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其实吧,我也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我老子娘已经给我在老家订了亲,开春之后我就得嫁过去,咱们姐妹一场,我当然是希望你好,这样将来我若有难,你也可帮衬帮衬我。”诗情挑眉笑了笑,“想得如何?想通了就好生打扮一番。”
画意想了想,道:“老爷不是歇在兰姨娘的院子里了吗?他不在,我打扮了也没用。”
诗情嗔了她一眼:“你傻呀!老爷来了你刻意打扮那叫勾引,指不定夫人怎么治你!你现在是穿给夫人看,让夫人发现你有和兰姨娘一较高下的资本就够了。”
如果做了姨娘,能有多余的钱买消息找哥哥吧:“我换身衣裳。”
诗情望着她忙碌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是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画意你可别怪我。
老夫人多年不理宅子里的事,突然接手,一时竟有些难以适应,尤其她发现自己和章姨娘斗了多年,尽管最后是她赢了,但她的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她到底是顾忌老太爷的颜面,是以只对章姨娘的心腹采取了多数贬职、少数发卖的策略,可她安排上岗的心腹全被秦芳仪以雷霆手段赶出了尚书府,账房、膳房的肥缺基本被秦芳仪的手下给捞走了。不是她眼皮子浅,非得跟媳妇儿争这点东西,而是她怕自己一归西,尚书府就得姓秦了!
水玲珑倒了一杯杏仁露给老夫人,柔声问道:“祖母,有什么烦心事吗?”
老夫人扔掉手里的人事薄,恼火地皱起了眉头:“你自己看,画了线的是你母亲的人,打了圈的是府里的旧人,也就是章姨娘的人,你倒是说说看,尚书府是不是得改姓‘秦’了?”这些话原本不该当着孙女儿的面说,可除了水玲珑,老夫人不知道还能与谁商议。
水玲珑拿起人事薄浏览了一遍,心平气和地道:“祖母,玲珑可没看到什么章姨娘的人,玲珑只看到您和父亲的人,他们虽说职位降了,但好过被挤兑出府,您的用心良苦,他们想必是明白的。”
老夫人愣住,这话的意思是…
水玲珑微微一蹙眉,怜悯在眉宇间徐徐漾开:“可惜,一场大火牵连了不少人,张伯也被赶出府了,我那次瞧见杜妈妈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哭,想来心里很是委屈,换做是我,也会有些意难平。”
杜妈妈和张永昌曾是章姨娘的头号心腹,若拿捏住了他们,便能放心启用章姨娘的旧人,现在老夫人是多么庆幸当初没对章姨娘的人“赶尽杀绝”,她会过了意,却忽而看向水玲珑时染了一分警惕,这丫头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攻于心计?
水玲珑仿佛没有察觉到老夫人气息上的变化,只靠在老夫人的肩头,抱住她的胳膊,软软地道:“在府里,祖母对玲珑最好,不嫌弃玲珑是个没有娘的庶女,玲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需要人疼,但只有祖母疼玲珑,玲珑只想祖母过得好…”
讲到最后,话里已有了哭腔。
老夫人心头一软,摸了摸她脑袋:“傻孩子。”
翌日,老夫人将杜妈妈调进了膳房,只等机会来临便让她重新当上管事。
赵妈妈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跟杜妈妈套近乎,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逮住机会,夜间拉了杜妈妈去她房里吃酒。
几杯烈酒下肚,杜妈妈面色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已有了醉意,她用筷子夹花生米,夹了几次都夹不住,赵妈妈忙用一副新筷子夹了一颗送进她嘴里,并讪讪地笑道:“老姐儿啊,你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你的能力,不出几个月便能将膳房这块牢牢地抓在手里呀!届时,若有闲职,妹子我可否为我那不中用的亲戚讨口饭吃?”
杜妈妈吧唧吧唧嚼着花生米,吞下去后打了个酒嗝:“瞧你说的,你…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呢!你盼…孙妈妈那老货死盼了很多年吧!”
