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原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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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冯玉祥首都革命 (五)驱逐溥仪

五、驱逐溥仪

11月5日,冯玉祥在北京干了一桩和兵变一样惊人的行动,就是“逼宫”,逐溥仪出宫,废除清帝名号,把前清的小皇帝赶出他的皇宫,这也是惊天动地的。

冯玉祥早在率部攻入北京讨伐张勋时,就曾决意驱逐溥仪出宫,为段祺瑞所阻。这次他召见爱将鹿钟麟,对他说:“一定要采取断然行动,把溥仪驱赶出宫,把故宫的宝物收归国有。速办不得有误。”《民国日报》1924年11月6日的报道是这样写的:“冯玉祥在辛亥革命前就一贯痛恨封建帝制,北京政变后,他决心以全力行其素志。在商得摄政内阁同意后便于11月4日命警察总监张璧访问内阁总理黄郛,召开临时内阁会议,修改了清室优待条件,决定把溥仪驱逐出紫禁城。遂由北京警备总司令鹿钟麟等执行了这一任务。”

1924年(民国13年)溥仪19岁,他已不是一个孩子,对于北方军阀的混乱,此起彼落的情势已能分析,也知道如何应付。当冯玉祥倒戈入北京,曹锟被因,黄郛出主摄政内阁,溥仪自内务府大臣绍英和荣源处得到报告后,尚能镇定。因为民国成立以来,军阀的你来我去,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新闻。可是接着又来一个消息,说冯玉祥已把挂着陆军第十六师番号的紫禁城外守备部队加以调走和改编,似乎情形是不妙了。当时溥仪和他的家人商量,恐怕冯玉祥要向皇室勒索,因此他便考虑想到外国驻北京的使馆中去避一避,只是有一部分王公大臣的政治触觉很迟钝,他们认为中华民国和清室签订的“优待条件”早为国际所公认,中华民国无权单方面把它废除。因此,他们的结论是溥仪留在清宫中决无危险,因为有国际承认的优待条件作护符,倘若军阀们对清室有什么举动,外国公使们一定会出面干涉。

溥仪这时还居住在故宫养心殿里,他紧急召开会议。奉召而来的王公、帝师、内务府大臣们,一个个惊慌满面,愁肠百结。溥仪紧锁双眉,一语不发。溥仪的岳父、总管内务府大臣荣源急了,说:“事关皇上安全的大事,咱们得快拿主意,等冯玉祥的人来了,都和他们讲什么。”宗室宝熙说:“这种事咱们经过也不是一回了,我看咱们还是抱着欢迎的态度,冯玉祥总不至于和咱们太过意不去。”曾任军咨大臣和训练禁卫军大臣、溥仪的叔父载涛摇摇头说:“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说,冯玉祥这次班师来京,不但要推倒曹锟,还要撵皇上出宫,皇产和各王公府第一律没收。咱们千万不能等闲视之,掉以轻心呀!”奉恩镇国公载泽说:“我看还是找个得力的人去跟冯玉祥疏通疏通吧!”溥仪的父亲、醇亲王载沣说:“这冯玉祥不同于别人,不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人,从来和咱们没有一点来往,这条门路怕是打不通。听说,曹大总统已经给关起来了,曹四爷服毒自尽了,事情难办了。”载涛说:“要不然,皇上索性去天津避乱吧,天津租界有早准备下的房子。”总管内务大臣绍英说:“万一外面所传消息不实,皇上轻易出宫,岂不是自寻引火烧身之祸?再说,敬懿、荣惠两位太妃怎么办?她们在宫里已经住了几十年,就是死也不会同意出宫的。还有瑞康太妃去世才月余,灵柩尚未抬埋,怎么能丢下不管?”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拿出一个所以然来。

11月4日,国务会议开会商讨,一致通过修改清室优待条件五条,系由司法总长张耀曾起草,经黄等讨论修正。随即令京畿警卫司令鹿钟麟及警察总监张璧,负责执行入清宫责令废帝溥仪交出玉玺,即日出宫。新的优待条件全文如下:

一、大清宣统皇帝,即日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享有中华民国国民法律上之权利及义务。

