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看着这套风格十分熟悉的行头,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你……你扮成夫人……散播谣言?”这要是被王妃查到,岂不是恨死夫人了?
安郡王浓眉高高蹙起,“董佳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董佳琳和王妃无冤无仇,和上官茜无冤无仇,挑拨她们二者的关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安郡王这话与其在问董佳琳,倒不如在问水玲珑。毕竟董佳琳是二房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董佳琳跪在地上,垂着眸子哭道:“我真不清楚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性子难道郡王和二夫人不了解吗?我一心只求安稳,便是与二少奶奶争宠我也是没有过的。自从二少奶奶有孕,我天天尽心尽力地伺候,却又不刻意向郡王献媚,这些,难道你们能够否认吗?”
乔慧无言以对,董佳琳所言不虚,既如此,一个在二房都不争的人,又怎么会跑到长房去胡闹?她图什么?
水玲珑眸子微眯了一下,正色道:“你天天尽心尽力都尽到枫院去了!你明知穆夫人爱吃葡萄,却故意要了膳房为她准备的乌鸡汤,用来下面条给小慧,膳房的人就退而求其次送了海鲜汤给她,啊,不对,是你煽动膳房的人给她送的海鲜汤!海鲜汤和葡萄一起吃容易导致呕吐,你就是想害得穆夫人和穆华圆不了房!”
董佳琳身子猛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没……世子妃,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非得这般诬蔑我,诬蔑二房?”
甄氏眸光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地道:“玲珑啊,这东西该不会……是谁故意放那儿的吧?”水玲珑收拾人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过,手段毒辣,心肠也够狠,她若真存了心思整二房,来一出栽赃陷害又如何?
水玲珑冷冷一笑,“二婶,你这话讲得好没道理!我故意栽赃董佳琳有意思吗?我若真想害二房,我不如栽赃二婶比较靠谱吧,毕竟二婶才是二房的当家人,董佳琳只是一房妾室,并不足以代表二房的立场!”
甄氏脑门儿一清,是哦,一个妾嘛,错了就错了,和二房的立场无关!指不定是冯晏颖指挥董佳琳这么干的,其目的就是挑拨冷家和诸葛家的关系,她可不会忘了,曾经姚成和诸葛汐闹别扭时,诸葛家吞了姚家多少家产!而这些家产,大多是姚家二房在打理。
董佳琳辩驳无力,只得楚楚可怜地抽泣,“我真的不知情啊……也许是哪个下人弄的……”
“下人?你说的是她吗?”水玲珑一脸肃然地指向扒着门观望的杏儿,杏儿惊吓过度,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董佳琳一层一层地冒着冷汗,“世子妃,你口口声声说我害穆夫人,说我穿这种奇怪的衣裳散播谣言,但我和她们无冤无仇,着实没理由跑去构陷她们。膳房那次,真的是巧合,二少奶奶在婚宴上吃得太少,我担心她饿坏肚子,这才下了一碗面条送去,孕妇为大,我当时也没顾及那么多。若说我真的有错,那就是我不够重视穆夫人吧,如果那份乌鸡汤是炖给你的,我说什么也不敢提前端去给二少奶奶下面!至于这套衣服,世子妃,我真真是冤枉!”
水玲珑走到她面前,掐住她尖尖的下颌,声若寒潭道:“撬开你这张嘴,我有的是办法!别以为你大哥是礼部侍郎,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你就给我把眼睛长到了头顶上!阿诀如果不是我五妹心仪的对象,皇上会高看他一眼?皇上不过是卖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待未来的堂妹夫好些罢了!”
因为水玲珑的靠近,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扑鼻而来,董佳琳胃里一阵翻滚,想要拼命忍住却是来不及,哇一声吐在了一旁的地上。
众人齐齐一惊,这……
水玲珑眸子一眯,“请胡大夫来!”
董佳琳遽然一冷,又打了个哆嗦。
约莫一刻钟,胡大夫疾步赶来,董佳琳想推脱也推脱不掉了,诊脉完毕,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怀孕一个月半!
