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沈璃尘下了旨,立云雪裳为后。他做事向来斩钉截铁,决定了,就不给人退路。
宣氏家族中知道真相的人,开始惊慌了起来,他们恨云雪裳,宣家所有的希望都在沈璃尘的身上,若云雪裳真的负了沈璃尘,宣家再无希望可言。
他们把美人送到沈璃尘的身边,快快让沈璃尘后继有人,也是个当务之急。
只是,美人们再一次,一个个被赏到了他的臣子身边。他骗过她太多,只这一件事,他一丝不苟地在执行着夥。
凤冠霞帔,珠钗玉石放在她的眼前,明黄的诏书缓缓在眼前展开。云雪裳脑子里却只看到那个有过誓言的小树林,在眼前渐渐模糊。
沈璃尘不是沈璃尘了,她也不是她了颏。
情份,终会消失。
她是不喜欢逼迫的,而沈璃尘,也学会了逼迫。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依然住在这院子中。唯一知道的是,这小巷附近已经没有普通百姓了,所有的民居都被买下来,住进了侍卫。她就像一只从黄金笼子,跳进白黄笼子的小鸟,翅膀再次被紧缚了起来。
沈璃尘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窗子里面。
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已经有两柱香的时光了,小茶炉下的火已经灭了,她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她就如同没有气息的偶人一般,让他心发凉。
喵……
小饺子从一旁边窜出来,嘴里居然叼了一只小麻雀,它讨好似地把不能再飞的小麻雀搁到云雪裳的脚边,咪咪地撒着欢儿地叫。
碧叶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失去了身份遮掩的紫衣暗军,向来只有一个去处,便是死亡。
她不知道碧叶是否死了,她也救不了碧叶,这些男人的心,都是狠的,不喜欢的人,在他们强有力的手指下,只需轻轻一碾,便可灰飞烟灭。
那么,她应该庆幸自己被这些男人喜欢着,所以才活到了现在?
可是,什么时候,云雪裳你的性命要由别人作主了?她咬了咬牙,轻抚着小饺子的脑袋,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他登了基,做了耀国的皇帝,可是,依然喜欢穿这紫色,紫玉冠,紫扳指,都曾经让她魂牵梦绕过。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却觉得是天涯海角。
“恭请皇上起驾。”
宫奴们整齐地跪下去,沈璃尘在这里站了一天了,朝中还有大事要待他决断,他不能时时刻刻地守在她的这里。
“雪裳,不要犟了,总要向前看啊,他对你倒是真心真意的。”云夫人担忧地说道。
“你为何又要为云楠溪牵挂一辈子,他那样打你?”
云雪裳苦笑,虽不是亲生,却也学到了云夫人执拗的性子,她当年只为年少时那花间一瞥,便定了情,付出了心,就算受了一辈子的磨难,也未能让她忘掉那花间的一遇。
这一晚,沈璃尘终是没进屋。
云雪裳也终于想明白了,沈璃尘和安阳煜到底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有野心,只是安阳料应该霸道的时候却从不犹豫,尤其对于感情,认准了便从未想过要松手,大胆而热烈地表达。而沈璃尘,却站在那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她被安阳煜带回了大越。
所以,她的心,最终沦陷于那热烈中,从而忘了那原本让她迷恋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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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云雪裳慢慢坐了起来,转动了小手指的银圈儿,银刺里的药都用光了。
她再无任何理由呆下去!
窗外,几声夜莺的啾鸣声,她飞快地掀开了被子坐起来,拎起了自己的小包,一把揪住了小饺子的皮毛拉开了门就往外走去。
她的腿好了大半,足够让她逃跑,她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那样,他会看她看得更紧!
院中是无人的。
她一人在此,侍卫们都是守在院外的,云夫人已经睡熟了,便是醒着又如何呢?她终究也投靠了沈璃尘。
转身,看了一眼云夫人的屋子,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那日云夫人说的身世,多半,隐瞒了最重要,又不敢让她知道的事实,而这个事实,也极有可能让她对云夫人,由爱生恨!
所以沈璃尘才敢在她的面前那样肆意轻视着云夫人。
这个自己视为唯一的亲人,她不愿意恨她!不如装了糊涂,不再过问往事!
