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汐的呼吸堵在了胸口,昭云体内有胭脂醉,她又是父王唯一的小妾,赃物又在她最好的朋友手里搜出…一切的一切直指昭云,也直指…墨荷院!
“我相信这件事与玲珑无关,下人们瞒着主子勾结也不是没发生过!”诸葛汐按住胸口,她,就再信水玲珑一回!
乔妈妈故作悲伤地叹道:“奴婢也愿意相信世子妃与此事无关,只不过…事关王爷安康,咱们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
只差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了!
甄氏心里的算盘敲响了,水玲珑身陷囹圄,若自己出言帮她,诸葛钰一定会感激自己,那么安郡王入朝为官便又有了希望,这样做的前提是:诸葛钰死心塌地袒护水玲珑。这有风险,谁让这回倒霉的是诸葛钰他爹?要是诸葛钰和其他人一样也信了水玲珑是幕后主使,自己帮水玲珑岂不是惹毛了诸葛钰?一念至此,甄氏压下了求情的冲动。
倒是乔慧冥思片刻后,轻声道:“昭云当初抵死不从,不是还咬伤了王爷吗?这事儿应当是她个人所为,与世子妃无关。”
甄氏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媳妇儿一眼!乱插什么杠子?
诸葛汐和老太君一愣,中间还有这么个小插曲?
二人看向柳绿的眼神都变了,咬王爷?捏死!
水玲珑放下手里已无半分热气的茶杯,从容淡定地说道:“能和王爷行房的人好像不止昭云吧?皮肤越来越白皙水嫩的好像也不止昭云吧?怎么…只查昭云不查另一个?”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王妃,最近王妃的气色和肌肤真的好得令人嫉妒…会不会是王妃用了胭脂醉,尔后毒害了王爷?毕竟王爷的女人有两个,昭云有嫌疑,王妃也不是…没有!
冷幽茹的素手一握,睫羽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却语气清冷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驻颜有术,是因为…我在吃紫河车。”
紫、河、车?
众人惊呆了!便是镇定如水玲珑也微愣了一下,紫河车这种血腥的东西冷幽茹怎么吃得下去?
乔妈妈按耐住心底的慌乱,怒不可遏道:“哎哟哟,世子妃!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王妃怎么会做对王爷不利的事?王爷和王爷感情那样好…”
“我父王纳了小妾,一个月前。”水玲珑打断乔妈妈的话。
乔妈妈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涨得满面赤红!
柳绿听懂了,她疑惑地睁大了眸子,这毒是行房时…才能传给王爷的,昭云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毒…”
“没问你,你最好给我闭嘴!”水玲珑厉声喝止了柳绿!
这个局面是冷幽茹自找的,如果在诸葛汐发落柳绿时,乔妈妈没得理不饶人地将火引到墨荷院,兴许,她会看在诸葛钰夺了诸葛琰生存机会的份上做最后一次让步,但偏偏…对方这么不识好歹,非要把她往死里踩,那就别怪她撕烂她的美人皮!
老太君迟疑了一会儿,水玲珑起身在老太君跟前跪下,郑重其事道:“请奶奶公正处理,我和奶奶一样,都把父王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断不能容忍府里有那起子心怀不轨的小人!当然,我并非怀疑母妃,而是希望替母妃洗脱嫌疑,望奶奶成全。”
老太君心底最后一丝迟疑被打散了,她喘息道:“给王妃诊脉!”
冷幽茹的眉心一跳,嘴角微不可察地抖动了起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她伸出胳膊,淡淡地道:“请。”
胡大夫战战兢兢地把了脉,随即扑通跪下,抖如筛糠。
答案…太明显了!
冷幽茹给乔妈妈递了个眼神,乔妈妈会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昭云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奴婢!王妃对你这么好!又教你琴棋书画,又教你吟诗作对,你非但不知感恩,还给王妃的熏香里投毒!哎哟喂!老天爷啊!天理何在啊?”
这会儿又把污水泼给柳绿了!不就是在墨荷院搜到了胭脂醉,而清幽院一无所获吗?过年事多,枝繁盯红珠盯得紧,红珠没机会与冷幽茹的人接触,这胭脂醉定是很早之前就藏到手了,如此,冷幽茹用来陷害诸葛流云的胭脂醉想必还在清幽院!水玲珑冷芒一扫:“胡大夫,你确定你检查了清幽院的每个角落吗?”
胡大夫点头:“连梳妆台和棉被都查了,但凡能藏污纳垢的地方我绝对没有放过。”
水玲珑就看向了冷幽茹比婴儿还白皙娇嫩的脸,脑海中灵光一闪,正色道:“紫河车里,你也仔细翻过了?”
“那种恶心的东西我怎么…”话未说完,胡大夫就是一怔,没翻!
这回也不等老太君发话了,诸葛汐直接冲出院子,亲自将冷幽茹床底下的紫河车搜了过来!
