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与水玲溪擦肩而过时,水玲溪突然开口:“娘娘!这幅画,其实…是来自尚书府,是臣妇的大姐…”把水玲珑诉说的得画由来阐述了一遍。
皇后气冲冲地带人去了华龙宫,此时的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看见一脸盛怒的皇后与狼狈不堪的德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怒而威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纵然愠怒,可对着自己夫君,她还是表露出了一丝柔和:“皇上,臣妾斗胆扰了您办公,实在是臣妾有话,不吐不快。”
皇帝冷凝着目光,示意皇后继续说。
皇后从容地道:“镇北王府世子妃有意敬献藏宝图于臣妾,臣妾不知真假便叫德妃妹妹帮忙辨认,谁料,德妃口头上说藏宝图是假的,以骗取臣妾对它的疏忽,尔后命小德子趁人不备将藏宝图掉包,并放进了荀家的马车里,臣妾猜测,她是要将藏宝图带给荀家的人啦!”
德妃哭着辩解:“臣妾冤枉啊皇上!臣妾第一次鉴别的时候的确是一幅赝品,不知怎么的,后来搜出来的又变成了真品!臣妾没有勾结水侧妃!请皇上明察!”
“你当然没有勾结水侧妃!水侧妃根本不知情!你勾结的是平南侯世子!只有水侧妃不知情,才不至于露出马脚!说到底,你和平南侯府世子只怕暗度陈仓已久了!就不知你们…藏的是什么祸心?”皇后义正言辞道!
德妃真是百口莫辩:“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啊!臣妾没有…”
皇帝狐疑地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判断这场盗宝案件,而是问向皇后:“你刚刚说是谁敬献藏宝图?”
皇后答道:“镇北王府的世子妃水玲珑。”末了,又道,“也就是尚书府的庶长女,她在尚书府的库房偶然发现的,当时觉着好看,便拿在手里,藏宝图与一些不太起眼的字画放一块儿,臣妾猜测,水尚书并不知晓它是藏宝图。”
那图,果然是被诺敏拿走了!皇帝的眸光先是一暗,继而一亮,随即怔然似出神,皇后和德妃都不知道这位帝王想了什么,只在半响后听得他沉沉地道:“德妃勾结平南侯世子盗取藏宝图,罪大恶极…”
德妃勾结平南侯府盗取藏宝图的罪名最终成立了,皇帝褫夺了德妃的封号,贬为更衣,赐毒酒一杯。
若说上次水沉香出事,荀枫侥幸豁免,这回却没那种好运了。
当然,无中生有也分场合对象,宫妃是皇帝的女人,处置她易如反掌。荀枫则不同,他是功勋世家的中流砥柱,想将他拉下马,一个由水玲珑编造的假象远远不够。但不论是皇后还是皇帝,都决定借助这个机会替太子铲除最有力的政敌。
官方说辞是--皇帝召荀枫密谈,希望了解盗窃事件的真相。出乎意料的是,当皇帝戳穿荀枫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并打算将他押入天牢、判以重刑之际,荀枫突然丧失理智,拔了头顶的发簪开始行刺皇帝。常公公英勇救主,替皇帝挨了一刺,为御林军的到来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在御林军的合力围剿之下,荀枫终被擒获。行刺一国皇帝,这本该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但皇帝看在老家主的份上,并未对荀家斩尽杀绝,而是剥夺了荀枫的官位和世子之位,将他流放至东部边陲,非昭不得返京。
另一边,水玲珑献宝有功,皇后懿旨,许水玲溪与荀枫和离,水玲溪幸免同赴苦寒之地的下场,回了尚书府。
漆黑的屋子,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娜扎一身素装,披头散发颓然地坐在锃亮的冒椅上,朱丹红油漆徐徐反射着烛火微弱的光,照着她苍白的脸,映出了游魂一般的阴森。在她脚边,是死不瞑目的小安子。
章公公单手端着托盘,阴阳怪气地道:“余更衣,该上路了,别让咱家难做!”
娜扎红肿的眼眸里再次溢出两行清泪,她起身抱住章公公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十一呢,本宫的十一呢?本宫要见他!”
章公公厌恶地拂开她的手:“罪妇余惜晚!十一殿下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嫡子,与你再无任何瓜葛!你要哭,便到阴曹地府找阎王老爷哭吧!”
娜扎的身子一个不稳,摔在地上,额角磕到椅子的扶手,鲜血顺着脸颊流了出来,她探出手摸了摸,微热得有些滚烫的触感像烙铁,灼着她的指尖,烫在她的心头,她望了望铜镜里狼狈不堪的自己,忽而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瞬间激动了起来:“不要!我不要死!你是皇后派来的侩子手!皇上不会舍得杀我的!一定是皇后擅作主张,假传圣旨!你让常公公来!皇上传旨都是由常公公代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本宫的死罪?简直不知所谓!”