赵妈妈勃然变色:“老姐儿啊,这话可说不得。”
杜妈妈嗤笑,眼底有难以捕捉的清明和嘲讽一闪而过:“得了吧你,跟我装…什么装?孙老货儿子能干,你儿子蠢,大夫人器重她比你多,她死了,你…你是最乐的一个!”
赵妈妈冷汗直冒,这老货怕是醉得不清,一口一个大实话:“老姐儿,前两天老夫人在二少爷的屋子里发现了毒虫粉,刚好混在防虫药粉里头,大夫人跳进黄河洗不清,你说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要陷害大夫人呢?”
“哈哈哈…”杜妈妈笑得前俯后仰,酒嗝一个接一个,“老姐姐我…今儿托大,跟你撂个实话,大夫人太心高气傲了,不会做人,所以…府里…包括老夫人在内,都…见不得她好!老夫人偏爱庶出的二少爷,老爷不得不依附丞相府但其实内心恨透了这种日子,呃…姨娘们想方设法固宠,庶小姐们挤破头只为找个好婆家…呃…所以你问我…谁要害大夫人…我…不知道…呃…”
赵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这些话要是被主子们听见,赶出府都是好的,只怕要被活活打死:“你…嘘…你小声点儿…”可别连累了她!
杜妈妈一脸醉态地道:“不过毒虫粉…这个听起来好熟悉…四小姐好像托我买过一点儿…呃…”
言罢,两眼一翻,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赵妈妈站起身,把她的话仔细消化了一遍,突然狠踹她两脚:“我呸!老娘生了个蠢儿子又怎样?总比你这不下蛋的母鸡强!”
骂归骂,但她不得不承认杜妈妈的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便是她一边儿恼怒,一边儿嫉妒,也一边儿受益匪浅。
她命人将杜妈妈抬回去后,急忙前往了秦芳仪的院子。杜妈妈说的对,尚书府谁都见不得夫人好,谁都有害夫人的动机,既然如此,她也不用继续追查了,省得夫人又怪她没孙妈妈有能耐,连个话儿也套不全。
“夫人,幕后黑手是四小姐!是她让杜妈妈买的毒虫粉,又找人洒在了二少爷的院子,跟防虫的粉末混在一起,尔后她故意挑唆兰姨娘给老夫人送狗,好揭穿这一阴谋,顺利嫁祸给您啊!若论心肠黑,她排第二,无人居第一,咱们原先的计划只是让表少爷和大小姐生米煮成熟饭,她却擅作主张买毒蝎子要取大小姐的命!真毒啊!”真的,外加自个儿联想的,赵妈妈讲得唾沫横飞。
秦芳仪眸光一凉,一手扯烂了新买的帕子:“养不熟的白眼狼!以为我不掌家就拿你们没辙了?都给我等着!”
除夕当日,瑞雪纷飞,屋檐和树枝下都挂满了长长的的冰凌,晶莹透亮,映着大红灯笼的颜色,明艳艳的,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老夫人当家,水玲珑的丫鬟想要出府便容易了些,早早地,水玲珑便向老夫人领了个牌子让叶茂出府买点儿东西,对于别人来说今天是个合家团圆的日子,可于她而言却是…
算了,她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更不可能是了。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从福寿院出来回玲香院的半路上,杜妈妈“偶遇”水玲珑,杜妈妈恭敬地行了一礼,扬起笑脸道,“这是膳房新出的椒盐酥饼,奴婢知道大小姐喜欢吃辣,特地掺了红辣油,但也放了连翘,所以不用担心上火。”
“杜妈妈有心了。”水玲珑笑着说完,枝繁双手接过。
杜妈妈恭敬如常:“奴婢能有今日多亏大小姐照拂,大小姐的好奴婢没齿难忘,谁才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心里清楚。”
这时,赵妈妈抱着两匹玫红色的花色缎子从另一条路上经过,看样子是要给水玲月送去的,那种料子水玲珑认得,矜贵得很,她只得三匹,云礼所赠。秦芳仪越是对一个人好,那人越是离倒霉不远了。这点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水玲珑都深有体会。
水玲珑收回视线:“你办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