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钰感受到她情绪上的不安,松开她唇瓣,轻抚着她脊背,说道:“我会倾尽一切保护你和孩子,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未必是谁要谋害她,譬如摔跤、譬如磕碰,都很危险,“小厨房再也不许进了,爷爷和父王那儿我亲自去说。”
水玲珑…没有反对!
诸葛钰退了一小步,俯下身,亲了亲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乖乖的,等爹给你买糖吃。”又看向水玲珑,“去完爷爷和父王那边,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大约一个时辰。”
水玲珑一把抱住他胳膊:“不许走!”
诸葛钰浓眉一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出府,就在外院的书房。”
水玲珑的脸蛋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小爪子也在他身上揪来揪去:“在这里办公行不行?”
呃…把暗卫叫进他们的卧房?当然…不行!诸葛钰摸了摸她脑袋,轻轻一笑:“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尽量早些回来。”
“嗯--”否认的调调!
诸葛钰眨了眨眼,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差点儿怀疑自己在做梦!她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好像突然变得特别粘他?与以往装出来的迎合不同,他确定她这回是真的希望他留下。虚荣心无限膨胀,诸葛钰觉得水玲珑终于爱上他,且爱得难舍难分了,于是心情大好地说道:“乖,真的很快的,你看看书我就回来了。”说着,随手拿起一本她爱看的言情话本,“这个怎么样?”
水玲珑摇头,双手攀住他,腿也往他腰上挂,今儿就和他的公务杠上了!
诸葛钰单臂绕过她的腿摸向她手感极好的臀,绽放在指尖的饱满腻滑令他下腹一紧,邪火从丹田一路烧到了头顶!他贴着她耳朵开始微喘:“再勾引我,我就将你办了!”
水玲珑一怔,尔后答也不答便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小妖精!”诸葛钰一声低喝,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这时,枝繁敲门道:“大小姐,奴婢送完燕窝了。”
诸葛钰的身子一僵,衣衫半解的水玲珑忽而从意乱情迷中清醒,推开胀痛得快要爆炸的诸葛钰,眯眼一笑:“你还是去办公吧!”
诸葛钰瞬间呆怔…
诸葛钰离开,枝繁进来,水玲珑已穿戴整齐,只是脖子上非常明显地显出了几道嫣红的吻痕,她不知道,枝繁清了清嗓子,也装作不知道!
“怎么样?”水玲珑喝了一杯凉水,降火!
枝繁一个字也不敢添加,如实禀报了问来的话:“董佳姨娘说她没踢倒花盆,她一路走过穿堂,刚跨进后院便听到了花盆倒地的声响,她走过去扶起了花盆,紧接着流珠推门而出与她打了招呼,她当时没往心里去,只道明来意想拜见二夫人,流珠说二夫人与二少奶奶在谈话,让她回。她在后院徘徊了许久,最终决定在穿堂等二少奶奶,反正见见二少奶奶也是好的。至于二夫人讲她偷听了什么言论,她表示压根儿不知情,并且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真的是去拉摔跤的二少奶奶,却不小心跟着脚滑摔倒的。”
这个版本…似乎很完善,水玲珑眯了眯眼:“你觉得呢?董佳琳有没有撒谎?”
枝繁跟着水玲珑久了,偶尔会以比较客观的态度来分析事件本身,她定了定神,若有所思道:“嗯…怎么说呢?奴婢觉得董佳姨娘没那么傻去构陷二少奶奶!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咱们是晓得的,当初她肯帮着咱们试探王妃,而不是转而向王妃告发我们,说明她拧得清风向,简言之,有点儿脑子!她怎么可能因为偷听了几句安郡王和二少奶奶的甜蜜相处就大动干戈害起了二少奶奶呢?这…这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虽说二少奶奶滑胎了,但她也被彻底孤立了,得不偿失!她既然在后院徘徊了那么久,其中的利害关系应当想明白了才是。照奴婢说,董佳姨娘非但不敢害二少奶奶,反倒想将二少奶奶供起来,因为她是二房唯一的妾,二少奶奶只要有一星半点儿的头疼脑热,她都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末了,看向水玲珑,邀功似的笑道,“奴婢分析得对不对?”
枝繁和昭云都是悟性极高的人,稍稍一点拨就能有很大进步。水玲珑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块凤梨:“马马虎虎吧。”枝繁好不容易翘上天的尾巴又落了下来…
事件无外乎两种可能:董佳琳是凶手和董佳琳不是凶手。
如果董佳琳是凶手,那么,诚如秀儿阐述的那样,董佳琳偷听到了甄氏和乔慧的谈话,一时激动踢倒花盆,因无处藏身又来不及逃跑而故作镇定扶起花盆,随后在穿堂里等到乔慧,故意使了苦肉计与乔慧一起摔倒,迫使乔慧滑胎。
再来假设董佳琳不是凶手,那么必是有人先董佳琳一步踢倒了花盆,如此,那个踢倒花盆的人才是真正偷听了甄氏与乔慧对话的人,也极有可能是在穿堂动了手脚,令董佳琳和乔慧同时摔倒的人。而能在踢倒花盆后,流珠出门前、董佳琳发现前迅速找到藏身之处,并神不知鬼不觉在穿堂动手脚的人…一定原本就住在湘兰院!