晚间她亲手煮了酒给这些侍卫们,药性要在两个时辰之后,也就是现在才挥发出来。换了侍卫的衣服,将小饺子的嘴缠住,塞进包裹里,匆匆地翻身上马,往城外奔去。
夜色缱绻中,那黑影又从暗处慢慢踱出来国,眼中,冰寒点点,唇角,却挂着讽刺的笑。他缓步走到了那些被迷倒的侍卫面前,手一挥,一把闪亮银针,如同细雨般飘下,这些侍卫们,立刻连呼吸声都不再有了。
云雪裳一路狂奔着,抄小路出了城,依常理,她回大越应该要坐船过江,可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往那日安阳煜遇险的地方直奔而去。
她要沿着那条河往下找,只要没找着他的尸骨,她就不愿意相信,那个人真的离开她走了,她要找到他,并且拉上他一起,再不回这险恶的朝堂,一起去快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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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却未遇一只追兵。
这是云雪裳经历的最最顺畅的一次逃跑了。难不成沈璃尘知道她心里不快活,不想再勉强她?疑云归疑云,却丝毫不敢放慢步子,出来时的马儿是紫家军的,所以并不敢骑太远,去买马,目标又大,银子又不够……所以,进了青石小镇,便暂时在客栈里“借”了一匹。
丢马是大事,她甚至不敢在镇上吃饭,随便买了点干粮,匆匆就绕进了青石山。
那日山洪急流,想必安阳煜应该是被冲出了老远的,她进山,只是想去那日出事的地方瞧瞧,能不能找到射杀安阳煜的凶手的蛛丝蚂迹。
云楠溪临死前对沈璃尘说过,他的人没有射到安阳煜。
沈璃尘也否认,是他让人射杀了安阳煜,他不会撒谎,他若想杀安阳煜,大可以让紫衣军直接下手,反正云雪裳知道他和安阳煜都是想杀死对方的,他也不会为了云雪裳的喜欢而对别人手软。
晴了好些日子,山路好走多了。她穿了一身乡间男子常穿的青布衣裤,袖子和裤角生生割短了一截,脸上抹了乌黑的锅灰,单独上山,还是越丑越好!这年头,便是扮了男子,也不甚安全,君不见有断袖之癖好的好||||色之男大把存活吗?
这世间,总是不公平的,男人可以爱女人爱男人,娶上一大堆老婆,女人却被一尺白布缚了小脚,养大了往夫家一送,一辈子便完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最初,云楠溪恨不能她没人要,所以都懒得管她,云夫人怕她疼,也不给她缠小脚,所以她一惯上山爬树满大街疯癫的,倒比菲霜她们快活得多。
拐进了林中,这才发现小路被灌木丛封住了,她只好爬下来,一手牵着马,一手,用菜刀砍开拦在面前的灌木丛,自然这菜刀也是“借”来的。小饺子是不肯走路的,只管在马上那布袋里蹲着,露了小脑袋出来,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有风吹草动,立马缩回口袋里!这娇生惯养的货,她瞅了一眼小饺子,想不到自己到了现在,还是得和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小家伙为伍!
轻叹,然后舒展了秀眉,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往前,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树丛悉愁索索响了一阵,她连忙爬上了马儿,竖起了菜刀来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青天白日的,光线如此之好,野兽也会出来觅食的,看到她这般细皮嫩肉的还不出来饱餐一顿?
声音渐渐没了,也没见着有小兽钻出来,她拍了拍胸口,从口袋里掏出干粮和水囊来,一面吃,一面策马慢慢前行。
很久之前,她也幻想过隐居山野的日子,后来一想,如此清苦,远不如西城那般风光,她还是喜欢有声有色,有血有肉的日子的,所以便在西城坚持了下去,小人物的生活,也挺有滋味。
此时,山林清静,除了偶尔依然会有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进耳中,让她无谓地紧张片刻之外,再无声响,就连鸟儿,也不见一只……
对啊,奇怪了,自她进入这片山林之后,为何不见鸟儿,刚上山那会儿,可是鸟儿啾鸣,热闹得很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几把将手里的干粮塞进了嘴里,握紧了菜刀,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若是强盗……她可以入伙!
若是野兽……这马儿跑不跑得过?还是把马儿给野兽吃,自己跑掉?
马儿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突然摇头晃脑嘶鸣了起来,然后高高一扬前蹄,将她从身上掀了下来,此举太突然,马儿又太猛,她被甩了下来,只听得小饺子惊恐的叫了几声,也从那袋子里跌落出来,和她一起,往那山坡下滚去。
痛!
腿本身就未痊愈,又磕到了木桩,痛得冷汗直流。
便是她前世做了再多错事,这辈子也受到惩罚了,千万莫让她再受这些罪了,要么干脆让她痛快死掉得了,又摔又断的,算哪门子的事?
