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听到女子的呼唤激动得险些又栽倒在地:哇塞,(老马在沿海打工学会的感叹词))!她把我认出来了!她知道我是谁了!天啦,我靠!蚂蚱这个名字只有她才才有资格叫。老马叫蚂蚱,而她叫蝴蝶,这是两人小时候互相给对方起的绰号,约定好了不准告诉其他任何人,这一秘密被两个人保存了半个世纪。眼前的女人如果不是胡莹还会是谁?老马立马应一声:
“哎—。是我蚂蚱,我是蚂蚱。”
这一声答应得如此响亮、如此声情并茂,引得从旁走过、跑过的人都侧目回看。而且,几乎就在老马答应的同一瞬间,刚才那只狂吠不止、长发飘飘的小白狗不再叫唤了,它跳起来急速跑到女人脚下,中年女子一弯腰亲热地将它揽入了怀中。
周围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老马一脸窘相。中年女子没笑,她慢慢把脸转向老马:
“你说什么?你是蚂蚱?哈,蚂蚱是我的狗狗啊。”
“你的狗狗叫什么我管不了,反正我是蚂蚱,而你呢,我叫得出:你是蝴蝶!”
中年女子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望着老马不停地摇头,好像不愿意相信不相信老马说的话是真的,她把那条名贵的德国狐狸犬紧紧搂在怀里,又好似在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把这么秘密的、属于老马专有的绰号命名了她的一只宠物,内中含义无需解释,只有两人彼此心里懂得。原来一个人关注、守候另一个人还可以选择这种方式!这令老马万分感激!他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对眼前的女人说,老马立即走上前在她耳边说:
“蝴蝶,你跟我来吧,那有一个房间。”
当胡莹一听到蝴蝶二字,瞬间就明白遇上谁了,只是从不曾想象过会在这种场合下相遇。缘分吗?最多是朋友间的缘分吧,自己和他从来没有过男女间的情分!扪心一问,能把他的绰号用在自己心爱的狗狗身上,说心里不曾有过他也说不过去。鬼差神使吧!胡莹不由自主地、一声不吭地跟在老马身旁,老马的嘴巴不停地问这问那、说这说那,胡莹任凭他自说自话,一概不予回答。等两人走到了直道旁边主席台下的一间屋前,一直到到老马开锁进门,等到屋里的灯亮,胡莹才跨门进了屋。房间里很乱,不像是天天有人的样子,但烧水壶和一次性纸杯摆在显眼位置,老马进门后一面忙碌一面口中还在重复刚才的话,说来说去,无非是问:胡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这么些年你都在哪,干些什么啦,还有凡是任何两个多年不见的人见了面都会问的那些话。灯光下,胡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抱着她的小狗又亲又搂,就是连眼睛都不朝老马这边看一下。
水烧好了,老马倒了两杯,刚等他坐下,胡莹突然转过脸:“你看够了吧?也问够了吧?该我来审问你了。马元,哦,蚂蚱,想不到真是你,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老啦?哈哈哈哈......”
“都老了呵。嘿嘿,我老的快,比你先老,你看上去最少要年轻十岁。”老马知道胡莹只比自己小一岁,眼前的她已看不到当年的花容月貌,如果不是一跤摔痛了痛出她的招牌表情,老马是不敢与她相认的。她还在往年轻里打扮:眉毛是画上的,画得很粗,故意遮盖稀松的眉毛;嘴唇上抹了口红,抹的不浓,自然地透出原本的红艳;绿色为基调的紧身运动衣有三个地方是粉红色,看上去像是在运动衣外又加了套比基尼;她的身材虽然有些发福,却还凹凸有致,洋溢着一股肉感的活力。
“蚂蚱,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说过将来你会有出息吧?没说错!哈,难怪江湖上寻不到你的踪迹,原来躲到象牙塔里去了。快告诉我,哪一年开始做老师的?”
“你看错了!我没当过教师。这办公室是我的一个邻居用的,他在这所中学管后勤。蝴蝶,啊,胡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这里没别人听见。”
“哈,那是必须回答的,有什么怕被人听了去。见了失踪这么多年的的老同学,我还能有什么隐瞒。我现在家在省城,做了好多年的服装买卖。”胡莹告诉老马,后来服装生意越做越大,干脆开起品牌服装专卖店来,还不止省城一家,在省内的一些城市还开有连锁店。胡莹和她老公每年会去这几个城市走一走,解决一些连锁店生意上的事情。然后胡莹开始问起老马。
胡莹问:“你呢?听说你高中毕业没多久就进了县里的一家国营工厂,那可是铁饭碗啊,多少同学想去去不了!你的命真好!怪不得你不再理我。后来呢?”
