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潇是听到水玲珑那句“奴婢给章公公请安!章公公万福金安!”,才兴奋地跑出来,打算观看好戏,结果,他的确看到好戏了,却再不是他们导演的那一出,他便想趁着屋子里的人分神,好溜过门口去向水敏玉通风报信,这不,还没走几步呢便被诸葛钰给敲晕了。
现在,水玲珑和诸葛钰要还没看出秦之潇也是爪牙之一就太说不过去了,卢敏的药,八成就是他给弄没了。对于卢敏,二人接触不多,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但秦之潇为了构陷诸葛钰,连老实巴交的发妻都能往火坑里推,简直禽兽不如!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暮然掠过一道冷光:“把他弄到厢房。”尔后转身面向水玲语,眼底漾开引魂花一般妖冶的笑意,“想将功赎罪么,水玲语?”
却说安平得了水玲珑吩咐前往二进门处拦截可能会出现的贵人,果不其然,与红光满面的章公公不期而遇。章公公是奉旨前来给老夫人送贺礼的,好歹水老夫人是皇后的祖母呢。安平忙对枝繁道:“快去禀报世子妃,我先拖出他。”
枝繁点头,转身朝迎宾阁的方向跑去,这才有了前面,水玲珑故意喊“章公公万福”之类的话。
安平扬起笑脸走到章公公跟前,恭敬地拱手一福,道:“章公公万福!”
章公公走多了路,这会儿有些恶心,怕是中暑了,忽而看到有人向他请安,又勉强撑起几分精神:“你是…”
安平笑呵呵地道:“我是安平啊,世子爷的长随!贵人多忘事儿,您不记得小的了!”
章公公拽着拂尘扬了扬:“哦,原来是世子爷身边儿的安平啊,瞧咱家这脑袋瓜子,最近约莫是忙晕了,怎么连安小弟都记不住了呢?”
安平笑得谄媚:“公公您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哪儿敢和您称兄道弟?您便是做小的爷爷也不为过!章爷爷若不嫌弃,小的日后便这么唤了!”
“呵呵呵…”章公公掩面笑开,一双眸子眯得看不见黑色眼珠,只余淡金色眼影反射灿灿日晖,“别介,咱家有那么老吗?”
安平拍了拍额头,笑道:“哎哟,这可不是年龄问题!咱们皇上今年才多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但大家伙儿都唤他‘万岁爷’!您有这份能耐!有这种气场!那就当得起小的一声‘爷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章公公欢喜极了:“你这张巧嘴儿,是跟你们世子妃学的么?”
安平挠了挠头:“世子妃的聪颖才智岂是小的学得来的?小的愚笨,未得世子妃一分能耐。”
“这话不假。”章公公竟这么认可了。
“章公公和安平在说我什么呢?这么高兴?该不会在排揎我吧!”却是水玲珑袅袅珊珊而来,脸上挂着绚烂而不失沉稳的笑。
章公公立马敛起了在安平面前的傲气,欠了欠身子道:“老奴这厢有礼了。”
水玲珑行至章公公跟前,托住他手臂:“您与我还这般客套,当真见外了!”语毕,狡黠地眨了眨眼。
章公公就想起前年背着皇后,与水玲珑合谋整荀枫和德妃的事儿,不由地“噗嗤”笑了一声,这小妮子,真真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也不怕他转头向皇后告密?不过自己欣赏的不就是她这份勇气?章公公笑道:“好好好,不与你见外,今儿我来,是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向老夫人贺寿的。”
水玲珑看了一眼他满是薄汗的额头和已经湿透的领口以及微微泛白的脸色:“章公公您是不是中暑了?”
章公公微喘着道:“可不是吗?我这人啦,打小怕热,别人大夏天在田里干活儿呢,我却只能歪在垄上喘气儿。”
水玲珑面露关切之色:“既如此,请公公先去厢房歇歇脚,待到缓过劲儿来了再去参加筵席,反正离开席还有一会儿。”
“世子妃想的周到!”章公公称赞了一句,随意一瞟,发现水玲珑的左臂似是有些僵硬,便问,“世子妃的手怎么了?”
不愧是宫里历练出来的千年老妖,这眼神儿可真毒辣。水玲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小心扭了一下,无妨。公公请吧。”章公公不再多言,随水玲珑一道去往了迎宾阁。
房中,水敏玉脱掉满是酒气的衣衫,换了一套干净的藏青色锦服,又净了面,尔后安静地等待迎宾阁那边儿的消息。突然,下人禀报水玲语来了,水敏玉的眉头一皱,许了水玲语入内。水玲语进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并用帕子掩住额角的伤口,满眼痛色:“大哥。”
水敏玉看了看她染血的帕子,对她的敬业精神表示高度赞扬:“成了?章公公是不是很生气?那封信章公公收起来没有?”
水玲语垂头丧气地道:“没成。”
水敏玉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没成?那你脑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水玲语一直降头垂得低低的,这落在水敏玉眼里便是办砸了事儿没脸见人的表现,水敏玉没往心里去,水玲语咬了咬唇,眼神微闪道:“本来一切都好好儿的,我成功拖住了诸葛钰,说,如果他不顾我死活,我就碰死,他是最后离开房间的人,大家都会怀疑他是杀人凶手。诸葛钰迟疑了片刻,最终没敢和我赌。我便按照先前编好的台词忽悠他,求他帮我解决江家的大麻烦。可是…”
“可是什么?你说呀?”
“可是水玲珑来了!”
