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文
睡不着。
半夜和朋友聊天,谈到未来,谈到工作,谈到生活的理想和目标。坐在斗室里,天正是最黑的深夜。同时开着两台 电脑,慢慢地它们也进入休眠状态。
“哪怕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但最后世人只能看见你所努力的百分之十。”他对我说。
依一贯的个性和习惯,对于信用卡拖欠付款而缴纳滞纳金完全无视,平日里也有一大堆积累了几个月的水费电费煤 气费账单,宁可专门挑一个下午,顶大日头频繁打车,连跑四个营业所去交纳,也不肯平日里随手上网去即时结清。“嫌 麻烦咯。” “登录网址嫌麻烦。” “输入条码数字更麻烦。” “按u盾密码嫌麻烦。”总之好麻烦。
好麻烦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甚至钱包掉进咖啡里,连捡起来都会觉得麻烦的,干脆让它在里面泡了半天。如果它 能有一根小毛巾搭在头上,希望它可以伸展出双手架着杯沿,然后舒舒服服地呼一口气就好了。“春观夜樱啊……”它诗 意地吟。
新的洗衣机,设定方式是怎样,嫌说明书写得太复杂研究起来好麻烦,由此对于不那么确定洗法的衣服,就这样穿 完一次后堆了半年。再在一个雨天里,开车送去附近的洗衣店。随后继续坚持这样的自找苦吃路线不改变。
随手就丢的东西,转头便遗忘的话,开玩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简单而惬意,朝前看,未来充满了希望,随遇而安, 潇洒自如,没有什么值得倾心留恋,付出和得到永远成正比一一但这从来不是我的人生。
如果有这样的人,想和他好好地认识一次。
从洗衣店回来的时候,路上满是打伞的行人,车窗摇下来的时候雨丝便飘进来,从反光镜里能看到自己非常严肃的 脸。严肃得有点刻薄,和沮丧。音响里放的歌,是在一个晚上,或许可以用“历尽千辛万苦” “九九八十一难”来形容的 搜索旅程。但多半到了这种时候,我就喜爱使用上别人不屑一顾的力气。
身为人的容量是固定的,因而必须抛弃掉很多很多,来留下足够的空间奉献给自己所执著的物,事,人。
抛弃掉很多很多,他人在意的部分我毫不在意,他人计较的内容我毫不计较,他人的误解我无所谓,他人的恨意我 不关心。他人忙碌的时光我双目空空地望着一席凡俗的屋檐。
全部腾清后,能够将神志,毅力,信仰,泪腺,年下的月,月下的天,天下的分,分下的秒,留下来尽百分之三百 的努力给自己所喜爱的事了。
能够找到个人所热衷的事物不算难,有时候也会自然地随时间推移而变换。不过要我仔细想,前二十年到底喜欢做 什么呢,好像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秉着胡思乱想的火,燃着仿佛取之不尽的岁月之蜡。追某个组合是因为喜欢没错, 看某个动画是因为喜欢没错,学某种语言是因为喜欢没错,可又和此刻的喜欢不太一样。
因为数一数最近几年自己所热衷的——热衷网页制作,明明连1K7都要按计算器才行的数学弱智型大脑,居然自学起 了 HTML语言,自学CSS自学FLASH,尽管是痛苦得必须一边骂着三字经,但这份痛苦又产生了甘之若饴的化学作用。
后来为了摄影,带着几十斤器材出门远行成了常事,每天四点起床,凌晨五点半,在寺院前已经消灭了三十卷胶卷, 到了要爬上山的时候,几度都觉得或许是要活活累死在这段山路上了,冬天走在自己制造的呼吸白雾里。哪怕做到了,也依然认为不是再能做到的程度。
小时候多少人曾被评论为“吃不起苦”呢。
记得有一年夏天,为了锻炼日后体育测验时的体力,丨故到了一件自己也觉得很难相信的事。有将近一个月,每天下 午两点到四点,在其间一共经过了八个地铁站的,跨了区的马路上,大汗淋璃可一路快步走,去了并且返回。走到看见 ±也平线上的云都在奇异地扭曲,可好在没有双眼一黑晕倒。
也难怪日后可以一天游泳五千米。上午两千五百米,傍晚两千五百米,中间从来不停脚。几乎每到一个游泳池就会 把坐在岸上的救生员吓到。
在奇怪的地方,异常顽强,异常能吃苦。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要作这般的坚持,即使放弃也没有所谓,不会有人 失望,因为原本也不会有人看见。只是对自己负责而已,而自己又不是个苛刻的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啦”。
但依然,游两千五百米,中间自然会有很脱力的时候,可就算被一旁的倒霉孩子踹了一脚或蹬了脸,还是拼死拼活 不让自己中断,呛了水也要边咳边游下去。
虽然大部分人,不会看见这般古怪的坚持和努力。
我在写这则专栏前有一个任务是要写一则短篇小说。一共开始了三次,第一次写到五千字,认为不合适而放弃,第 二次写到八千字还是搁笔了。编辑跟我说“只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其实水准不见得有你认为的那么大差距”。这话我 觉得很熟悉,也是一直以来会听见的,并且自己也会对自己这么说。
但我总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很长的逐渐缩小的洞穴,我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会是一个封闭的死胡同。但想象最终 走到它面前,没准只会觉得心安。
“无论如何,是我努力的结果。”
“无法放弃努力,虽然,努力一百分两百分三百分,最终别人只能看见其中的三十。”
“放弃掉许许多多,变成一半时间里无所谓的冷漠的孤僻的人,就是为了在另一半时间里把自己的热血沸腾出屠戮般 的杀气,和夸父们追的日真的近了一厘米,和愚公们一起移的山真的移了一厘米,和精卫填的海真的浅了一厘米。”
“虽然是,的确是,大部分人都无法看见你所作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