二、本条件修正后,民国政府每年支出五十万元,设立北京贫民工场,收容满旗贫民。

三、清室即日移出紫禁城,自由选择住所,民国政府负责保护。

四、清室社稷之祭祀等项,民国政府设法处理之。

五、清室私产,仍归私有,一切公产,民国政府没收之。

冯玉祥决定要驱逐废帝出宫,要干和“首都革命”一样的大事,他当然也怕国际干涉,所以把全权授给鹿钟麟,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入宫,先造成既成事实,使国际间知道木已成舟,挽救无力。于是,鹿钟麟便十二万分火急地派出部分军队,严密封锁清宫大小门户,禁止人们进出,尤其不许外国人出入。鹿钟麟自己和警察总监张璧,全副武装,率领20名手枪队,冲入故宫。这一行人进入清宫后,一拥而入直往前进,每遇到一个人就大喊一声“不许动!”把一个个的人“钉”在原场,一直找到了住在清宫内的内务府大臣绍英,鹿钟麟宣布了冯玉祥的命令,限“宣统废帝”20分钟内立即迁出紫禁城。年老而又胆小的绍英突然见到这样一批全副武装,又不讲礼的不速之客,真是手足无措,而更无所措手足的,是那个迫迁的命令,实在是晴天霹雳。鹿钟麟更用威吓的口吻说:“现在已经在景山上架了大炮,预定在20分钟后就要向宫中炮轰了。”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两个手榴弹,往桌子上一扔,真把这位内务府大臣绍英,吓得全身发抖,面如死灰,把头忙着点个不停,并且答应立即去报告溥仪,但央求放宽一些时间作好准备。鹿钟麟作好作歹地答应再放宽20分钟,向着手枪队宣布说:“告诉弟兄们,再放宽20分钟。”然后严厉地向绍英一指,说:“快点去收拾你们的东西,照料你们的皇帝出宫去,识时务才是俊杰呵!”

当鹿钟麟率兵入宫迫迁的俄顷,储秀宫中溥仪正好和“皇后”婉容在闲坐谈天,突然之间,绍英、宝熙和荣源三人神色仓惶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君臣之礼就喊着说:“大事不好了,冯玉祥派鹿钟麟、张璧带兵入宫,限令皇上四十分钟离开皇宫,他们的大炮架在景山,如果到时候不迁离,大炮就要向宫中轰击了。”

“皇后”和这些“大臣”都急得没了主意,侍从们(这时宫中已没有太监)则三个五个聚在一块交头接耳,简直是大祸临头,溥仪一边嚷着说:“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一边让人挂电话给父亲载沣,老师陈宝琛、朱益藩和庄士敦,令他们火速入宫商议。

他们先后慌慌张张地赶到宫门,庄士敦被冯玉祥士兵挡驾,不许入内,于是载沣、陈宝琛、朱益藩便气急败坏地及时赶来参加这个“御前会议”。

会议毫无结果,只决定了一点,叫陈宝琛跑出宫外找庄士敦,去外国公使团寻求支持,要他们出面主持公道。陈宝琛出去不久,40分钟限期已到,鹿钟麟的兵士已经哗噪起来,君臣们相对毫无善策应付,这时鹿钟麟已在宫门外准备了五部汽车,溥仪夫妇和绍英等无可奈何,只好收拾细软先逃命要紧。君臣们狼狈地走出宫外,鹿钟麟上了第一部汽车,溥仪坐第二部,婉容和文绣坐第三部,张璧坐第四部,绍英等坐第五部,五部汽车旁站着20个手枪队的士兵,浩浩荡荡地驶去德胜门内,什刹海北河沿的“醇亲王府”。

在醇王府前,溥仪下了车,十六年一场梦,如今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他真是百感交集。这时候,鹿钟麟跑上去和这位皇帝握手,并且问他说:“你今后是皇帝呢?还是平民呢?”溥仪在这样的情况下,很爽朗地答复说:“我今后只愿意当个平民。”张璧也走过去和溥仪握手,一再声明警察一定对溥仪保护,并且还轻松地说:“现在你既然已经变成平民了,说不定将来还可以竞选大总统呢。”

话分两头,陈宝琛、朱益藩出宫后就找到了庄士敦,商量如何“勤王”。当然,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寻求国际干涉,于是庄士敦就到了荷兰公使馆,找着荷兰公使欧登科,他是当时北京外交团领袖。欧登科联合了英国公使玛克兑、日本公使芳泽谦吉,一同到北京临时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议,并要求保证溥仪的人身安全,这种行动也只是表面文章而已。

13年11月8日北京国务院通电云:

“慨自晚清逊位,共和告成,五族人民,咸归平等。曩年优待条件之订,原所以酬谢逊清,然今时势所趋,隐患潜伏,对此情形之政象,竟有不得不量予修正,以卒其德者。诚以北京为政治策源之地,而宫禁又适居都会中心,今名为共和,而首都中心之区,不能树立国旗,依然仍用帝号,中外观国之流,靡不引为笑柄。且闻溥仪秉性聪明,平居恒言愿为民国一公民,不愿为禁宫一废帝;盖其感于新世潮流,时戚戚焉以己身之地位为虞。近自财库空虚,支应不继,竭蹶之痛,益伤其心。故当百政刷新之会,得两方同意,以从事于优待条件之修正。自移居后海后,并愿由军警妥密保护。从兹五族一体,阶级尽除,共和基础,固如磬石。而在溥仪方面,既得自由向学之机,复苏作茧自缚之困,异日造就既深,亦得以公民资格,宣勤民国;用意之深,人所共喻,缅维荩虑,定荷赞同。至于清室财物,业经奉令由国务院聘请公正耆绅,会同清室近支人员,共组一委员会,将所有物件,分别公私,妥善处置。其应归公有者,拟一一编号,分存于国立图书馆、博物馆中,俾垂久远,而昭大信,并以表彰逊清之遗惠于无穷。恐远道传闻,有违事实,特电布闻,敬祈照察!”

