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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洗把脸、塞点食物的。恰巧,〈公主〉殿下在这时下达了召集令。不得不快点去,毕竟她是团长。就算有点私情也不行,你懂的,可不能让领导人等得太久。
不过,战争原本就是如此。清醒时随时都得绷紧神经,不仅会因睡眠时间太短而焦虑,也会涌出十足的罪恶情绪。打瞌睡被人叫醒的当口还会:〈混账东西!我醒着,我当然醒着,你这个白痴!〉,像这样口出恶言。
有胜利,自然也会有失败。无论如何,只要依此步调持续战斗下去,渐渐地,大家都会变得异常。无论杀人或是被杀,都会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最后,焦急等待着的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终结。
以看不见的出口为目标拼命地匍匐前进,就连这种生死关头都会突然涌现捧腹大笑的欲望。
看到被割开喉咙而死的战友,会说:
〈你又多了一张嘴!挺好的!没有什么死法比这更适合老哔哔个不停的你了。〉
在战场上,受不了紧张感而松懈的家伙就会先死。就算绷紧神经,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要是有胆量,就会去勇敢赴死。若是软弱的白痴,便会惊惧而死。人的死本就有着各种原因,也可以说,原因这种东西正是似有若无的存在。
战斗、死亡,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现实。在死亡面前,胜败也仅是无聊且空虚的无谓之物,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退一步讲,就算有也是非常无趣的,大可忽略。而正因为毫无意义,大家才能尽情地去享受快感。
这不是很好笑吗?为了获得毫无意义的胜利而舍弃一切、赌上全部,如此拼命。……还有比这更高级的游戏?
……
“你似乎很愉快,老友。”
“是吗?”
达利兹对并肩走上大廊石阶的列夫耸了耸肩,说起来,这抢来的太阳神殿真是大得过分,简直浪费资源。
“……不过,我觉得不会无聊倒是真的。”
“稍微有点危机意识如何?”
“有,就算是我也还是会有一些的。再怎么说,这次毕竟失去了王牌。而且,那个大剑剑士,能单人用出传奇法术的奥法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军队……强敌不断增加,情势不容乐观。”
借由隐藏姓名的魔法顾问带来的生物奥法复制技术,计划终于大幅度推进。刚巧,丹塔利欧才结束【魔王】雷克斯的混乱统治,此刻起兵拿下艾欧大神殿岂不美哉?
一切本应如此,却在作为跳板的乌密达海港频繁遭遇强敌。巨型降灵体暴走,骑兵队无法前进,最终他也只好选择撤离。如果此为神的试炼,那还真是敬谢不敏。
说起来,魔法顾问老兄不知道哪去了,该不会逃掉了吧?……也对,法师本就见风使舵,他逃了也不奇怪。
……
“团长早就知道了吗?”
“我们的公主大人可是有万能的神通力。”
“嗯……”
“你是在怀疑吗?列夫。”
“我没有怀疑。”
骗人……达利兹瞄了一眼列夫的侧脸,暗自窃笑。不过,追根究底,若是要将情感与理性放在天秤上衡量的话,列夫绝对是一个偏向理性的男人。
虽然心醉于那位大人,但内心却仍有一部分会像这样冷静观察自己的余地。所以,纵使他嘴上说着〈没有〉,内心依旧在意。
这次与以往不同,或许就连〈公主〉殿下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失去王牌。今天早上,士兵撤退完毕,他们前往报告战况后,〈公主〉殿下也只是跪在大祈祷堂正中央一味的祈祷,没有抬头。
“啊,我懂。”
听着老友的口是心非,达利兹摸摸胡茬。
“……我懂,她的罪过已被全部赦免,弥铃大人拯救了她。”
不是〈我知道〉,也不是〈我看到〉,而是〈我懂〉。
那时,在看见〈公主〉殿下祈祷的时候,达利兹这么想……怎么,她也会动摇呀?我们的大将也有可爱的一面嘛!亲近、同感,虽然不太一样,却都有点类似。总而言之,这是他第一次对〈公主〉殿下有那种感觉。
同时,他也这么想……状况变得有趣了,哈哈!战争不这样就太无聊了!
……
“你这厮……”
……列夫那丰厚的嘴唇微微抖了抖、向右一歪。
“……果然很开心吧。”
“是你的错觉。”
“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你不论身体、连眼睛耳朵都烂掉了。”
“我可不想被由里到外腐烂透顶的你这么说。”
“我不否认。”
“不是不想或不能吗?”
“随你怎么说。”
“我最讨厌你这种随便的地方。”
“彼此彼此,我也觉得你那种死板的个性烦死人了。”
“你还是听不懂笑话。”
“你那不是笑话,而是萧话吧。”
“一如既往,无聊的冷笑话。”
“这并不是冷笑话,老兄。”
“我知道,一般的开玩笑,对吗?”
“我真搞不懂这话哪里好笑了。”
“稍微前卫了一点,但我感觉没差。”
“所以那一定不是前或后,大概是上或下。”
达利兹调侃,不过列夫并没有继续接话。已经登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算是给个面子,严肃一点比较好。
……
显然,除了达利兹和列夫之外,【净化教派】的干部早已全部聚集在了大祈祷堂。
看看乌卡奇奥娜、那个疯女人。这个家伙几乎是五体投地趴下去的姿势,夸张地跪于堂下。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有意思,真是个令人佩服的玩笑。
原本像狮子鬃毛一般的华丽金发现在看起来干巴巴的,本来就仅剩半张的面孔皱成一团,快哭了一样。所以说,她到底要趴到什么时候?
又不是丧礼,莫名其妙。这副德行,让一旁整齐半跪为一列的骑士们情何以堪。
话说回来,站在大祈祷堂中央,俯视众者的团长大人……她的态度也有些问题。
与往常完全不同,对,平常的她总是不动如山、泰然自若地向弥铃大人祈祷,接着,会像听到了神谕一样,静静地、带着压倒性地气势下达命令。
于是乎,现在她怎么了?半截面具后,那眼神,彷佛在苦恼,又像在思考。
半分惆怅,犹豫不定。有点逞强的嘴角,半低的头,想做什么决策、却又难以开口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