肉呼呼的几大团,黏着血迹,像从人身上生生刮下来的肥肉和肠壁,腥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乔慧一个没忍住,俯身干呕了起来。
水玲珑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乎是紫河车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她的胃里就猛一阵翻滚,实在是…太恶心了!
胡大夫撇了撇嘴,闭着眼从紫河车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裹的香囊,里边装的正是…胭脂醉!
冷幽茹的脸色…变了…
乔妈妈做起了临死前最后的挣扎:“这是昭云放的呀!她嫌自己一个人毒害王爷不够彻底,就让王妃也中毒,这样王爷不论和谁行房都在染毒,她这是把王爷往死里整啊…”
这,是冷幽茹的计策才对!难怪冷幽茹那么好心亲自教导柳绿琴棋书画,感情是希望燃着胭脂醉的熏香,使柳绿中毒,继而过给王爷。
水玲珑给柳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口替自己洗脱冤屈了。
柳绿仰起头,冷笑道:“王妃吃紫河车的事我又不清楚!我就算藏也藏不到那么恶心的地方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我是处子!王爷根本就没宠幸过我!”
这才是致命的一击!
乔妈妈还要怎么圆谎?说柳绿其实就是想让王妃一人中毒,然后带毒与王爷行房?没人信了呀,乔妈妈次次筑起的事实城墙,次次被水玲珑无情推倒,信誉…消失殆尽了。
老太君气得浑身颤抖,看向冷幽茹,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你…你…你太令我失望了!从此刻起,我们诸葛家再不欠你什么!二十多年的隐忍和包容…到此为止!”
冷幽茹死死地拽住衣襟,不可思议地看着事态一步步与预期中的背道而驰,最终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仍…不可思议!
怎么…会输?
水玲珑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老太君亲自拉了她起来,哽咽道:“委屈你了,孩子!”
水玲珑想说不委屈,这种苦她在尚书府吃的多了,但看着老太君真挚的眼神,她露出一个黯然的表情:“总算真相大白。”
乔妈妈顿了顿,哭道:“老太君,这不关王妃的事,都是奴婢想替王妃讨回公道!王妃自始至终毫不知情…是奴婢该死!您惩罚奴婢吧!”王妃倒了,作为王妃第一爪牙,她难逃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让王妃摘个干净,只有王妃不倒,她才有生存的希望!
可惜,世界不是按照她的规则运行的。
诸葛汐倏然起身,一脚踹在她心口,将她踹了个四脚朝天:“你这刁奴!一而再、再而三地糊弄我们,当我们是傻子吗?我五年不孕的避孕药是你下的?我早产的夹竹桃是你塞的?玲珑一直怀不上孩子,那手脚是你动的?你有这能耐,怎么到了今天也没混个诰命夫人当当?一条恶狗,还想充貔貅?给我滚一边儿去!”
“小汐,你说什么?”老太君万般诧异地瞪大了眸子。
诸葛汐就把固元膏的事和自己阴差阳错怀孕的原因,以及早产后在嫁妆的枕头中发现夹竹桃,还有水玲珑吃了王妃单独准备的辣菜不怀孩子的事,配上浓烈的主观色彩细说了一遍,老太君听完,顿觉天昏地暗…
有些事,无需证据,公道自在人心,水玲珑偷偷塞了夹竹桃入枕挑起诸葛汐对冷幽茹的怀疑,但现在,冷幽茹百口莫辩,没办法,前科太多!
“我的儿子,我的孙女儿,我的孙媳,你冷幽茹…统统都不放过!你是要诸葛家…断子绝孙啦!”老太君指着冷幽茹的鼻子,哭得声嘶力竭地,“你…你…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你这尊佛野心太大,我们诸葛家小小庙宇一座…容不下你!”
乔妈妈仇恨的眸光扫过诸葛汐,又扫过水玲珑,真是小瞧了她们两个,竟从那么早就开始怀疑王妃了,而王妃…一直不知道!
她还没报仇,还没看着害死琰儿的人遭到报应,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被逐出家门?冷幽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双膝一曲,跪在了老太君脚边,泪水夺眶而出:“娘--”
老太君侧过身子,声若寒潭道:“不要叫我娘!我担不起!赶紧收拾好东西,明早之前给我从王府消失!”看了瑟缩不已的乔妈妈和红珠一眼,“乱!棍!打!死!”
…
出了主院,甄氏的后背早被冷汗给浸透了,她没想到王妃丧心病狂到了一种魔怔的地步,连丈夫都敢害!更没想到在那样的绝境里水玲珑居然法子翻身。早知道的话,她就该装装样子替水玲珑求情的,至少雪中送炭了一把!
唉!追悔莫及!
但仔细回想了事情经过,尽管没求情,可也没落井下石,而且…乔慧表现不错,她替水玲珑说了话!水玲珑念及乔慧的好,诸葛钰对安郡王的事就有机会能网开一面。
一念至此,甄氏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拉着乔慧的手赞赏道:“铭儿能娶你为妻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名门闺秀和商户女子果然是云泥之别。”
大抵是最初的期望值太高,把甄氏和自己母亲放在了同等标准,结果越相处越发现甄氏是空有一副好皮相,涵养素质远不敌名贵妇名媛,但…甄氏是安郡王的生母,基本的敬重她还是不会吝啬的,乔慧谦和地笑道:“多谢娘夸赞。”
甄氏掩面笑了:“怎么是夸赞?大实话罢了!”