揉着胳膊坐起来,往那山坡上一看,顿时汗毛倒竖,冷汗渗渗!
那肥硕的马儿已经往林中钻了,一只黄斑大虎正慢悠悠地走出林子,铜铃大的眼睛四处瞟了瞟,便看向了山坡之下。
妈呀,这家伙不知道眼神好不好,那么大的马儿不吃,我这么瘦,你看我干吗?难不成你喜欢吃排骨?
云雪裳心里惨叫起来,安狐狸,我可不想只剩一只胳膊腿儿去见你,我想四肢健全,漂漂亮亮地去见你,免得你身边的狐狸精太多,我争不过。
她一手拎住了吓
得发软、连跑也不会的小饺子就往后慢慢爬去。
嗷……
山坡上,威风地一声吼!
她脑中一片空白,窜起来就往前冲去。
对于一个腿上有伤的女子来说,她的速度是奇迹。
危机的力量是强大的,她想活命,死于畜牲之口太不值得。
她跑着,一手小饺子,一手……菜刀。
脚下,突然一空,人直直往下坠去!她掉进陷阱里了!山中多是这种陷阱,运气差的,会掉到那种满插了尖锐竹尖的坑中去。
她爬起来,仰头看着那高高的洞口,欲哭无泪。
她连喊救命的想法都没有!一路行来,连鬼影也没见一只,叫给谁听?陡费了力气,浪费了口水!而且,要让她喊得出才行呀!
小饺子摔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喵地叫出了第一声,云雪裳退了一步,抱紧了小饺子,靠着墙坐下来。
从赤月出来,这是第三天,她才逍遥了三天,便又陷深山。
安狐狸,你都不保佑我!
她恨恨地,举起菜刀,在地上剁了一下,扑嗖嗖的,四壁都落起了泥土来,她讶然,剁的是地,墙怎么也抖了?
胆战,心惊!
仰头一瞧,那洞口居然蹲了一圈子的男人!是生得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山林土匪们!她扶着墙站起来,还未开口,便听上面的人说道:
“还以为捉了个啥呢,原来是个瘦小子,算了,让他在这里呆着得了。”
呆着?饿死?被晚间来的野兽吃掉?
她急了,连忙就张口,喉中哑哑一声难听的:啊……
“操,还是个哑巴!算了,爷懒得费力气,走吧!”
几个人站起来,转身想走,又有人说道:
“别,你们不知道大哥喜欢男人啊?这小子虽然脏不溜湫,可是我看生得倒清秀,不如带回去给大哥尝尝鲜。”
啊,呸!
我宁愿死在这里!
云雪裳连忙缩回了墙角,举起了手里的菜刀,警惕地看着上面。
“也好,谁下去把他弄上来?”
最开始的那人又说话了,看他那模样,估摸着是个头儿。
“我去。”
一男子说着,便跃下来,站在她面前,黑黑壮壮,如同铁塔一般,。
滚开!云雪裳冲他挥舞起了菜刀,可只几下,菜刀便落到了那男子的手里,人被他一把夹到了胳膊底下,洞口上放下了绳索来,铁塔男一只手抓了绳子,蹭蹭几下,便跃上了山洞。
想做官兵抓不住的强盗,也是要真本事的!云雪裳到了他们的贼窝里,这才明白了,为何这边的山匪怎么剿也剿不干净,这伙人,真真是能上天入地的家伙。
这山寨建于那百转千回的山巅之上,屋子,搭在那苍天大树之间,枝叶藤蔓相缠绕,若不细看,会以为那就是一颗颗直插云霄的千年古树,而上山之路只一条,又拥有天堑之险,易守难攻,仅那一线天,便让闯进之人有去无回。
除去这些铁塔般黑壮的男人之外,这里倒是真符合世外桃源的说法。
这地方,只在书中看过,漂亮得让人不忍心眨眼睛。雾,缭绕,一帘瀑布,从天而降,哗哗啦地激荡起一池碧水荡漾,一弯彩虹横跨碧水,水边,水灵灵的姑娘正在抡着棒槌捶打着衣裳。
“先把这小子洗洗干净,送到老大房里去,老大有些日子没开过荤了!”
铁塔男把她丢到了地上,让人把她的马儿牵走,又拎起了小饺子,厌恶地说道:
“看,这娘娘腔居然带着这么只破猫,来来,拿去,煮了吃掉。”
啊?煮她的猫?