可自从七月份上官虹离京,安郡王便再也没碰过董佳琳,初步估算,那也有至少两个半月了。难怪她一直避宠,却原是……自尊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打击,安郡王瞬间崩溃,上前狠狠地扇了董佳琳一耳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水玲珑不管二房的人弄不弄得明白,反正她是看清楚了,于是提起裙裾,飞速奔出了院子,“穆华在哪里?”
却说诸葛钰得知自己女儿差点儿成了贵太妃手下的替死鬼时,当即冲进皇宫和云礼大吵一架,很明显,贵太妃要挟持的是小公主,却因某个妃嫔的偏心让他女儿成了替身。他们诸葛家被皇室玩弄得还不够多?上一辈的恩怨他不谈了,可别想对他儿子女儿动手脚!他明白这事的始作俑者不是云礼,可也是云礼疏忽所致,被软禁的太妃居然跑出寝殿了,太监宫女都是吃干饭的?还有那个推了他女儿的什么颜妃,真该拖出去砍了!
云礼自知理亏,就任由诸葛钰骂着,等诸葛钰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朕问过颜妃了,是巧合,她没有推诸葛湲。她是小公主的庶母,与小公主感情较为深厚,情急之下便救了小公主。”
“所以我女儿就合该做你女儿的替死鬼?没这种道理!”诸葛钰气得胸口发堵,谁动他女儿他和谁拼命!“还有,英明神武的皇上,你当真没查出是谁帮着贵太妃出寝殿的?还是你查出来了却非要包庇对方?这件事疑点多多,贵太妃是怎么跑出去的?颜妃和李妃为何这么巧赶到现场?必是有谁和那贵太妃密谋,想演一出完美的戏码!皇上你若是不给微臣一个合理的交代,微臣认为这朝廷也没什么效忠的必要了!辞——官!”
辞官?这个节骨眼上?云礼头痛,贵太妃一出事,三王爷就蠢蠢欲动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无论如何都得稳住诸葛钰,“你回吧,给朕两天时间调查此事。查明真相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诸葛钰步步紧逼,“皇上该不会又找一个替死鬼吧?如果是那样,微臣认为皇上也没必要查了!”
云礼眉头微微一皱,“诸、葛、钰!”
“微、臣、在!”
云礼自诩好脾气,这会子也气得不轻,“你是在逼朕?”
诸葛钰倔强地别过脸,“没有!微臣是在督促皇上清理小人!”
云礼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强大的帝王气场,诸葛钰却镇定自若地将这威压给抵了回去。最终,还是云礼败下阵来,“来人。”
“万岁爷。”
“把水沉香送到慈宁宫,交由太后处置。”
老子还没升天,儿子不好随意处置老子的女人,交给老娘最妥当。诸葛钰十分清楚太后的手段,加上太后本就看水沉香不顺眼,水沉香这回不死也脱层皮了。
云礼见诸葛钰仍然不走,便淡淡地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诸葛钰撇了撇嘴,看在水沉香落马的分上语气缓和了一分,“微臣自打上任以来,东奔西走,南征北讨,与妻儿聚少离多,微臣实在是……”
“罚颜妃入佛堂闭门思过!”云礼头一回发现诸葛钰这么难缠!
好歹是太上皇放在宫里的眼线,连太后都不能轻易动她,罚入佛堂算是云礼能做的最大让步了。诸葛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皇上英明!另,恭喜皇上喜得龙子!”
半个时辰前,李妃产下一名男婴。
冰冰抱着男婴在隔壁房间发呆,月娥劝道:“娘娘,世子妃总不会害您的,您……尽快下决心吧!趁着李妃还在生产的最后一个阶段,动动手脚根本瞧不出什么,大不了说是产后血崩。”
玲珑留下字条——杀母留子。
月娥苦口婆心道:“李妃现在是挺安分的,可她诞下皇长子,难保将来不仗着这一优势野心膨胀,如果您一直生不出儿子,将来的皇位就一定是皇长子的了!届时,李妃也能册封太后,地位也将越过您去!所以无论如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李妃,留不得呀!”