乔慧灿灿一笑。
甄氏回头望了望清幽院的方向,笑容渐渐收拢:“和世子妃好生相处,这王府啊,过不了多久就得她当家了。”
乔慧感受到了甄氏对自己的重视,壮胆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娘,大姐是王妃的女儿,为何这般不敬王妃?而王妃又为什么要害她…和世子夫妇?诸葛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王妃的事,让她连一双儿女也不放过?”
到了这步田地,瞒…是瞒不了了,况且媳妇儿表现好,她高兴,一高兴嘴巴子就有点儿松了:“我在女娲娘娘跟前发过誓,不将当年的秘辛外传,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狮子爱上了青鸾,和青鸾谈婚论嫁,青鸾不久便怀了狮子的骨肉,偏这时猎人来了,非得把孔雀配给狮子,否则就杀光这片森林所有的兽类,狮子作为万兽之王,舍弃和青鸾的誓约娶了孔雀。青鸾生下女儿就归到了孔雀名下,三年后,青鸾和孔雀同时生下儿子,又过三年,儿子们同时中毒,但解药只有一颗,狮子给了青鸾之子,孔雀之子死了。其余的…你自行想象,也别问我青鸾到底飞去了哪里!”
话说到这份儿上,乔慧焉能不明?青鸾是诸葛钰和诸葛汐的生母,王妃就是那只孔雀,那么猎人呢?难道是…当今皇上?如果真是这样,王妃应当向皇帝复仇才对!她的一切不幸都是皇帝赋予的,诸葛家也是受害者。在只有一颗解药的情况下,谁都会选择救心爱之人生的骨肉…
乔慧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瞬间警觉了起来,只拥有嫡妻之位远远不够,她必须得到郡王的心,否则,谁能保证她不变成下一只孔雀?
她搀扶住甄氏的胳膊,笑得温柔甜美:“娘,您肚子饿不饿?我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给你尝尝。”
…
房间内,枝繁拿出金疮药细细涂抹着柳绿肿胀的脸,负气道:“下手真不知道轻重!太过分了!怎么说你也是…”顿了顿,改口道,“名义上也是王爷的女人,她们就不怕王爷醒了治她们的罪?”
柳绿垂眸不语。
枝繁体内的八卦因子开始作祟了,她凑近昭云:“你和王爷怎么还没圆房?王爷不喜欢你,还是太喜欢你?”不喜欢所以懒得碰,太喜欢所以舍不得逼迫。
柳绿面无表情:“不知道。”王爷常常会亲她,却只亲她的眼睛,也抱过她几次,仅此而已,更多的时候是王爷阅折子,她在一旁专门为她设的小书桌上练字,王爷不怎么盯着她瞧,但倘若王爷一侧目没看见她又会派人四处寻找。起初她将王爷定义为“禽兽”,现在则是“柳下惠”。庆幸自己不用献出清白之余,其实内心有点儿…小小的失落:她就这么没魅力?
枝繁涂完左边,又涂右边:“这样挺好,等过两年,王爷说不定会放你出府许个好人家。”
柳绿自嘲一笑:“好人家我不指望了,爹娘弟弟都平安无事我就阿弥陀佛。王爷玩过的女人,谁敢娶?”
枝繁不说话了。
柳绿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今儿的事我瞧着挺怪,前因后果我都告诉你了,你有没有发现大姑奶奶和王妃很不对盘?不,应该说王妃和王府的主子都不对盘!她害大姑奶奶、害王爷、害大小姐,她到底图什么?老太君说诸葛家欠了她,难道她是诸葛家硬抢过来的媳妇儿?”
自己是被抢来的,就容易也猜测别人有类似的经历。
枝繁是为数不多的知晓内情的人,但内情之所以是内情,因为它不能随意往外说呀!枝繁不吱声。
柳绿急了,一巴掌排在她肩头,没好气地道:“真不实在!我什么秘密都与你说,你却和我藏着掖着,我瞎了眼才拿你当知心朋友!”
人吧,总是需要倾诉的,枝繁一直在装水玲珑透露给她的信息,却丝毫没有释放出去,心里被压得满满的,高兴时还好,一委屈就挤得难受。何况…柳绿的为人她很清楚,守得住秘密!思及此处,她轻声说出了王府的秘辛:“…总之,当年的琰少爷死得冤,王妃便恨上了弄丢解药的冷承坤、偏袒长子的王爷,以及俩无辜的孩子…终究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能有多少感情…”
听完枝繁的阐述,柳绿似有顿悟,她的眼睛,长得很像世子娘亲的吧?
回墨荷院的一路上,水玲珑都在思考,幸亏王爷没与柳绿行房,否则按照冷幽茹的算计,王爷怕是中毒已深,救醒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