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开拉斐尔,阿塔拉飞了起来。在那之前……还是同时、或之后呢?
可以看见,这家伙的背上有东西冲破了白衣。有筋脉,那是……翅膀。
当然,不是鸟类那种。像是蝙蝠,漆黑无比。
背上长出四片与身高相仿的骨翅,高速拍振,真的在飞,毫无疑问。
“我可爱的、天真的孩子啊。”
阿塔拉垂直飞升了十米,停于半空,以他不祥的瞳眸俯视拉斐尔,片刻不离。
“……我是你的〈父亲〉,而你是属于我的,就像我的一部分。拉斐尔,我是真的爱你,所以若有什么是非告诉你不可的,我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你那是不行的,拉斐尔,那是不行的,我可怜的傻孩子。”
……
这一刻,拉斐尔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仅是目瞪口呆地仰望阿塔拉。
半空中的男人予以看似温和的视线,勾起手指,仿佛要刮抓胸口一般。
不对,他黑色的指甲确实刺进了胸口。接着,毫不费力地扯开。
……〈quis turpis in pes egressus accidens homo furore iterum temptare eius super te et dabo te respicere bonum〉……
……有声音传来,是阿塔拉的声音吗?
并不是,他的嘴没有动。
这也就算了,那声音报出的句式似曾相识。凌乱的断句,奇特的音节。难道是咒语?不会吧?
呻吟声在耳畔响起,是拉克丝。半身人的奥法师拨开帕克想阻止她的手,坐起身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雷击,电光与雷鸣几乎同时撕裂了视觉与听觉,仿佛一切都被轰成灰烬。
无垠的白色深烙在茉莉眼中,什么也看不见。
……
刚才,在这之前,她确实看见了。是落雷,电光从高于阿塔拉所飘浮的位置笔直落下,宛如光与声的瀑布。
耳朵与眼睛瞬间失去功效,良久,茉莉才听见剧烈的喘息声。
〈怎么〉、〈不可能〉等等吞吐的短句敲打着胸口。紧接着,眼中的白霭一并消失,归还此世的真相。
拉克丝试着起身,结果又瘫坐下来。
“这个是……【麒麟】?!……为什么你会……”
……难以置信一般,拉克丝好像在颤抖。阿塔拉的法术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于现实是,于精神上也是。
“很可惜,我并没有奥法方面的才能。”
……端〈坐〉在空中,阿塔拉耸耸肩,提唇而笑。
“……我也不知道为何愚蠢的凡人都说我是奥法师,真奇怪,那可是龙遗留的技术,我又不会用。”
他到底想说什么?不会法术?可刚才那绝对是法术!拉克丝所言的〈麒麟〉就是它的名称吗?还是说仅是泛指呢?
总而言之,阿塔拉好像召唤了麒麟雷光。……不对,念咒的不是他。
他的嘴没有动,那也不是他的声音。
……
“你们有没有听过〈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句话?尽管是老掉牙的观念,我却将它视为真理。”
“那是,很古老的法术,非常古老,就连……咳……”
“拉克丝小姐!”
……伊丽莎白靠近频频咳血的拉克丝身边,和帕克合力逼她躺下。似乎是听到拉克丝的声音,阿塔拉频频拍手,似乎非常开心。
“不愧是能让大巫妖奥沃败退的存在,博学多识。没错,那是很古老的法术,是我的好友所创造的。”
垂下不祥的双目,阿塔拉仿佛在看自己的胸口。
“……既然机会难得,我就向各位介绍一下吧。”
比起诡异,那更该说是可怕。
那家伙袒露的皮肤上,其间有个不应存在的物体。什么东西?!见鬼!居然是一张脸,人类的脸!
是以某种方式镶在胸口正中央的白色人脸面具吗?看,脸上有眼、鼻、口,没有眉毛,眼睑紧闭。颜色和阿塔拉的皮肤一样惨白,很像面具的装饰品。
然而,不是,是就好了。看得出不是那样,那不是面具。
那道唇,刚才动了。脸上的嘴,念出了咒语。
不会吧?法术是那张脸施放的!脸?单就一张脸会使用法术……?!
……
“这位是我的好友,乔弗里。”
“邪魔歪道。”
在阿塔拉开口的瞬间,克劳狄乌斯当即愤愤说道。
乔弗里?对,是的,茉莉也听过这个名字。只要对历史有点基础认识,一定知道这名字。
【乔大帝】,魔导王之一。曾带领一手创造的人造生物大军,统治了现今菲奥利大陆的大半地域。
那就是乔弗里?那张脸?
尽管难以置信,但要说为何怀疑,也只有出于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之类的薄弱原因,没有实据。
“你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难听,沃尔卡斯。”
阿塔拉低声闷笑,毫不掩饰……
“……这个,就是在那场最后的战争时,他为求生存以及更进一步的不死,所得来的结果。之后,他就以这种方式与我同在了。只是这样算不算是活着……可能有点争议。”
“所以你才……”
握住大剑,克劳狄乌斯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前去。
不过,那无所谓。关键是这边,拉斐尔那边。
尽管知道这不是小事,但茉莉还是别开了眼睛。
……
看到那个会让人呼吸紊乱,心冷得几近冻结,却又疯狂鼓动。
汗流不止,眼皮痉挛,脸颊、下巴、肩膀、指尖、全身都脱离了意志的控制。
所以,不再去看,就算明知看不看都没有影响,事实不会改变。
没用的,全都没用,不管做什么都没用。一声轻呼泄出喉咙,在不断的齿颤声中再一次呻吟。
意识到这点,茉莉紧闭上嘴,仅用鼻呼吸,但她完全不懂自己这些动作究竟有何意义。
心里仿佛有种声音,告诉她还有该做的事。可那是什么?茉莉全无头绪。
腿在颤抖,而且抖得很怪。关节各自以不同方向、不同速度摇晃。最后,她终于了解,自己不是必须做些什么,而是想做什么。
或者说,不得不做,忍也忍不住。
虽不是不可能,但她就是忍不住。办不到,因为那家伙倒下了,像攀附在地面一般倒下了。
身上黑衣满布焦痕,一道道细得看不清的烟从许多貌似由内绽开的破洞升起。
脸是趴着的无法看清,不过耳朵红得发黑。那不是流出皮肤的血所染,原因不明,但不是血。
拉斐尔一动也不动,就那么趴在地上。总觉得,他一那么倒着,就不再是他了。没错,那不是他,是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