冰冰抱紧了怀中软软小小的一团,合上眸子,难掩痛色,“我下不了手!”
诸葛钰得到了比较满意的交代,神清气爽地踏上了回府的马车,枭二将查到的消息逐一禀报,“是一名穿着红衣戴着斗笠的女子,她买通小乞丐,命小乞丐在大街小巷谈论夫人和王妃的过往,顺便质疑您继承王府的资格。”
红衣斗笠,这是上官茜的装扮,他能查到,旁人未必不能,这么一来,大家便都认为是上官茜自己在散播谣言,其目的大概是想装出被逼入绝境的样子,好让父王接她回府。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上官茜要是有这种心思,当初光明正大地就回来了!躲在将军府是被骂,回府也是被骂,她为何不选更能亲近子孙的地方?希望王妃和冷家不要轻易被蒙蔽。
诸葛钰摸了摸鼻梁,“继续。”
枭二又道:“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属下悄悄翻了门房的出入记录,在红衣女子出现的那几天,董佳姨娘和二夫人也都出了府。”
诸葛钰眸子里流转起意味深长的波光,“二夫人好社交,隔三岔五便找贵妇们打牌聊天……董佳琳年纪轻,在府里关不住,寻借口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枭二目光凝了凝,“但是,属下还打探到了一则消息,董佳琳去过枫院,不止一次,每次待上大约半个时辰才出来。”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泛起点点寒光,凝思片刻后,浓眉一蹙,“不好,董佳琳和荀枫勾结了!加快速度回府!”
主院书房内,诸葛流云醉得东倒西歪,像坨烂泥似的撑不起来。他心情不好,荀枫便提出陪他喝酒聊天,喝着喝着他就酩酊大醉。荀枫却清醒得很,“父王,您醒醒,先在文件上盖个章,我明天就要发送赈灾物资了。”
“唉!你说女人她怎么就……这么善变?你母妃她……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很温柔的……现在也变成……母老虎了……呃……”诸葛流云压根儿没听到荀枫说什么,只自顾自继续先前的男人话题。
荀枫眨了眨眼,笑意不变,“母妃是在气头上呢,过几天消气了就会回来的,毕竟肚子里揣着您的孩子,她不向着您又能向着谁?总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诸葛流云又打了一个酒嗝,“呃!完整的家……那我算不算……亏欠小钰了……”
荀枫不欲在此话题上纠结,因为他发现诸葛流云压抑得太久,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他意味深长地勾了勾角,“是这样的父王,我和姚欣成亲了,再待在王府有些于理不合,我打算本月交接完天下第一街的事,便带姚欣和皓哥儿回南越。”
最后一句话诸葛流云听进去了,他倏然睁开迷蒙的眼,神情极为认真,“不许回!你们两个……是三个,都给我好好地待在王府!该属于玲儿的一样属于你!”
荀枫见他终于有了几分意识,赶紧拿出手里的两份文件递到他面前,“父王,您盖个章吧!盖了章我和皓哥儿就不走啦。”
“盖个章……你们就不走啦……”诸葛流云又打了个酒嗝,脑子里混沌一片,反反复复地飘着这句话,身子追随了潜意识,就开始在抽屉里寻找印章。印章有点儿多,大半是他刻给皓哥儿的,又被皓哥儿玩得乱七八糟,他找起来很费劲。
荀枫盯着他慢镜头一般的动作,急得直冒汗。其实只过了几分钟,可在荀枫看来仿佛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腿都站麻了,他四下看了看,祈祷着不要有谁前来打岔。
终于,诸葛流云摸出了印章,荀枫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往前推了推。诸葛流云低头看着好像蚂蚁在爬的文字,再次打了个酒嗝,然后对准落款处不偏不倚地盖了下去。
荀枫心头一喜,眼底迸发出极亮的光。
可下一秒,诸葛流云摸了摸盖章的地方,咦了一声,“没有红色,哎呀……没弄印泥,印泥被皓哥儿玩到哪里去了,我找找……”
荀枫差点儿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