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莫涟辞将三里楼上上下下又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后,决定离开。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叶裴风不在三里楼内,只怕她需要改道去长宁看看了。
这段时间在三里楼的生活,她暗暗发觉,那颜君玉的目的,似乎是想要消磨楼里所有人的意志。而就眼前的情况来说,她差不多是做到了。
白日里,这里的人几乎都蒙头大睡,等到晚上,整夜整夜沉醉在地下夜市的浮华之中。至于他们身上的毒,他们似乎已经漠不关心了。甚至达成共识,只要不出这三里楼,便是安全的。
有金匙在手中,吃穿用度不管如何破费都不用担心。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因此,他们也不如刚开始那般,想着要逃出去了,似乎呆在三里楼内,这种黑白颠倒的生活,也很是惬意,足以让人乐不思蜀。
莫涟辞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简单收拾好,拿上包袱,最后又看了看住了好些日子的小房间。想不到一晃就快过去半个月了,她竟然对这房间产生了一丝丝情义。
乍一看到房间的时候,她还吃了一惊。因为房内的陈设部署,与莫府内她的闺阁设置颇为相似。这种讶异感,一如当日初次进入玉禧宫时一样。让她觉得十分奇怪的是,为什么玉禧宫的布置,会和她在青竹莫府的房间如此相似。
之前她还一直耿耿于怀,直到亲眼看到三里楼的房间设置,她才有些明白。听这里的侍女介绍,三里楼是根据前朝的典型建筑仿建的,而里面的房间陈设,亦是模仿了前朝。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为何这里摆设会与玉禧宫相似了。如今的皇宫,本就是在前朝旧宫的基础之上改建的。玉禧宫因为保存完善,设置又甚是精致华美,加上当今皇上的一后二妃,都没有人愿意住进去,便空置下来。
玉禧宫的地位,非同一般,大凉时期,一直都是皇帝最得宠的妃子居住。如今晋轩皇帝钟情于皇后,且只有两个妃子,除去这一后二妃,其他人于身份地位来说,都不适合住到里面。
因此,当叶萧远将莫涟辞安排到玉禧宫住的时候,才会引起后宫掀起如此大的议论风波。当时她听到宫人嚼舌根,心中还万分担忧紧张,带着一份害怕。
她怕叶裴风知道此事后,认为她是一个贪图富贵荣华,喜欢攀龙附凤的女人。也怕叶萧远会真的收了她,毕竟他是当今皇上,莫涟辞不敢确定,自己能有多少勇气反抗。再者,即使她拼命抗拒,结果会不会微乎其微也令人怀疑。
不过,好在后来事情的发展,将这些担忧都撵走了。皇后怀孕的消息,盖过了她的风头。皇上也没有要册封她的意思,甚至对她置之不理。这样也好,她既能在宫内随意走动,也不用担心被人束缚。而且,玉禧宫内的布置,她的确很喜欢,因为习惯了,所以觉得舒心。
莫涟辞起身,准备开门出去,目光却落在书桌上的一串红豆手链上。那是昨夜最后与残月逛夜市的时候,他买来送给她的。莫涟辞本坚持拒绝,可最后还是被残月说服了。转念头一想,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银子,便坦然手下了。
她在心中思忖再三,最后还是上前一步,将那手链拿起,顺手系上了。不得不说,这串红豆真的很好看。他们也逛了好几次地下夜市,可莫涟辞几乎什么都没看上。她从小到大,由姝娘娇惯着养,加上江南本是富庶之地,什么样精美的首饰没见过。是以,一般的金银珠宝,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只是,这串红豆手链,却是比一般的金银珠宝,要给好看多了。红豆本是寄寓相思之意,但很少有人用来做成首饰。如今乍一看到这手链,莫涟辞顿觉眼前一亮。
想来,那位能够想到用红豆来做手链的女子,必定是与她相爱的人两地分离太久,这才会用红豆串成一双链子,企图用这相思之物,将对方系住吧。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可惜,人心难测,一串红豆,又如何能给系住人心?
莫涟辞轻轻叹了口气,拿上包袱,开门而出。心中带着几分对残月的愧疚之意,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弥补这份愧疚。
残月的心思,她当然清楚。可如今,她心里装着叶裴风,如何能再容下他?况且,以他世子的身份,自己如何能与他交往下去?就算他们两都愿意,只怕她一介平民,残月的爹也不会乐意。
既然不管怎样,结果都一样,那她不如直接拒绝了他,省得留下点念想,让两个人都不得安生。既然注定有一个狠心人,那不如就让她做了吧。
她刚刚开门出去,便感觉到了背后的灼灼目光。
“公子还有什么话么?”莫涟辞也不回身,凭借这急躁的气息,她也能辨认出,来人是晓风。
身后的人砸了砸拳头,愤愤道:“莫姑娘当真这般绝情?”