溥仪出宫的消息传到蛰居天津的段祺瑞耳中,他忘了自己曾是民国的国务总理,竟气得一脚踢翻身边的痰盂,大骂一通,并去电质问冯玉祥:“清室逊政,并非征服。优待条件,全球共闻。迫之,于优待不无刺谬,何以昭信于天下乎?”冯玉祥回电说:“清室为帝制余孽,复辟之祸,贻羞中外。张勋未伏国法,废帝仍保旧号,均为民国之耻。留此余孽,于清室为无益,于民国为不祥。此次移入私邸,废去无用之帝号,除却和平之障碍,人人视为当然,除清室少数人仍以帝号为尊荣外,莫不欢欣鼓舞,谓尊重民国,正所以保全清室也。”

然而很多年后,竟然传说冯、鹿等盗窃或劫夺大量故宫宝物。因为冯氏生前,尤其在首都革命后,树敌太多,不特满洲旗人、逊清遗臣、帝制余孽等恨之刺骨,即北洋皖、奉、直诸系军阀政客及其党羽,皆成为仇雠,怨尤丛集,故对其发出种种谣言,谓其逐出废帝后即大量劫夺宫中宝物。北方一带民间口传之外,甚有见诸诗文者。最显著之例证,如吴佩孚秘书长,有“江东才子”之称的杨云史于《榆关纪痛诗》云:“再见金牌恨,中原尽失声;万军当劲敌,大盗劫神京。”其序文则曰:“…意尤在夺皇宫宝物,命张璧、鹿钟麟(未提李煜瀛)勒兵入宫,露刃逐清帝后妃下殿,而籍其宫里财宝。于是元明以来,三朝御府珍储,十代帝后珠玉宝器,以至三代鼎彝图书,九洲百国方物,天府琅环,宇宙韫閟,希世之物,至是尽载而出。荷戈断行人于道路,六日夜不绝。……”又有段祺瑞属下亲信曹汝霖的《一生之回忆》叙述大略如上文,但加插鹿、张二人就在宫中与溥仪谈判中“乘闲偷窃”;张劫走一对均窑花盆,鹿将军帽覆扣一翡翠瓜,由随弁连帽带瓜,一齐带走。不过曹最后也承认:“余虽未目睹,然人言凿凿,决非虚构”,弄了半天还是谣言,很明显是有人在恶意中伤。

对于故宫盗宝之谣,冯玉祥在自传中辩解道:“所有宫中的财物都由吴稚晖、庄永(蕴宽)、李石曾等名流组织一“保管委员会”接收之。享后有人造谣,说冯某攫取了多少故宫宝物云云。对于这种无稽的谰言,我都无庸置辩。我想李,吴等诸位先生,都是正直名流;如真有人攫取了财宝,他们岂肯接受保管古物之责,平白分受别人的骂名?”

至于鹿钟麟终身不敢购置、陈设、或私藏一件字画或古物,以避嫌疑。又有冯玉祥旧部骁将刘汝明在台湾发表《回忆录》写道:“说到盗宝,当时进宫的是鹿瑞伯(钟麟)、张璧、李石曾(煜瀛)诸先生,另外还有军警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这宝如何盗法?溥仪一出宫,摄政内阁即明定成立了善后委员会来管理故宫财产,划分公私,分别保管。善后委员会后来演变为故宫管理委员会。这些国宝遂得琳琳琅琅的陈列出来,直到今天还可以供国人参观。”

冯部的旧属多人,均一致否认冯氏曾有盗宝之事。当时大家都知道自鹿等完成了驱逐清室出宫任务离去之后,除即派队在宫外守卫以代替已被解散之原有的清宫警卫军外,从未有国民军高、中、下级将领再踏入故宫一步者。官中一应宝物财产,均由社会贤达名流组成之委员会保管及清理,由名教授主持,会同满清近支宗室共同监视点交,协同清理公产私物(见十三年十一月八日摄阁命令)。未及数月,国民军全都撤退西北,盗宝根本就没有机会与时间,尤其如谣传车载斗量,搬运数日的大量劫夺。

冯氏如有显著的盗宝行为,纵能瞒过部下部分人员,岂能瞒过全军,尤其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员?至于后来背叛冯氏之最高级将领,也没有一言证明其事。即以冯氏夫妇下半生生活观之,其勤俭朴素,数十年无改,从未有广置产业,存款中外银行,或个人度其奢侈豪华的生活。其生活程度简直比不上一般小康之家。最后,奉国民政府命渡美考察,初作久居计及为儿女留学计,曾在加州购了一所小房子,是由政府所发给的旅费移用的。在全家离美前想已转卖了。如有盗宝卖宝事,生活何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