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从靠在墙上,到坐他腿上,再到躺在桌上,身子渐渐变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波波惊涛骇浪拍岸而来,席卷着她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到最后,她终是承受不住太多的愉悦,有一声没一声地哭了起来。这副少有的娇柔,却是更大程度上刺激了诸葛钰的感官,他吻住她一张一合的唇,将她的求饶吞入腹中。
今晚,夜色独好。
…
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穆华缓缓迈着步子。周围太静,静到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静到他连落脚都不敢大力。
“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又是这个声音,穆华止住脚步,凝神聚气,开始辨认声音的方向。他原本在房内歇息,就是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才七万八绕来了这个地方,可每一次他觉得自己离那名哭求的女子越来越近时,声音便消失不见了。
穆华就站在静谧的走廊,四下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抬头望向天上的满月,很奇怪那么亮的月辉为什么照不到这块边角!他转身,打算回房。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像按了慢放键一般,这求救的声音拉长了调调,一字字,若一根根长线在穆华的耳畔徐徐响起,乍一听很远,再一听,却又仿佛那女子贴在他背上,咬着他耳朵哭泣。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穆华霍然转身,果真就看到自己来时的路上,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中,月光也于此时照了进来,落在她满是鲜血的身上,将衣衫上的竖条纹路映得清清楚楚,却在离她脸蛋一寸时堪堪忍住,她的容颜便隐入了夜幕。
但不管怎样,穆华不能见死不救。他看向陌生女子,想说“你在这儿别乱动,我去请大夫”,但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救--命--你--救--救--我--”
“不--要--过--来,你--走--开,求--你,别--这--样…”
穆华说不出话他干脆不说了,就那么径自去寻大夫!谁料,他走过女子身旁时,忽然有一双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手,冷入玄冰、硬如生铁,一把抓住了他脚踝!他吓得魂飞魄散,“啊--”的一声朝地面栽了下去!
一股失重的感觉蔓过四肢百骸,穆华猛地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去什么回廊,而是在房内,手里握着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牌。说来也怪,好像握着木牌睡觉,十有八九能梦到一样的梦境。穆华睡意全无,起身走到书桌旁,点了灯,开始清算铺子里的账册。
清幽院的主卧,冷幽茹沐浴完毕,脱了鞋子打算就寝。岑儿站在她身边,问道:“王妃,您要不要吃点儿椰汁红豆糕再睡?”
冷幽茹点了点头:“嗯,来一块吧。”
岑儿奉上一块椰汁红豆糕,冷幽茹大口大口地吃完,拍了拍手,刚要倒在床上,岑儿又端来一杯蜂蜜牛乳:“甜甜的,超级好喝!”
冷幽茹来者不拒,咕噜咕噜,像汉子一般喝完,末了,直接用袖子擦了嘴:“还有没有肉?要大块的那种。”
岑儿笑眯眯地说道:“有啊有啊,都给您准备好了。”说着,岑儿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盘香喷喷的东坡肉。冷幽茹吸了吸口水,拿起筷子便解决了满满一盘子东坡肉,尔后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伸了个懒腰:“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岑儿退了出去。冷幽茹两脚前后一蹬,鞋子飞出了屏风,她则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吸了吸满是油水的手指,拉开被子准备入睡。
殊不知,就在她拉开被子的一瞬,一条小黑蛇跐溜飞出来,直直缠上了她脖子!她吓得花容失色:“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呀?哪位勇士快来救救我?”
皓哥儿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天而降,冷幽茹像看见了救星似的喜极而泣,并不停朝他招手;“皓哥儿,你快来救救我呀!你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正直的人!你快救救我!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皓哥儿像大猩猩一般捶了捶自己的小胸脯,粗着嗓子吼道:“你以后还逼不逼我洗澡了?”
冷幽茹拼命摇头:“不逼了不逼了!”
皓哥儿严肃地“嗯”了一声,又问:“那你以后还扣不扣我的肉啦?”
冷幽茹崇拜且畏惧地看向他,双手合十保证道:“不扣了,你爱吃多少吃多少!”
“这还差不多!”皓哥儿表示满意,一本正经地走到冷幽茹身边,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落地时已经拿掉冷幽茹脖子上的小黑蛇并丢到了窗外。
冷幽茹感激涕零,搂着他说道:“皓哥儿,你真的好厉害哦!我好喜欢你哦!”
皓哥儿得瑟地笑了笑,扬起脑袋恣意道:“伺候小爷睡觉!”
“好!”冷幽茹花痴一般地笑着,将他抱到富丽堂皇的大床上,和他一起躺下。
“打扇!”