她一瞪眼睛,伸手便掐向了铁塔揪着小饺子的大手,指尖的尖刺狠狠地扎了那铁塔一下,他吃痛,手指一松,小饺子便跌下来,飞快地往大树上窜去了。铁塔圆瞪了双目,看了看自己被她挠坏的手背,又看了看她呲牙咧嘴故意作出的凶样,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们过来看,这娘娘腔还蛮犟的,不错,老大肯定欢喜,来,剥了衣让我们先开开眼!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小子,那地儿长啥样。”
一阵轰笑声,男人们都围了过来,那原本洗衣的姑娘们也跑了过来,咯咯笑着,呵,都是不害臊的主儿嘞!
云雪裳慌了,这扒了衣还不露了馅,这羊落入了虎口,还不当众给吃干净?
那铁塔只一抓,便把她捉住了按在了地上,大手一挥,就要撕扯她的衣裳,这时候,只听得后面有人大声喊道:
“老大回来了。”
铁塔一听,面上顿时有了喜色,松了手,把她往那堆小媳妇手里一丢,粗声粗气地说道:
“去,把他洗干净,晚上老大要享用。”
小媳妇们咯咯笑起来,伸手就在她的屁股上又摸又拧起来,还连连说着:
“这小子倒有个好屁股!”
呃……好一群没脸没皮的家伙呵!听到这事,都乐成这样!云雪裳被小媳妇们捏得又痒又痛,又无法说话,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铁塔已经带人去迎接老大了,远远的,只见一大堆人拥簇着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走进来,那男子还带了一顶斗笠,斗笠上垂了黑纱,遮去面孔。
“老大说了,今儿收获大,晚上加餐,大家好好乐乐。”
有人冲着这边大声喊道,小媳妇们立刻就齐齐应了声,咯咯笑着,拉着云雪裳就往那荡漾碧水中走去。
一捧沁凉的水,泼到了她的脸上,接着,一只带了茧子的手往她的脸上揉来,几把过后,那嫂嫂便惊喜地大笑起来:
“喂,你们瞅瞅,这小子……”
没笑完,几人又住了嘴,衣裳打湿,贴住身上,分明玲珑俏丽一女子。
那嫂嫂往后面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原来是女子,老大是不喜欢女子的,要么,我去叫二当家的过来,看把你赏给谁吧。”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冲着这嫂嫂连连摆起了手,汪汪水眸下,有晶莹滑下,其实是水,却让她这副模样更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起来。
“嫂子,明儿再说吧,今儿又得手了,他们正乐着,若一兴起,这姑娘怕就……”
嫂嫂的身后,又有一个女子小声说道。
都是被劫上山的女子,那滋味,都尝过,那群人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女人都是共享用的,若喝了酒,对于女人来说,那会更残酷。
“那就明儿再说吧,翠儿,去弄套衣服来……拿男人的过来,先混了今天再说。”
嫂嫂低声吩咐着,立刻有人去拿衣服了,云雪裳立刻跪下去,给几人磕起头来,那嫂嫂长叹了一声,抚起她,小声说道:
“你也莫怕,初来时都有这么几天,过后就好了,他们对我们也不坏,人嫁了人无非就是这样,给男人洗衣做饭,陪他们睡觉,生孩子,你在这里住惯了,就会觉得其实比山下还要好几分。”
几分?几百分她也不想留下呵,她还要去找她的……男人!
她黯然起来,在嫂嫂的带领下,转了个方向,到了僻静的地方梳洗起来。
褪去了被扯坏的衣服,只着肚兜和中裤慢慢走进了水里。那弯虹,正在慢慢淡去,碧水轻抚着她的身躯。她托起了胸前那枚带着铃铛的玉,因为怕那声音会露馅,那晚出逃时,她在铃铛里塞满了细绸条。
玉,温润。
银铃儿,闪亮。
黑影,来得突然。
她回过神来,那池水里,分明有一道黑影投下,她吓了一大跳,捂了胸没进水里,只留脑袋,飞快地转头去看,只见树影重重,那黑斗篷正在远去。
是那爱断袖的老大么?
他是不喜欢女人的,所以掉头便走吧!
呼……她轻舒了一口气,再不敢久待,匆匆洗了,穿了嫂子拿来的半新不旧的布衣衫,把长发湿漉漉地依然塞进了青布小帽里,上了岸,找那嫂子去了。
寨子里正一片热闹喧嚣。
嫂子分了她一个活儿,让她跟着一位姑娘去谷场上摆碗筷,长长的几溜桌子,不摆不知道,一摆吓一跳,居然有百多只海碗,寨子里面居然有这么多人,怎么看上去,加上那些女子,也不过就几十人呢?
