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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蒂完全僵住的时候,汉子已经同他的两个随从离开了。几名好事的围观者就此散去,女人也逃了。小巷中,只剩下温蒂、残缺的不可名状物,和到处泼洒的红色。
刚回过神,便感到扑鼻而来的浓郁腥臭,四周的光景也惨不忍睹。
尽量偏开视线,温蒂捂住鼻子,从无头尸体的身上取回自己的麻袋。被血迹弄脏倒是其次,整个麻袋都黏糊糊的。离开小巷,温蒂打开麻袋确认。虽然之前都不忍去想里面会是怎样的惨状,然实际上,袋子里面并不是那么糟糕。
物品都安全无事,只是这麻袋不忍目睹,无法拿着到处移动。而且……里面的钱也不见了。
大概那男人把钱放到自己口袋里了吧,虽然很害怕再回那个小巷,不过没有钱也很麻烦。
想着,温蒂用衣物将放着母亲遗物的盒子与日记包住,夹在腋下。对自己一通加油鼓劲,才回到了刚才的小巷子。
但是,才看一眼,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便汹涌直上。温蒂忍住这冲动,转身,拔腿就跑。
……
来了这么久,遇到的一切都帮不上自己的忙。长途跋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仔细想想,今天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
一穷二白,肚子再怎么饿,也拿不出一分钱买点食物。天色已暗,破罐破摔地坐在街边。这种时候读一读母亲的日记,应该能打起精神。然而,如今连把日记拿到手中的力气都没有。
已经戴习惯了的编织袋越来越重,好碍事。够了,不要这玩意儿了,滚一边去。温蒂把袋子脱下放在地上,意识不由地开始恍惚。
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好像是硬物碰撞的声响。凑上去一看,袋子面前竟躺着一枚十戈登的硬币。
这点温蒂明白,但是,为什么要把钱币……
正疑惑着,又有一个打扮光鲜的男人路过,毫不在乎地往温蒂放在地上的编织袋中丢了一枚硬币。
明白了,温蒂好像懂了。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施舍〉。
……
在大城市里,总有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在街头或坐或立,甚至主动找行人索要钱财,这种景象温蒂也见过很多次。
贫穷,找不到工作,凭自己根本无法养活自己,便只能靠乞讨度日。这都是无可奈何的,自己也是。已经彻底走投无路,只能这样了。
为了和父亲相见,为了能活到那个时候,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什么啊,明明做好了觉悟,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自暴自弃了吗?无所谓。就这样吧,就这样把袋子打开摆在面前,低头,静静地坐好。
凑足了钱,就去吃饭。填饱了肚子,就去找父亲。如果又没钱了,只要再往地上一坐就好。
紧紧盯着地面,听着附近的声响。……请赏赐一点吧,拜托了,只要一戈登就好,赏一点钱吧。
……
“哟。”
……听见声音,温蒂抬起头来。眼前有两个男人弯下了腰,一脸坏样。
其中一人围着一条黑色围巾,脸上有奇怪的骷髅刺青。
另一个人也有同样的刺青,又胖又高。埋在额头与脸颊肥肉之间的细长双眼,好像渗着冰冷的光。
围巾男摸着下巴,咧开了嘴唇发黑的口看着胖男人……
“嗯……我的直觉果然很准,是吧?”
“还行吧,总之还不坏。”
“是吧是吧,呀,不过还真是那啥呀。该怎么说,值得打磨的原石?有天分?……哎哟!喂!你这家伙好好看下啊!”
“确实不坏,不过也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吧。”
“你丫?咱是找到了好料才给你丫说的,你丫能不能别这么带刺儿?咱俩这不是搭档吗,咱的功劳也有你的份,你的功劳当然也有咱的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算了,这回随你吧,货确实还不错。”
……
虽然掺杂着一堆土话,不过大概意思,温蒂还是听懂了。
〈只是〉,〈还不坏〉、〈好料〉、〈功劳〉,是在分东西吗?既然如此,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个……”
……不明白,就问问好了。哪知刚要开口,胖男人突然一把抓住温蒂的衣领,提了起来。
防水衣的衣襟勒住了脸,一下子无法呼吸。胖男人几乎贴了上来,像一只巨大的肉食兽闻嗅猎物的表情。
“确实,仔细一看确实相当不错。”
“是吧?咱是不会看走眼的。这小鬼,好好打扮打扮,不得了。”
“我越来越想……”
“你想个鬼!要是弄伤了就没意义了。”
“知道知道,这种事儿我还是懂的。可生理现象避免不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就好好忍着干活,拿了钱还差这一个?”
“是是,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
不得不说,胖男人的力气很大。他钳住温蒂的双手,一下子将她扛在了肩上,就像对待行李一样。
啊!才不是你们的行李,这操作不当!……温蒂正想大声抗议,喉咙处却贴上了什么冰冷的硬物。
是围巾男,他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伸向这边。金属的反光,是刀。
“给我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别乱动。安安静静,咱们就不对你动手。知道么?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在这里好吧,嗯?”
“死、死……”
“说了叫你闭、嘴、啊!”
刀刃向下压了一分,穿破了皮肤。伤口应该不深,也没有流血。可感受到那份金属的冰冷,身体马上就僵住了。
胖男人轻松地扛着温蒂前进,刀刃则跟着保持在温蒂脑袋附近。
这是要被带走了,去哪?不要,必须得逃跑。但是……如果抵抗、就完蛋了。
连发出声音都不行,况且,就算求救……也是没用的吧。
……
周围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确实,也许有人没看到,或者是只瞟到一眼。但的的确确有许多人一直看着这边,他们都知道。
有的人露出〈哎呀哎呀〉、这样那样的表情摇头。还有人的脸上浮着同情,也有人好像感到很有趣一样咕咕笑着,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人,想要对此做出任何行动。无可奈何,大家都只想独善其身,仔细想想,温蒂也是一样。
就算曾想救那个女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如果不是正义之士碰巧经过,那个女人的下场一定和现在的温蒂一样……或是死掉。
她就只能在心里高呼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只是想着,然后在旁边看到结束,什么都做不了。
啊,想到了。只要那位大人再来一次的话……不,会有这么幸运的事吗?不会的,至少温蒂不信他还会来。
必须自保,那个人也说了,要先靠自己,必须得靠自己做点什么。
但是,一旦动了、一旦发出声音,这刀刃就会撕裂皮肤,切断血管。她会流很多很多血,然后……死。
……
就这么死掉,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不要,死这种事,还不想死。
为了不死,为了不死的话。……很简单,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杀……心脏剧烈的跳动击打着动脉,脑子里有莫名的冲动。
“喂,那边的!”
……不过刚巧,突如其来的叫喊打断了奇怪的念想。
不是胖男人的声音,更不是围巾男在说话,那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望向身后。
当然,被人扛在肩上的温蒂一抬头便能看见后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