“好!”冷幽茹为他摇起了扇子。
“摸背!”
“好!”冷幽茹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脊背。
“再给小爷唱首摇篮曲听听!”他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冷冷地命令道!
冷幽茹将他抱入怀中,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唱起了他好像没怎么听懂的曲子…
“表公子,表公子!表公子!”德福家的叫了几声无果,忙从后面推了推皓哥儿。
皓哥儿忽而回神,就发现自己坐在饭厅的小圆桌旁,桌上摆放着丰盛美味的早膳,冷幽茹坐他对面,神色清冷,举止优雅,宛若九霄仙女。皓哥儿先是一怔,尔后眸光一暗,放在桌下的手指交叉相握,左捏捏右捏捏。
冷幽茹当着他的面试喝了一口红枣桂圆粥,又吃了一个水晶小笼包,这才把粥和包子推到他面前,云淡风轻道:“吃吧,吃完了去上学。”
皓哥儿食不知味儿地吃完,冷幽茹都没提任何关于屋子里进了小蛇的事,也没责问他一句,他侥幸地松了口气,或许她以为那蛇是自己爬进去的!放下筷子,皓哥儿欲行礼告别,冷幽茹却似笑非笑地叫住了他:“等等,我专门为你熬了补汤,喝几口再去也不迟。”言罢,朝岑儿打了个手势。
岑儿将一个盘龙云海纹路的青花瓷小盅放在了皓哥儿面前,皓哥儿不耐烦地喝了三、两口便不想喝了,实在撑得很。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和蔼地笑道:“原来你不爱喝蛇汤啊,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特地吩咐人准备的呢。”
蛇…蛇汤?“呕--”皓哥儿捂住胸口,一阵干呕,不待冷幽茹发号施令,他又赶紧冲入净房,自己洗了手漱了口,出来后魂不守舍地朝冷幽茹行了一礼,拿起书包便急冲冲地跑向了学堂。
水玲溪终于和李靖完婚,较原定的婚期提前了将近三月,于九月中旬拜了堂。一时间,关于水玲溪的消息传得纷纷扬扬,从太子妃到世子妃,最终嫁作商人妇,也不知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混得一日不如一日。借着水玲溪的噱头,李靖的名字在京城一炮而红,不管怎么说,水玲溪是被太子退了婚的女人,普通官宦子弟根本不敢与她有任何交集,李靖不就是一名地方商人吗?怎么敢娶水玲溪?但很快,众人发现他们嘲笑不出来了。不仅因为李靖的妹妹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正二品皇妃,与颜妃并驾齐驱,也因李靖本人在京城缔造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商业传奇。
李靖原是泉州人士,祖上世代经商,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上有父母叔伯,下有弟弟堂侄,本该齐心协力,振兴李家,努力成为泉州首富,但今年他破天荒地带着属于自己的财产离开了生养他的土地,并将财力全部投入京城,以过人的手段和头脑,迅速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他所开设的项目非常新颖,运作方式也尤为特别。首当其冲的便是休闲会所,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高中低档无一不缺,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短短三月李靖就在京城开了五家连锁店,将周围酒楼、赌坊和青楼的生意抢得干干净净。
男人的生意李靖做得很是成功,女人的生意也不逊丝毫。就在休闲会所遍地开花的同时,他的韩式美容院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占领了京城的各大繁华地段。除开这些稳赚不赔的项目,李靖还特别有争对性地将绸缎庄、古玩店、药房…开在了诸葛家产业的附近,并将价格严格控制在诸葛家的下面一点点,诸葛家若是降价,他立马跟着降,几个月下来,诸葛家的各大店铺营业额直线下滑,一盘算,亏损的过半,持平的一小半,盈利的没几家。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水玲珑放下手里的册子,眸色暗了一分。冷幽茹端起茶杯,在唇边碰了碰:“他有靠山的吧?不然,这么强悍的商业力度不可能没人跑去砸场子。”
水玲珑面色如常地把安平带回来的消息简单阐述了一遍:“砸过了,但那些闹事的人最后不是被官府抓走,就是被黑道报复。他黑白两道都走得极好,一般人惹不起他。而他也很滑头,避开了冷家、姚家、陆家这些顶级家族的地盘。”
所以,他争对诸葛家的产业便没人插手了。天下息壤皆为利往,指不定那些人也挺乐意看着诸葛家的产业被整到倒闭,这样,他们也能趁机分一杯羹。市场就那么大,少一个商业巨头对余下的谁都有好处。不得不说,李靖除了擅长商战,也工于心计。
冷幽茹柳眉微蹙:“他和我们诸葛家有仇?”
