“相公明白妾身的一片真心就好!再多的委屈妾身也甘之如饴了。”
水航歌欣慰地笑开,扣住她的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我好好补偿你一番。”
秦芳仪眼神微闪,笑了笑,羞涩地道:“妾身的小日子来了,不方便伺候相公,叫诗情吧!”
水航歌体内的邪火已经窜了起来,不灭下去着实难受,虽然他这回真正想要的人是秦芳仪,可终究还是接受了秦芳仪的提议。
秦芳仪走出房间,门刚刚阖上,诗情放荡的叫声便传了出来。秦芳仪冷冷一笑,不带丝毫拖沓地离开了原地。
却说诸葛钰离开尚书府后,半路遇上了郭焱,瞧郭焱的倚靠车厢而立,似乎专程在等他。他掀开窗帘,叫了一声:“郭焱!”
郭焱循声侧目,凝视了诸葛钰璀璨的眼眸良久,才道:“你就是镇北王府的炼丹师吧?”他也去观摩了盛会,只是面对荀枫他有些不自在,是以一直隐在暗处。
诸葛钰浓眉微挑,并未否认:“你大半夜堵在道上就是为了求证这个?你无不无聊?”
“我是来提醒你,不要和荀枫对着干。”他临死前曾有过一场奇遇,知晓了一些荀枫有关的东西,荀枫是天龙命格,谁也无法阻止他登上皇位,前世诸葛钰闲鱼野鹤倒是没被荀枫给嫉恨上,但这一回诸葛钰居然和荀枫争夺医学冠军,简直是找死!哪怕他医好了荀枫的病,荀枫的心里大概也不会有半分感激。他死了不要紧,玲珑怎么办?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光:“你是荀枫的说客?”
郭焱并不知道诸葛钰和荀枫儿时的纠葛,只觉得诸葛钰若是再刺激荀枫一下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不是谁的说客,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镇北王府加上喀什庆也斗不过荀枫,所以你最好劝你父王不要再做无谓的谋划,这天下将是荀枫的!”
诸葛钰的眸光一凛,若非看在郭焱帮过水玲珑的忙的份儿上,他现在就会一掌劈死他!
马车缓缓驶离,和郭焱擦肩而过时,郭焱鼓足勇气道:“注意南水西掉,喀什庆的波折就是从它开始的!”
他能提醒的只有这么多,荀枫是他父亲,他再怨荀枫也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巷子里的马车内,荀枫放下帘幕,唇角的笑似有还无:“你确定是他?”
金尚宫笃定地道:“没错,此人的面相本该是早殇之人,却不知为何精神气里竟有一股龙气。”
荀枫端起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龙气?何解?”
金尚宫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幽幽冉冉道:“有龙气之人,月色下头顶有紫雾萦绕,但除非是将五行八卦之术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是看不来的。世子乃天龙命格,注定会一统江山,此人却有真龙命格,照样不容小觑。”
荀枫淡道:“天龙和真龙有何区别?”
金尚宫弱弱地吸了口凉气,眼眸一眯,道:“按理说,真龙乃天龙之子才对。”
“呵呵…”荀枫笑出了声,“我可没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也正是金尚宫疑惑不解的地方,她学五行之术多年,从没碰到过如此蹊跷的情况,或许…前辈们也不曾碰到过,是以,书中并无记载?金尚宫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荀枫用手背揉了揉额头,笑容慢慢淡去:“你的意思是我要做皇帝,必先铲除他?”
“这…”金尚宫犹豫着道,“我不敢随意妄断,只是…此人和水玲珑一样,都能影响世子的命格。”
不同于以往提到水玲珑时的兴奋,荀枫陷入诡异的沉默。
金尚宫想起刚刚郭焱和诸葛钰见了一面,虽未听到他们谈了什么,但金尚宫的心里隐有不祥之感:“世子,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人原本和你不相冲突,但就因为他们与能够影响你命格的人绑在了一起,所以他们或许也会成为你的阻力,世子切莫动恻隐之心才是。”
诸葛钰既和水玲珑有牵扯,又与郭焱是朋友,这样的人…于世子的大业十分不利!
“世子,今晚便是一个大好时机。”诸葛钰在医学盛会上炼丹受了重伤,外人看不出他的异样,她却知道现在哪怕是一名普通的暗卫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他!怪只怪他明知自己元气受损却硬要跑去见水玲珑,白白成了靶子!
就在金尚宫洋洋自得之际,荀枫的宽袖一拂,一把尖刀扎进金尚宫的手背,将她的手和桌子钉在了一块儿,金尚宫痛得放声尖叫!
荀枫戴上手套,掐住金尚宫的下颚,笑容像曼珠沙华一般,绚烂中染了一丝死亡的凄美:“记住自己的本分,再有下次,本世子会剁了你的手指,让你一根一根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