哼,今晚要不是常公公替万岁爷挡了荀世子的一刺昏迷不醒,这旨意还真轮不到他来传!章公公鄙夷地斜睨着娜扎:“给咱家按住她!这毒酒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几名小太监碍于德妃往日的威严,迟迟不肯动手。
常公公提起脚一一踹了过去:“万岁爷的旨意是赐余更衣毒酒,她不喝,咱们的任务便不算完成!你们到底是惧怕一个将死之人,还是惧怕高高在上的万岁爷?”
几人再不做犹豫,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娜扎!
章公公阴冷一笑,掐住她的下颚,将毒酒灌进了她的口中…
“没想到会是这样。”墨荷院,水玲珑听完诸葛钰阐述的消息,惊讶得合不拢嘴。皇帝喜欢诺敏,把娜扎当做诺敏的替身,哪怕娜扎“偷了藏宝图”,但皇帝或多或少会顾及一些往日情分,绕娜扎一条小命的吧,还是说…皇帝当真如此在乎藏宝图?
诸葛钰将水玲珑抱在腿上,一边轻抚着她肚子,一边似笑非笑道:“德妃死了,娜扎却没有。”
“嗯?什么意思?”水玲珑睁大眼眸望着他。
诸葛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下颚抵住她柔软的肩,含了淡淡戏谑意味地说道:“你不是说皇上把娜扎视作你娘的替身吗?他既然如此宠爱娜扎,你这种手法不算高明的栽赃陷害哪里又瞒得过他的法眼?”
水玲珑扭过头,不服气地瞪了瞪他:“怎么?还瞧不起了?”
诸葛钰轻笑,摸上她发怒撅起的红唇,又凑过去含住,用舌尖细细尝了一遍,才在水玲珑恨不得把他射成筛子的眼神里说道:“你谋算的不是德妃和荀枫,是皇上和皇后的心。你知道皇后想弄垮德妃已久,也知道她和皇上忌惮荀枫已深,你只需要送给他们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罪状,蛛丝马迹自有他们替你掩了,各种漏洞也自有他们给你堵了,你就安心地看着德妃与荀枫落马,末了,还能以怀孕不适、受了惊吓为由,窝在王府不去面圣。反正有王府罩着你,皇上也不能强行拽了你去。退而求其次的情况下,皇上便只能盘问水玲溪与水玲月。这两人,前者憎恶荀枫的虐待,后者失宠已久不得不向你靠紧,谁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在水玲月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呢?”
言罢,又亲了亲她软红的唇,女人太聪明活得就累,他还以为她是想用藏宝图算计水玲溪一番,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将矛头对准了荀枫和德妃。
水玲珑笑了笑,又问:“你刚说娜扎没死,是什么意思?”
诸葛钰玩味地看向她,似乎在等她自己猜出来。
水玲珑狐疑地眯了眯眼,陷入沉思:“该不会…皇上早知道娜扎的真实身份了,明面上杀了德妃,实际却放她自由,让她回了漠北?”
诸葛钰嘴角的笑弧逐渐扩大,俊秀的脸映着烛光,眼底的亮色又增了几分:“没错。漠北之所以败给大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内部分歧太重,没有藏宝图,便找不着漠北圣物,也就无从号令纷争已久的各大派系,现在藏宝图到手,娜扎作为董氏皇女,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号召力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皇上的做法了。”水玲珑的心底漫过一层恶寒,“他先是煽动泰氏兴起内乱,并命郭焱出征,里应外合之下郭焱大获全胜,董氏一族被屠,只剩皇宫里的十一皇子!然后他又借着泰氏敬献假藏宝图为由,让郭焱狠狠地重创了泰氏。现在,董氏皇女携带藏宝图横空出世,哪怕泰氏想反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了。所以,民心所向,百官所向,除了娜扎和十一皇子,再无他人!可…万一…万一娜扎变心,在政权稳固后,嫁了漠北男子,再诞下更为纯正的血统,十一皇子的皇位岂不是泡汤了?”
诸葛钰漠然地笑了:“你再猜猜,今晚皇上给娜扎喝的到底是什么?”
水玲珑瞪大了亮晶晶的眸子:“别告诉我是绝子药!”
诸葛钰没有回答,但水玲珑从他冰冷的眸光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帝的手段之残忍,丝毫不逊于荀枫。爱子如命的娜扎将从此饱受母子分离之痛,心甘情愿地沦为皇帝夺取漠北的魔爪,因为这是她与儿子重逢的唯一途径。若她猜的没错,等漠北真正臣服十一皇子的那天,皇帝会杀母留子,不让漠北政权旁落太后之手。
忽而想到了什么,水玲珑的神色一肃:“皇上既然知道了娜扎不是大周人,会不会怀疑到父王的头上?”毕竟这个假身份是王爷给娜扎捏造的。
诸葛钰的眉宇间就露出了一丝倦意:“处理好了,查不到的。”
水玲珑抬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眯眼一笑,岔开了话题:“那你说,皇上和皇后会怎么看待我的行为?”