水敏玉横眉倒竖:“什…什么?她来了?她怎么会来?姑姑答应得好好的,会拖住水玲珑,并且让水玲珑直接去雅馨居的。”
水玲语揉了揉伤口,很是“无辜”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她狡猾得很。她在外边儿模仿丫鬟的声音,说‘参见章公公’这样的话,我便以为章公公来了,当即依计划行事,撞破脑袋,扔出信,求诸葛钰别杀我。结果…结果就穿帮了。”
水敏玉的脸色一变:“肯定是姑姑那儿露出了什么马脚,水玲珑就猜到我们的计划了。”在屋子里踱了一个来回,水敏玉突然停住脚步,神色凝重地看向水玲语,“你没把我供出来吧?”
水玲语赶紧又揉了揉伤口,痛得眼泪直冒的她恰如其分地掩饰了眸子里的异样:“怎么可能啊大哥?我下半辈子还指望你呢,怎么可能供出你来?”转过身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水敏玉,仿佛谢罪的样子。
“那你…”水敏玉狐疑地看着她。
水玲语就把水玲珑教的台词声情并茂地背了一遍:“水玲珑问我,到底谁指使我这么干的,我闭紧了嘴巴子不说,她也拿我没辙,毕竟这里是尚书府又不是王府,她既然知晓章公公要来,就更不可能大开杀戒对我做什么了。只不过当时表哥在一旁听墙角被诸葛钰发现,诸葛钰一掌劈晕了他,我灵机一动,就将所有事儿都赖到表哥头上了!反正表哥…”讲到最后,恨不得吃人似的哼了哼。
水敏玉就想起水玲语曾钟情于秦之潇却被暗中拒婚的事,觉得水玲语趁机坑秦之潇一把也算正常。他终于接过了水玲语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水玲语的睫羽一颤,垂下了眸子,自己当初是猪油蒙了脑袋,居然信他能害到诸葛钰!瞪了瞪水敏玉,水玲语呜呜咽咽道:“我只说自己对表哥余情未了,这才受了表哥的蛊惑。但是大哥,你…你快去看看表哥吧,水玲珑和诸葛钰走掉了,八成是去找祖母还是父亲告状,你赶紧和表哥统一口径,看待会儿怎么蒙混过关!”水敏玉若有所思地放下茶杯,迈步去往了迎宾阁。
水玲珑将章公公送到厢房门口,笑着道:“公公且进去歇歇,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事的话叫我。”
章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进入房间。小丫鬟们立刻打来凉水供他洗脸,又奉上一杯热的龙井和一杯冰镇酸梅汤。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总算没那种恶心得想吐的感觉了,只是有些困乏,不多时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的意识中,章公公仿佛听到房里有什么响动,但太困了他没彻底醒来,直到身上奇奇怪怪的感觉传来,似乎有谁在解他的衣裳,章公公才猛然从睡梦里惊醒!
四周放下了帘幕,光线不足,章公公只看到一个高大的暗影将他笼罩着,双手在他身上探索。出于本能的防范意识,他伸手朝那人推去,却一步小心碰到了硬如磐石的东西,作为一名阉人,一名做梦都想把自己拼凑完整的阉人,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了、又在什么状态了!他登时恼羞成怒:“混账东西!连咱家也敢染指,你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那人却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一把扳过他的身子,将他压在了下面。章公公气得浑身发抖,他承认,他长得沉鱼落雁,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但这些不是那些人动歪心思的借口!怒火中烧中,他抓起一旁的拂尘便朝后狠狠地戳了过去!
“啊--”那人应声倒地,章公公却并未因此而罢休,他显然是气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不拉开窗帘看这到底是谁,抬起脚便朝他一顿猛踹!
“我让你吃了雄心豹子胆!”
“我让你碰我身子!”
“我让你色欲熏心!”
“我让你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让你敢爆咱家的雏菊!”
…
“啊--”
“啊--”
“啊--啊--啊--”
惨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刚刚跨入院子的水航歌脚步就是一顿,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水沉香也疑惑着呢,难道是章公公撞破了那封信,诸葛钰有理说不清,便想杀人灭口?如此的话,真是太好了!按耐住心底的沾沾自喜,水沉香无比“担忧”道:“大哥,章公公今儿要来的,他素来怕热,这会儿怕是走不动了在厢房歇息,咱们快进去看看,莫不是谁冲撞了章公公?”
水航歌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变:“那赶紧了!”语毕,大踏步朝前走去!然,当他推开事发地点的房门,并看清里边儿的状况时,整个人都呆怔了!尾随而至的水沉香看清里边儿的状况后,也瞬间傻眼了,天啦!怎么会这样?章公公披头着散发,面目扭曲,正不停踢着地上未着寸缕的人,而那人,不是她的侄儿水敏玉,又是谁?
眼见为实,水敏玉醉酒误事,企图染指章公公的罪名成立,谁让水敏玉之前的确和秦之潇拼酒拼“醉”了呢?
章公公穿戴整齐后,黑沉着脸去福寿院向老夫人祝了寿,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尚书府!水敏玉早在锡山学院便因为和书童在课室中翻云覆雨被抓而被赶出了学院,对这等声名狼藉之人,不管他如何强调自己是被陷害的,自己神志不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章公公都不会信了!
章公公坐在马车里,一边儿气,一边儿抹泪:“咱家容易么咱家?长得美又不是咱家的错儿!合该美人胚子就得被水敏玉那个淫贼糟蹋?天理不容,天理不容啊!水敏玉你等着!咱家要是不把你治得哭爹喊娘,砸家就枉活了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