水玲珑理清了脑海里的思绪之后,凝眸问:“可问到二夫人和乔慧谈了什么?除了安郡王有多含糊乔慧,还有没有别的?”
“有,二夫人与二少奶奶谈论了四小姐的亲事,二少奶奶有意撮合四小姐与乔二公子。”语毕,不知想到了什么,枝繁的眼神一闪,充满了愕然,但很快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是那个人的。
外书房内,诸葛钰看完一本又一本的折子,和一封又一封的密函,眸光渐渐冷了下来。没想到漠北给喀什庆运送粮草的官队竟然死在了喀什庆境内,漠北皇室震怒,迫切需要喀什庆甚至大周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但诸葛流风伤势未愈,无法奔赴漠北洽谈,三少爷在上次的内战中未树立良好的军功,又不足以代表喀什庆,现在,谁出面解决此事成了至关重要的难题。
喀什庆是民族自治区,朝廷对它的管理有限,帮助也有限,譬如去年的内战,冲在最前面的是喀什庆的军队,伤亡最惨重的也是喀什庆的士兵;再譬如喀什庆的旱灾,绝大部分赈灾物资出自喀什庆本土。所以,此次的洽谈,喀什庆仍然得依靠自己的力量。诸葛钰将折子丢在桌面上,右食指摸了摸鼻梁,站起身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押送荀枫的囚车到哪儿了?”
枭二答道:“进入淮城了,行驶进度不快,估计月底才能抵达东部矿山。”
诸葛钰的眼底流转起晦暗难辨的波光:“没人截囚车?”
枭二摇头:“官方消息是这样。”
荀枫在东部毫无根基或势力,荀枫会心甘情愿地进入东部沦为矿山的苦力?不像荀枫的性子,荀枫应该半路逃跑才对。诸葛钰蹙了蹙眉:“你让枭三去一趟,一路跟踪囚车,直到抵达了东部再回京复命。”
“是!”
湘兰院内,甄氏脱了鞋子,歪着腿靠在绣牡丹四喜软枕上,满眼的火气:“二少奶奶醒了没有?”
流珠打了帘子进来就听见甄氏问话,忙行了一礼道:“醒了,吃了几口燕窝又睡了,萍儿和秀儿在一旁服侍。”
“醒了就好。”甄氏点了点头,又道,“郡王去没去娉婷轩?”
三月夜,依旧寒冷,坐屋子里都冻得发抖,何况是跪在外面?流珠就想到了董佳琳,美眸一转又觉得她跪着也是活该,便没提她了。流珠拉过薄毯盖住了甄氏的腿,道:“去了,说今晚留二少奶奶屋里过夜。”
甄氏神色稍霁,却仍有些不安:“董佳琳可真会给我长脸!原先就是看着她贤惠又识时务,只要怀了郡王的孩子,一定能把老太爷哄得服服帖帖的,老太爷一高兴,没准儿回头与族长说项,他们俩父子也好冰释前嫌!没想到…千挑万选,竟然是弄了只白眼狼!乔慧是谁呀?人家是肃成侯府的嫡千金,大哥是驸马,大嫂是公主,二哥又即将跻身太医院,哦,对了,乔二公子原是我看中的女婿!哼!董佳琳要不是有个能干的表姐和一个还算争气的哥哥,我现在就把她赶出去!得罪肃成侯府,还不是得我替她收摊子?”
流珠就劝道:“夫人消消火儿,郡王是难得的明白人,他晓得分寸的,夫人您放心吧。”其实她想说难得的明白人是二少奶奶,不过婆媳关系微妙,还是赞扬郡王比较能令二夫人宽心。
提起儿子,甄氏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做了平妻,而是生了铭儿,铭儿聪颖好学又文武双全,不像姝丫头,只会给我惹祸!”
流珠不语。甄氏觉得冷,端起床头柜上的热茶细细喝了起来,待到胃里暖和身子也暖和,才慢悠悠地道:“四小姐今儿闷房里一天了,还在闹肚子?”