水玲珑暗付,仇可大了,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和婆婆你也差不多,如若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联合上官燕将你的事儿捅到冷家去了。但水玲珑没打算把李靖等于荀枫的猜测告诉冷幽茹,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也许…背后有谁指使他这么干吧。”
冷幽茹弱弱地“嗯”了一声,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漫不经心道:“无妨,从我私房钱里挪一些便是。”
水玲珑哭笑不得,纵然你真有一座国库,长此以往,总有被掏空的一天。但很快,水玲珑明白王妃执意做散财童女的初衷了,她都没有自己的孩子,百年之后这些体积银子又要留给谁?不若花掉算了。思及此处,水玲珑心平气和地道:“能赚回来的,母妃的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冷幽茹没说话,这时,穆华送皓哥儿下学归来。
“母妃。”穆华恭敬地行了一礼,皓哥儿也跟着行了一礼,却没喊人。
冷幽茹看着二人衣服上的雪花,唇角扬起淡淡笑意:“雪好像很大的样子。”
穆华用冻得通红的手拂去儿子肩头的雪花:“是有些大,刚带皓哥儿堆了雪人,这才玩得久了些。”
皓哥儿怯生生地走到冷幽茹身边,低头不语。冷幽茹拿出帕子,轻柔地擦了他尽管迎着风雪却也跑出了汗水的脸,皓哥儿不可思议地抬头,盯着她美如仙子的容颜,紧张得呼不过气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垂下眸子,略显忐忑。
冷幽茹将帕子折好放在桌上,并缓缓地道:“好了,去洗手,洗完去描红。岑儿,备姜汤。”
“是。”岑儿领着皓哥儿去净房,不多时,皓哥儿去了纱橱后的小书房,她则前往了膳房。
水玲珑挑了挑眉,冷幽茹和皓哥儿相处得好像不赖!真是一物降一物,连诸葛流云都束手无策的皓哥儿在冷幽茹这儿简直乖得像只小猫咪。
穆华欣慰地看着不论玩得多野,也总记得回来的儿子,露出一抹笑来。
小丫鬟奉了热茶,穆华接在手里,刚喝了一口便听得冷幽茹问他:“你铺子里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受影响?”
“影响?什么啊?”穆华放下茶杯,中规中矩地面向冷幽茹,仿佛等待长辈的训话。
冷幽茹的长睫颤了颤,状似随口道:“没什么,就问问年关将至,你铺子里的生意有没有好些。”
提起生意,穆华两眼放光:“好多了,这不快过年了么?每间铺子都忙不过来,我又雇了十一名短工,两名放药店,五名放酒楼,四名留在绸缎庄。”
他说的是每间!水玲珑和冷幽茹俱是略惊了一把,在诸葛家的经济大幅下滑的同时,为什么穆华的铺子可以一枝独秀?难道李靖没有把绊子使到他那儿去?
“你没发现你的产业附近也突然多出一模一样的铺子?比如,新开的酒楼、药房、绸缎庄?”冷幽茹按耐住诧异,尽量漫不经心地问。
穆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有哦,一条街,酒楼多了三家,药房多了两个,绸缎庄多了一个,不过生意不怎么好就是了。”
水玲珑笑着道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怎么维持生意的?”
“哦,这个,我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穆华笑了笑,如实答道,“甭管贵人还是平民,其实都难逃爱占小便宜的心理,他花一两银子,你送他一两一的货物,他自然就乐意常来了。”
“怎么说?”问话的是冷幽茹。
谈起生意,穆华总是特别神采飞扬:“拿药店打比方,每个药房都配备了相应的大夫,诊金一百文,药钱另算。这是京城的行情,当然,也有些特别高级的药房,请了名医或退休太医的,诊金贵许多,我就论我们这种中等药房吧!我贴了告示,但凡买九十文钱的药的患者都能免费看诊。这样,患者下意识地会认为自己省了一百文钱,他还没买东西就省了钱,心情也会好,心情一好,和大夫的沟通也会好,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对于有条件的患者,大夫再明确给出建议,可以考虑买一些保健药材预防疾病时,他就很容易接受了。保健药材价值不菲,比如灵芝、虫草、燕窝…说到底,就是用富人的钱填补了穷人的空缺。然后呢,我们会给每位患者记档,下次来看病时便知道他有过哪些病史,吃过什么药,用心对了患者,患者也才放心做回头客。”
水玲珑露出赞赏之色:“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只怕难度不小,你有心了。”
穆华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取得优于常人的收获就必须付出更多的汗水,若是只打算混日子,这生意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