诸葛钰享受着她的温柔,语气也变得温柔:“你是王府的世子妃,所代表的自然是王府的立场,你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眼里都是得了王府的授意,所以,今日种种在他们二人看来不过是镇北王府打压平南侯府的手段,他们倒是不大可能认为一切是你的算计,只怕在暗骂王府为了铲除政敌连怀了孕的儿媳也能利用!”讲到最后,诸葛钰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
水玲珑放下手,鼻子一哼:“荀枫上回挟持我,我气不过,就想整得他永无翻身之日。”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何如此憎恶荀枫的原因。
诸葛钰定定地看着她,似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水玲珑活了两辈子,早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领,何况她也不完全是撒谎,那件事儿是挺让她窝火的。诸葛钰看不出什么,淡淡一笑,又道:“好了,荀枫被逐出平南王府,从此与荀家再无瓜葛,少了荀家的庇佑,他再想东山再起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荀枫一天不死,她就一天无法安心,荀枫前世能做皇帝,首先他必是具备了贵胄之命;除此之外,他的确有着高于常人的毅力和头脑,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她不信荀枫筹谋多年,离开荀家就寸步难行了。
诸葛钰握住她的手,十分认真地道:“后面的事交给我,你安心养胎。”
水玲珑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暖,这辈子总算不是自己在孤军奋战,偶尔累了她也有个港湾歇息一下的,不是吗?
“好。”
诸葛钰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小小脑袋,道:“这才对了!以后不准再忧心,我娶你是要让你享福的,可不是让你天天替诸葛家操心的!诸葛家的天自有诸葛家的男人顶着,塌下来我也在你前头,别再犯傻,知道吗?”
水玲珑摊开手掌,手,还是这双手,但这辈子她不需要再握着屠刀了。因为这个男人说,娶她是要让她享福的,天塌下来,他也在她前头。是说,绝不利用她,死也会护着她?
诸葛钰的大掌下移,轻轻抚摸起她硬邦邦的肚子,柔和的语调一转,摆起了酷爹的谱,“儿子!今天在宫里有没有谁欺负你娘?说出来,爹去揍飞他!”
这时,恰好枝繁端了宵夜进来,就听到诸葛钰在问水玲珑有没有受欺负的话,吓得手一抖,托盘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诸葛钰眼底冷芒一闪,看向了枝繁:“怎么了?”
枝繁询问的视线投向了水玲珑,水玲珑摇了摇头。枝繁讪讪笑道:“哦,没…什么。非礼勿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语毕,将头垂得低低的,仿佛刚刚那样子的失态是瞧见水玲珑和诸葛钰的暧昧才产生的。
水玲珑十分配合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小爪子揪住他衣襟,嗔道:“讨厌!”鸡皮疙瘩…
枝繁将托盘放在桌上,逃一般地退出了房间。
水玲珑知道自己这回是大意了,在明知德妃和荀枫勾结的情况下,也在明明察觉到了德妃不正常的状态下,竟然还是硬着头皮咬了那块鹿肉饼,按照她以往的谨慎,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及时让自己避开,可这回…她放松警惕了。
水玲珑就像个做错了事想要尽量掩饰不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心虚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诸葛钰明显感受到了她额前的湿意,掬起她的脸问道:“你又是怎么了?”
水玲珑低声道:“我饿了。”
诸葛钰促狭一笑:“我喂你。”
心虚的孩子没往深处想,只点头如捣蒜:“额…好…啊?”
水玲珑没反应过来,诸葛钰就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她如花绽放、柔美婀娜的身躯,沙哑着嗓子道:“饿了一个多月了,嗯?乖,今天一定把你喂饱。”
水玲珑…愕然!
郭焱此次运输物资的任务圆满完成,不仅如此,他还依照皇帝的密令暗中拜访了许多漠北的高官,将随行的美人送了出去,一共收买到官员十三名,另外的二十人里有十人明确表态不接受大周皇帝的示好,另外十人则使用了“拖”字诀:需要时间考虑!
郭焱伸了个懒腰,漠北如何关他屁事?他只想守着玲珑,好久没见她了,真长了翅膀恨不得飞回去!
“将军,过了这片林子,再行进半日就能看见京城啦!”长随小憨递过一块干瘪的驴肉,憨憨地道,“将军,您吃点儿吧,您晚上吃得好少。”
郭焱随手拿起驴肉咬了一口,味同嚼蜡,他皱起了眉头:“挖几个坑,装上简易的陷阱,明早起来吃新鲜的!”
“哦!”小憨挠了挠头,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小铁锹,开始卖力地挖了起来。
郭焱靠着大树一边咬着干巴巴的驴肉,一边想着玲珑巧笑嫣然的模样,只恨自己前世失忆五年,直到临死前才看到了丢失的一切,现在他都成亲了,再像个孩子似的赖玲珑的怀里撒娇,好像…很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