流珠把琥珀的话转述了一遍:“嗯,闹得厉害。”
忧心乔慧的事,倒是忽略了女儿。甄氏掀开被子下地,打算去看看诸葛姝,但一想起诸葛姝求着要见安郡王的样子,她又狠下心将脚缩回了床:“罢了,晚些时候你去膳房,叫她们做一碗清汤面,放点儿冬菇和金针菇,四小姐爱吃。”
流珠应下,抬手拿开帐钩将帐幔放了下来,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说世子妃想探望四小姐,甄氏顿了顿,终究没往心里去。水玲珑进入诸葛姝房间的时候,诸葛姝已经歇下,琥珀立在一旁,手里抱着被子,也有离开去歇息的意思。
“世子妃吉祥。”琥珀恭敬地行了一礼,尔后又朝床上的人儿轻轻唤道,“四小姐,世子妃看你来了。”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自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茶几、床头柜一一逡巡而过,茶几上摆了四色什锦拼盘,两荤两素的馅儿,并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花茶,边缘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口脂…垃圾篓的最上层是一张揉成团的白纸,从缝隙间隐约可见瓜子壳儿、果皮、鸡骨头…
水玲珑牵了牵唇角,温声道:“四妹,晚饭时没见着你,听说你闹肚子了,好些了没?”
诸葛姝…没有反应!
琥珀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可以在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对水玲珑透露一些信息,但内心没有背主的打算,便是枝繁与她言谈时,也多用了套话的技巧。枝繁的眸子一眯,笑盈盈地挽起琥珀的胳膊,说道:“我记得你上回绣的花样子不错,有没有图册的?给我瞧瞧呗!”将琥珀半哄半拽地弄了出去!
水玲珑在床边坐下,冷冽如刀的眸光落在诸葛姝强壮镇定的睡容上,轻轻笑道:“四妹,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睡得这样沉?我请胡大夫来替你把把脉,可好?顺便让他对症下药,免得你明日继续闹肚子,又窝在房里吃不得饭,爷爷、奶奶会担心的!”
一听要请大夫,诸葛姝的眉心狠狠一跳,却掩耳盗铃般作出一副刚从睡梦中清醒的样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咦?大嫂你来了呀?琥珀,琥珀,快给大嫂奉茶…”很虚弱、很虚弱的语气!
这种演技在水玲珑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亏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真把天底下的人都当了傻子!水玲珑就想起听来的消息,林小姐和安郡王成亲当日,诸葛姝喝得酩酊大醉误入浴室,林小姐怕她出事跟着进去结果被醉得不省人事的诸葛姝误撞而掉进了滚烫的池子,她听时便觉得不对劲儿,诸葛姝尚未及笄哪里就能酗酒了?浅尝几口有些微醉却也不至于奔进新婚夫妇的浴室,而今一想,会否就是这个顽劣的妹妹枉顾性命,亲手毁了安郡王的新婚?但诸葛姝没有陷害安郡王的作案动机呀,难道诸葛姝就是讨厌林小姐?
“不用喝茶,枝繁瞧上了琥珀绣的花样子,二人去拿了,我和你说会儿话就走。”水玲珑保持着淡雅的笑,却莫名地令人心里发慌,诸葛姝不敢看她含笑却清冷犀利的眼睛,就又做出虚弱不堪的架势,“哦,大嫂你想说什么?”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姝儿,你是不是不想嫁给乔二公子?”
“嗯,嗯?大嫂你说什么呀?什么乔二公子?”这会儿不喘了!
反应挺快啊,水玲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睁得大大的眸子,问:“你今儿一天都没出房门吗?”
诸葛姝果断地摇头:“没有!”
水玲珑睨了她一眼,叹息道:“唉!想必你听说了你二嫂的事吧?她在穿堂摔了一跤,下午就痛得死去活来,你不知道,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有多吓人,可怜我那小侄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去了,姝儿,你的心里也挺难过的吧?小侄儿和你,比和我更亲呢!”
诸葛姝猛一阵心慌,牙齿开始打抖:“我…我…当然难过了…我还哭了呢!”
水玲珑仿佛信了她的说辞,很是认真地问道:“那你要不要帮我查出凶手?”
“凶…凶手?”诸葛姝的心咯噔一下,颤声道,“不…不是董佳姨娘吗?她拽着二嫂摔倒的。”
水玲珑不以为然地道:“那是掩人耳目的说辞!你想啊,你二嫂小产,侯府的人定要刨根问底,一时半会儿咱们又没查出幕后真凶,不好向侯府交代,只能先推了董佳姨娘出去顶罪,反正姨娘有姚二少奶奶罩着,侯府的人再发再大的火儿也不能真把她怎么着。”
诸葛姝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而且,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水玲珑神秘兮兮地眯了眯眼。
诸葛姝颤声道:“什…什么?”
“我发现啊,穿堂里有人往地上打了蜡!而且是故意的!”
诸葛姝的身子猛烈一颤!
水玲珑知道自己猜对了,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堂妹心肠如此歹毒,乔慧到底怎么招惹她了?她怎么就下得去手?她就不怕乔慧猝不及防的一摔,落个一尸两命?
“流珠说,上午乔慧和二婶谈话,有人在廊下偷听,还不小心踢翻了花盆。我想,这偷听之人必定就是往穿堂抹油要陷害乔慧的人!能在湘兰院偷听并动手脚的,一定就住在这院子里吧!我原本是打算问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可惜你一整天闷在房里,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