天色,很快就晚了。
这是山巅,晚上冷得厉害,前坪里生了偌大几堆火,火苗儿旺旺地跳着,她怕冷,早早就偎在了厨房里那堆炉火边上。
刚喝了一碗热汤,便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嫂嫂带着人,抱着一大堆菜走进来,一见着她,就说道:
“小子,二当家让你去前坪伺侯着,自己机灵些,他们若都喝醉了,你就逃得过,若实在来了兴致,你也千万莫反抗,好歹能留条命。”
妈呀,这话说得多可怕!云雪裳一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那百多精壮的汉子,自己还有命回来?便是真能得条命,她哪里还有脸活着?
双腿发抖,人被嫂子和姑娘们推着拉着,到了前坪里。
桌边已经坐满了,一眼望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正举碗畅饮,而那坪中,捆了十数衣着锦帛的男人们,看样子就是他们今儿捉来的货物吧?
正看着,一只大手把她一拉,人就跌进了一个怀抱里,侧面,一只油腻腻的大嘴就凑了过来,她一阵反胃,只听这人大笑着说道:
“老大,这就是二哥今儿给你找来的新鲜货呀,瞧着就香喷喷,明儿一定要和弟兄们说说,啥滋味,若是真的味道好,让兄弟们也尝尝。”
你大爷的,你滋味臭死了!
云雪裳瞪了他一眼,推开了他,快步走到了那嫂嫂身边。
“老八,你也斯文些,没见弟兄们都看着吗?”
嫂嫂将一只酒坛放进云雪裳的怀里,这酒坛起码有三十斤,云雪裳被压得腿往下一弯,差点儿跌下去。
旁边,又一阵轰笑:
“大哥如此神勇,这小子能不能撑得住啊?”
云雪裳真想一酒坛子砸过去,可是,壮汉太多,她还是有自知知明,现在乖乖地才是上策,她低了头,走到另一边,给他们倒起酒来。
上座,他们的大哥依然穿着那身黑斗篷,戴着面纱。
可能,太丑?丑得怕吓着人?
目光瞟了一下那人,心里又打起鼓来,这些人最好赶快喝醉醉的,忘了她的存在,她再去求嫂子,让她趁夜下山逃命去。
“静一静,这些人,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官儿,脏官,老大说了,就是收了银子,也不放人,直接宰了,吃肉。”
二当家端了一碗酒,站起来,大声说道。
底下,一片叫好声,酒碗重重相碰,都是自酿的烈酒,一时间,醇香辛辣直冲她的鼻腔。她再度好奇地看向那老大,这人居然有这样的心思,抓的都是当官的,也许是受过这些当官的迫||害,所谓官逼民反,大越先王在世时,轩辕一门买官卖官,贪婪无度确也残害了不少忠良、百姓。
只可惜,安狐狸虽有心,却命多舛。
若他还活着,好好治理之下,大越,或还有辉煌之时也不一定呢?
她想着,那日安阳煜和她认真辩论男人责任的事儿,或许,他是对的吧?总有一部分人担起责任,另一部分人才能过快活日子。
风起了,将那老大的面纱吹得贴到了他的脸上,高高的鼻梁,紧抿的唇,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走到了人群后面。
坪里,手起,刀落。
一群官儿人头落了地,血腥味儿,让这些男人们更狂*野了,不少人借着酒劲儿,搂着姑娘就亲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转身想走回厨房去,这时,一双手臂从她腰后抱过来,大笑声在耳边炸响:
“别走,你这小子,看模样,比这些姑娘还俊俏几分,难怪大哥喜欢男人,俺见着你也有些喜欢,大哥,不如把这小子赏了俺吧,让俺也尝尝,长得俊俏的小子是啥味道。”
她急了,连连挣扎着,不肯让那大嘴落在脸上,指尖之刺在那男人身上不知道抓了多少道血口子,可是越反抗,男人兴致越高,伸手,扫开了桌上的几只碗,就把她丢了上去,翻了身,就要扒她的裤子,还大声说道:
“这小子,够烈,指头上居然还长刺,妈的,老子今儿非要尝了你。”
惨了!
云雪裳手脚被人按住,是叫也叫不出,逃也逃不掉,急得满身大汗,只想着,若这人真硬来,自己立马就咬舌死了罢了。
正万念俱灰时,二当家站起来,厉声喝道:
“老八,你反了你,这是我特地给老大找来的人,还不送到老大房里去?”