老马答:“我哪里会不理你?那年你一走就从没回来过,也没告诉过我你在省城住的地方。你说后来?国营工厂的后来都差不多。工厂倒闭后,后来我四处流浪,到处打工。”
“好潇洒呀!哪年流浪到这座城市的?”
“我和我老伴,哦,我老伴你没见过,我们在同一工厂上班。她退休的早,我呢去年才退休。退休后我就和老伴商量来这里买房,户口也迁来了,家就住一中附近,走路10来分钟的距离。对了,忘了问你住哪?”
“哦,我在这里买了别墅,就在学校隔壁。这里离南湖近,空气好,幽静。一溜达就可以进到学校,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你,哈,真有意思。从幼儿园、小学再到中学,你都是跟我关系最近的男同学,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见面。我也忘了问你:你老伴呢?你们不是一起出来锻炼的吗?”
老马把儿子和老伴的情况讲了一遍,还告诉了为什么来到运动场倒着走的原因。然后,老马其实心里迫不及待、嘴上装着漫不经心的问起胡莹的家人。
“儿子在美国呢,找了个洋妞在那定居了,难得回国一趟。”
老马最想知道的还是她那口子的情况。胡莹告诉他说:“做地下工作者去啦,去年走的。要不我也不会一个人到这操场上来,以前都是和我老公吃过饭后沿南湖岸边走一走。”
“哦,那太不幸了。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挑起你难过。”
胡莹笑着说,已经不难过了,没有他我也照样活,我有我的活法活得挺自在,就像我老公原来也有他的活法活得人模狗样一样。老马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把话题岔开:“我知道了,你怕再去湖边散步会引起你的伤心,所以才来这运动场的。”胡莹还是笑着说:“什么伤心!只是感觉有点孤单,因为见不到有单独一个人沿湖边散步的。”胡莹抱怨,操场上走路跑步更加没劲,提不起她的兴趣。本来胡莹计划在这住上几天,因为乏味,她打算明日就回省城去。但现在遇见了老马。
胡莹问老马:“你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这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老马答:“我对湖边散步不感兴趣,没那种情调。”
胡莹噗嗤一笑:“你想得美,我们当然不可以成双成对在一起散步。”
老马:“我没那意思。我是想问你对野外活动感不感兴趣?”
胡莹眼睛一亮:“野外?耶,好哇好哇。我喜欢野外、喜欢刺激一点、喜欢来点不确定。哈,什么活动?在哪里的野外?”
老马:“就在我们原来住过的县城。我原来上班的工厂,附近的山上有野鸡野鸭,有画眉斑鸠,我还在那打过野兔、麂子。那时候整天没事做,我慢慢研究出了一套抓鸟、打猎的方法。”
胡莹听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怀里的狗狗也受到主人传染,兴奋地在她怀里摇头晃脑。胡莹抱着狗狗站立起来,款款移动着具有一定分量的身体,就像一辆卡车开到老马面前,呼呼地朝他喷着热气。
“哎哟哟—,蚂蚱,你还会这两下子!正合我意。感谢老天爷把你送回到了我的身旁,我太幸运了,我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够回归野性,过我想要的日子。哈,蚂蚱你小时后起就最了解我的心意,这回被我逮住你更是跑不了啦!老同学、蚂蚱、我的发小!我们还应该像从前那样说干就干吧?请赶快带我去你说的那地方,那就是我们的天堂啊。明天就去吧?”
在胡莹那双热切盼望的眼睛照射下、在她胸腔里呼出的气团熏陶中,老马依稀看到站立眼前的是一个邻居家活跃的小姑娘、一个处处对他逞强的女同学。
如梦如幻之中,老马紧张地说:“还和以前一样,你说了才算。”
胡莹一阵大笑,笑得老马一身的汗毛发抖,笑得小狗一身的长毛发飘。
“好吧,那就定在明天。哈哈哈哈,现在我命令:明天进山扫荡。”
欲知两人进山情形,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