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随着方才看见谍翅鸟的方向走,果不其然,捕捉到一些微小的蛛丝马迹。她便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高傲的天蓝色眼眸少年。
白凤惊异地瞪圆了双眼,很快就调整了表情,冷声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如今是雪天,你当真以为你能踏雪无痕不成?”红莲嗤笑一声。
白凤羞恼地喊道:“我不过是没有注意到!谁知道今个儿温泉宴,还有人有这般闲情雅致来逛梅园?”
红莲不理睬他,自顾自地说道:“我无聊的很,不如你陪我玩?”
“不要。”白凤径直拒绝了,毫不犹豫的。
“那我便将这事儿大肆宣扬,夜幕的人进宫偷窥。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我倒是要瞧瞧你如何善终。”红莲有恃无恐,威胁道。
白凤黑了脸,咬牙瞪着红莲。
红莲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这个小公主平日里鲜衣怒马,锦绣裕华,红莲艳华。却是偏生得了一张这般惹人心烦意乱的嘴,这上唇磕一下碰一下下唇,吐出来的话便是令人恼怒的话。
直到眼睛发酸,白凤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只陪你玩这一回。”
“一回便够了,赶明个儿晚间,简简便来了。”红莲不以为然。
这回倒是白凤心底不舒坦了,招招便来,不用了就赶走,当他是她的鹰犬吗?
心里是那么不情不愿地想,但身体还是乖乖地陪着红莲去玩了。
红莲早早便是在心底打了草稿,率先就去了莲池赏莲。莲池的莲花一年四季有不同的颜色,不够红莲则是一年四季都艳红地盛开。
红莲不知从哪搜来地一只小舟,拽着白凤乘船到池子中央捞莲花。白凤嫌傻气,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
此时此刻,红莲心底满满的都是莲子,哪儿管得着他。
风涌丝,莲叶几点绿隐明。含露娇莲,笑语正盈盈,万顷荷枝栖着白鹭。波有意,百般聊赖柔情戏蜻蜓。朦朦水天一色,色玉成砌,风寒静。
忽闻撩水声,白凤抬眸望去,红莲探出了大半身子,伸手去捞莲花。随着她的举动,本就不大稳固的残破小舟更是摇摇晃晃的,她纤细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白凤被她吓得心尖一颤,下意识要去把人给捞回来,却见红莲已捧着朵莲花,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笑靥如花般绚烂夺目,眼底流淌着明媚而内敛的暗流。明明是美不胜收,却莫名的哀愁。
白凤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闷得厉害。他暗自懊恼,语气也不太好了:“堂堂公主,你要什么人没有?偏生要我这敌营的人来陪你。”
“天家择人,岂容你还挑三拣四。”红莲慵懒地抬眸瞥了一眼他,“以你这点儿本事,在我这儿,算不得是敌营的。”
白凤一鼓气堵在喉咙,张了张嘴,气得闭上了嘴装聋作哑。
红莲赏玩了一会儿莲花,径直问道:“你会控风?才是轻功卓绝?”
白凤一言不发,斜睨一眼就轻哼一声,置之不理。
嘿,还置气上了这。
红莲腹诽两句,绕着他轻灵地转了一圈,“喏,快瞧瞧。”
哼,不过是幼稚的儿戏罢了。
白凤心里这般想着,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微雪初露,步倚清莲,着红裳,与红莲同舞。水流山黛,风卷云来,皎月晦明,容山河与共。
她掌心捧着一朵红莲,托举在他面前。
笑容噙着与山水相依相遇的温柔,如同云霄九重之外飘零而来的初雪,融化在裸露的肌肤上,瞬间褪去了所有心头燥火,宁静致远。
“涉水采莲,赠你。”红莲轻扬眉梢,挑染了漫不经心的姝丽昳艳。
“你哪儿涉水了?不过俯身捞着。”白凤轻哼一声,状似嫌弃地接过莲花,转而又问,“方才采莲便是为了赠与我?”
红莲努努嘴示意他返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白凤下意识乖乖就范,撑船返航,意识到自己乖顺的举动,不由暗自气恼。
“现在陪我放风筝。”红莲不容置喙地取出一只风筝来。
白凤本是想拒绝,但一见是风筝,不由心痒,便禁了声。
一只精巧细致的白凤凰风筝,每一根羽翼都光滑明亮,凤凰惟妙惟肖的高傲神态,简直入木三分。似乎眨眨眼睛,就飞入九霄云外。
红莲手牵着一根线,看风筝冉冉上升,然后停在高空,仿佛自己也跟着风筝飞起了,俯瞰尘寰,怡然自得。
她牵着线,喃喃自语:“飞的真高。”
“没有风筝会喜欢,在那头牵线给他羁绊的人。”白凤蓦然开口,“飞的再高再远,依旧被线牵扯着,没有自由可言。”
红莲拉扯着线,望着雪凝融为水露,沾染在风筝之上,“风筝若是断线,得了自由,却失了方向。风筝在阴天会搁浅,那时候就会需要牵线人的救援。”
“没有线的束缚,它会飞得更高,才有无限可能。一切随风,自由自在。”白凤固执地否定。
红莲也分寸不让:“那不是自由,是失去归宿的漂泊,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掉落在泥土中,被碾碎。”
“至少它自由过,那也无怨无悔。我想要做脱了线的风筝,哪怕要忍受挣脱束缚的那一刻,刺骨的疼痛。”白凤感觉着迎面而来的风寒,望着因风的萧瑟狂野而倏地乱舞起来的风筝。
红莲紧握住线的一端,指尖与节骨发白,苍白柔滑的手背浮现碧玉般的纹络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我宁愿做被线束缚的风筝,在他守护的桎梏下苟延残喘。有那条坚韧的线牵引守护,我才敢义无反顾地,毫无顾忌地扑向我向往的天空。”
“风筝真可怜。”白凤像是感慨。
红莲轻叹:“明明放风筝的人才可怜,忍受着疼痛,冒着心爱风筝离开的风险。为了让风筝翱翔享受片刻自由,必须把控好程度,还不被理解,甚至被憎恨。若是风筝离去,他便一无所有。”
语落,她松开了手。
一直挣扎的风筝瞬间随风而去,扶摇直上九万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不舍,欣喜若狂地和风拥抱。
红莲摊开手掌,内节骨和掌心被线割破,一条血痕汩汩地冒着血水,涓涓细流。有些麻木的疼痛,尖锐地敲击着心脏。
“我把那只风筝追回来。”他的喉结咽着上下蠕动,风掠起他紫蓝色的头发,天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红莲怔忡地望着他。
“为你,千千万万遍。”他听见自己说,然后他转过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