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许是吧,拉菲。其实我也知道,可我还是这副德性。”
“你这家伙……为什么我每一个同伴都这么欠照顾。”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我们的首领。换个角度来看,就像是你集合了这些欠照顾的人一样。”
明显是玩笑的口气,但拉斐尔并没有将其视作玩笑。
“所以说,让我干涉你们的人生……不是很奇怪吗?发展成这样,不会恨我吗?”
“没有,我能肯定。我不恨你,大家都是。”
虽不能动,然布鲁斯这话斩钉截铁……
“我还得感谢你,初次见面真是太好了,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拉斐。”
“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受不了你。”
“抱歉啊。”
“道什么歉啊。”
“呀,我总觉得,必须向你道歉。”
“没那回事,布鲁斯大叔……”
“的确,都一样。结果就是结果,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
想点头,但已经没有了脖子的〈他〉并不能做到那样的动作。
“拉斐……”
大概沉默了几秒,布鲁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她们,还好吗……?”
“还……好,我保证。”
“是吗……?”
轻叹一声,布鲁斯埋下头。接着,有什么碰触了他的侧脸。
“布鲁斯……”
是手,从未有人如此温柔地抚摸,过去可曾有谁如此温柔地唤着这个名字呢?
试着张开左眼向左边倾斜,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布鲁斯眼前才有点模糊的影像。
似乎有个人正低头看着他,良久,他才逐渐看清了对方的面庞。
“你是我重要的朋友,布鲁斯。但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你……”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还肯以朋友相称吗?真是败给这家伙了。
好不容易才看清的脸,这下又要糊掉了。不,他反倒希望会糊掉。
视野中的那人仍保持着笑容,浅浅的微笑。
这就对了,拉斐尔。跨越每一场胜利,笑着。被过去束缚可不像你,完全不像。
“布鲁斯,真希望能在最后和你……”
“是啊,真想和你喝一杯,一杯就够了。不过,算了吧。……算了,都够了。”
再度沉下脸,布鲁斯冠以轻松的口气……
“……代我向大家问个好,拉斐尔。”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降临。
……
“拉克丝。”
拉斐尔回过头,呼唤同伴的名字。那模样……〈凄惨〉,脑海里于匆忙间只能浮出这个字眼。
嘴唇破了,右眉上方的额头处有个明显的创口,左眼肿得不像样,整张脸也全是由嘴或鼻子流出的血液染上的血渍。
被揍成这样居然还能说话,那的确是个奇迹。
看不出拉斐尔作何表情,声音也冷得吓人,仿佛不愿让人听出任何感情,亦或压抑几近决堤的怒气。
不仅是他的模样和声调,其他人也仿佛冻住了一样。被篝火围绕的大厅闷热难当,却冷得使人似若冰雕。
对,也是。冷的是气氛,实际上一点也不冷。没有感受温度或湿度的余裕,脑袋里近乎空白。为何会在这里呢?……甚至会让人如此哲学地思考。
“能替我火葬布鲁斯吗?拉克丝。”
听了那家伙的要求,拉克丝抖动嘴唇,想答话,却如同在中途受到寒气侵蚀一样,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仿佛要甩开什么似得使劲摇头,也像在拒绝请求。〈不要,为什么要我做?〉……还以为那副表情的拉克丝会如此作答呢。会吗?不,她当然没有那么说。
……
“我……知道了。”
脸色苍白,在火光下依然带有明显的铁青。拉克丝的声音低哑,宛如发自地底深渊一般,沉郁、含糊不清。
轻轻跳过半米的壕沟,走到拉斐尔身旁,形成错位背对的姿势。她低语,轻轻默念。火焰出现了,开始蔓延。
看着那样的场面,以右手食指拉扯领结的帕克就像定格了一样。他只是用指头抵住脖子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不曾别开视线,目不转睛地凝视拉克丝发动法术的那一刻,看着火焰开始蔓延。
那是可以盯着看的景象吗?至少,茉莉不忍目睹。办不到,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她不懂自己为何如此,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感觉真不舒服,为什么?她并不想多做思考。有种想了便会越陷越深、将自己逼入泥沼的感觉。
“布鲁斯……”
……是拉克丝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在怀念、惋惜、哀悼,掩藏悲伤……却又弄巧成拙一样。
濒临崩溃却又极力苦撑,既坚强,又脆弱、虚幻,犹如即将凋零之花。
想去挽留什么,却又留不住飘散之物。任由风将其吹去,消失在看不见的地方。
“你真是个傻瓜。”
不知是对谁说的,拉克丝用平静地口吻骂道。
“彼此彼此。”
而拉斐尔的脸上似乎起了一抹浅笑,除了笑之外再无其它。
别无选择般的笑、无奈的笑。
“我们都……”
欲言又止,轻叹一声,他说……
“……走吧。”
……同时迈开脚步。
……
两步,停住,弯下腰,拾起了某样东西。
是那个首饰,拉菲尔以食指钩起黑色项链,转一圈,紧紧握起。
也就在他拿起黑色项链的瞬间,一道突兀的掌声响起。
普罗米修斯,它倒是一直在静静地观战。
鼓掌,有什么好鼓掌的?这固然令人不爽,可发怒的资格并不在茉莉身上。
不过,拉斐尔与拉克丝只是转面瞪视普罗米修斯,什么也没说。而普罗米修斯也挺识趣,当即停止了有规律的掌声。
“精采,表现得真是精采。恭喜各位,赢得了第一场胜利。”
叹息声传来,某人跟着发出叹息。不知道是谁,茉莉只能确定不是自己。
比起叹息,那更像是因呼吸困难导致的杂音。
空气闷得喘不过气,可能是氧气浓度过低导致。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否正确,也不必知道。
“那么,若没有特殊需求,就请继续移动到第二会场,希望各位不会感到过于仓促。”
“少废话,带路。”
……拉斐尔冰冷地回答,有如口中吹出绝对零度的寒风。
“遵命。”
普罗米修斯不为所动,转身,若无其事地起步。
圆形大厅另一头有一扇门,看来它是打算从外缘处穿过那里。
至于门后嘛,是一条窄得不像话的通道。
一盏盏灯火吊在岩质的通道顶端,保住了些许光明,但那份晦暗,仍让这下坡路走起来似若刀山。
通道越走越宽,尽头是另一扇门。普罗米修斯在门前止步,像不倒翁一般转过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