老八一听,连忙松了手,转身一看那上座,老大已经不在座上了,想来,已经回了房,等着他的这顿“美餐”去了。
这里,那里,不都是死么?
像一只小羊羔,她被扛着,直接丢到了那老大的床上。
老大不在,一张大大木床,一顶白色土布蚊帐,桌上是花不隆咚的土布棉被,叠得倒是整齐,只是那大朵的红红绿绿的花,实在让她和那黑衣人联系不起来……
莫非这男人是想做被压的那个?
她在一瞬间,有了一分生的希望!
嫂嫂进来,将灯盏端起,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模样有些古怪,云雪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无法问她,只眼睁睁地看着屋里陷入了黑暗。
这老大的屋子,在山寨最高的那几棵大树之间,悬空而建。
动一下,屋子也晃一下。
她惶惶然地拉了拉门窗,都已经被反锁了,这,才真真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黑影,慢慢逼近。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她都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进屋子来的,他就已经到了身后,莫非是……鬼?
她更怕了,连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墙角边上,才撒开了五指,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嘶哑难至极的声音。
那黑影明显顿了顿脚步,接着又慢慢走近来,一把抓住了她,狠狠地往床上一丢,接着便扯住了她的裤子,往下一拉,硬生生扒了下来,让她的屁屁暴露在了凉风里。
他靠近来,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近,越来越滚烫!
正绝望时,啪地一声……
那男人居然在她的屁屁上重重地打了一掌,这一掌重得她无法想像,只觉得屁屁都要肿了,裂了!
紧接着,又是重重几下,她啊地一声,便哭了起来。
耻辱啊,被不认得的男人打屁*股!安狐狸都没这样对过她!
不
管,她要杀了这男人,和他同归于尽也好,被他杀了也好,她才不要受这样的耻辱!用力翻身,一脚就往那人的身上踹去了,毫不客气,直踹那男人的命根之地,那男人连忙躲开,她又跳起来,反正黑不拉叽的,又看不到,先弄死这不要脸的货再说。
尖刺,狠狠,没头没脑直往那男人的身上扎去,他躲着,悬在空中的木屋剧烈摇晃了起来,这时候,她不怕死了,她要先杀了这该死的土匪强盗,也算是为安狐狸除了一害。
男人左躲右闪的,她也得手了几下,可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把剑,用剑柄又对着她的屁屁狠狠又几下,疼得她直哭,抓挠得更厉害了,二人正撕打得激烈时,只听得一阵吱嘎之声,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轰笑:
“大哥,你这动静也太大了吧,这是在干吗?”
一盏灯,从窗外亮起来,那男子飞快地挡住了她,大手一挥,扯下了蚊帐,丢到了她的身上,她连忙接了裹了自己,退到了角落里。
“大哥,我们下山去接赎金,您老人家好好快活着。”
外面哄笑着,那男人缓缓拿起了桌上的面纱,蒙了面,大步走了出去,不再理会缩在一边哭泣的云雪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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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依然锁着,一晚上,她就那样缩蜷着,没敢合上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她才被放了下来,接着又被派了活儿,要她去给那些男人洗衣,一大堆衣服,全是染了血的,又黑又脏又臭,都是多日未洗的。
她抱着粗木的衣盆慢慢往水边走去,只听得身后有姑娘问道:
“嫂嫂,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都是我们洗的,为何今儿让她一去洗了?”
“少管闲事,干活去,想像她一样啊?”
嫂嫂挥手,驱散了姑娘们。
云雪裳只当是听不到,她心里明白,想来是那断袖的昨儿没得手,心里不舒服,想整她呢!洗衣就洗衣,就当那棒槌槌打的是你就行!
一件件的,好容易洗了十几件,手就褪了皮,毕竟没干过这样的粗活儿,小手迅速红肿了起来,咬了咬牙,抬手抹了汗,默默地蹲在水里干活儿。
只听得前坪里一阵欢呼,回头,只见那些姑娘们都笑着往前坪跑去。
又得手了什么货物?这么高兴!
正想着,只听得有人大声说道:
“都出来迎接着,寨主夫人回来了!”
那斯断袖的居然有老婆?那他老婆是男的还是女的?正想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拉着她就往外跑:
“一起去,夫人喜欢所有人都去迎接她呢,去晚了可是要挨鞭子的!”
魔女么?去晚了还要挨打?
跑到前坪,只见一群人正拥簇着一匹通体红色的高头大马往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