看到自家公子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他心里本也高兴。王爷之前不知找了多少媒婆来,介绍了多少姑娘小姐,公子愣是一个没看上。眼看着公子年龄一年年大起来,不说王爷着急,就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也急了。
公子人好,没得说。可他总说,那些接近他的女子,大多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会对他好。他用在那些姑娘面前表现得玩世不恭,没个正经样子。可那些姑娘,没有一个会挑剔他的不好,总是耐着性子开导他,容忍他。而自家公子偏生最讨厌听别人说教,尤其是说什么功成名就之类的。
因此,媒婆介绍的姑娘一波接一波,却没人入了公子的眼。之前难得有一个杜家小姐,看两人交谈甚欢,可没想到最后发展成了兄妹,着实让双方家长大跌眼镜。
所以,自家公子的终身大事,对晓风来说,比什么事都大。这次发现公子是动了真心,他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莫涟辞,可见公子如此喜欢,便也想着帮忙追上一把。
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更没追过女孩子,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他之前明明看到这莫姑娘与自家公子夜市逛得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见到公子愁眉苦脸。再三追问之下,才知道莫涟辞今日要离开三里楼了。
这姑娘说走就走,还把不把他们当朋友了?晓风觉得有些气愤,他们在一起相处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可这姑娘,偏生跟冷血似的,让他替自家公子感到不值。
公子又不愿前来说个明白,倒把晓风弄得有些摸不清状况了。他性子直,没读书人那么多穷讲究,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总该给个理由吧?因此,他二话不说,直接来莫涟辞房门蹲点,等着她出来了好问清楚。
“我不太明白晓风大哥话里的意思。”莫涟辞皱了皱眉,什么叫她当真这般绝情?此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残忍绝情了。虽说她性子冷淡,可自认为,在处世待人方面,却并没有亏欠过任何人。旁人待她好,她自然会对对方好。
只不过,在莫涟辞眼中,之比于告诫晓风和残月,三里楼的饭菜有没有毒。若是朋友,她必定直言。若是陌生人,其生活她定然不管。在她眼中,她所做的,已然将他们两人当作了朋友。
因此,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绝情的。世人皆说她冷淡,却并无人说她绝情。于一个女子来说,绝情这种话,很不好听。断情绝爱,是为失心。这是从小,姝娘教导她的话,莫涟辞一刻都不曾忘过。这些年,想办法接近她的男子多不胜数,她总是冷眼相待,但这并不代表她心中无情。
猛然一听到晓风这话,让她难以接受,心中有些气愤,感觉自己看错了人,不应该拿他们当朋友。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任凭他们自生自灭,中了迷仙吟的毒,然后与那些人一样,在地下夜市中迷失自我。
“明人不说暗话,莫姑娘,我是个大老粗,不太懂你们文人之间那些繁文缛节。今日,我只想问一句,你对我家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晓风撸了撸袖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莫涟辞一怔,慢慢转身与他面对面,咬了咬牙,那些话,却竟难以启齿。昨夜她对半月说时,还觉得理直气壮。怎么今日,被晓风一问,心中反而有些难以言表的情愫了?
她在心中问过自己很多遍,可怎么都得不到答案。如此,她越发想寻到自己的娘亲。姝娘待她如亲女儿,可她们之间终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有的事情,她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比如,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过去年幼,这些事情自然不用担心。可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觉得孤独无助。她想有个亲人,能够教她,什么是爱,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要怎么样去爱。这些所有问题,都不是姝娘能教她的,更别说莫弘轩一个男子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晓风也皱了眉,对于莫涟辞目前的反应,让他觉得奇怪,完全出乎意料。昨夜他们从夜市回来,他就自个儿回去了。每次逛完夜市,公子都回陪着莫涟辞在三里楼逛逛,他当然不会傻到做灯泡的程度。
可昨晚,公子回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只顾着喝闷酒,也不知这莫姑娘,究竟与他发生了什么。他追问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等到残月醉了之后,问出些苗头来。
不过,他很笨,除了练武和炒菜上有些天赋,其他的几乎一窍不通,尤其是男女之情这种事情。好在公子从来没有嫌弃过他,所以他更死心塌地地追随公子,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莫涟辞好歹是个姑娘家,又像个仙女似的,他总不能上来一句话不对就动粗吧?可莫涟辞这反应,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说话,是默认了?还是说,无话可说?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我……”莫涟辞喃喃开口,却还是说不出来。她本以为,拒绝的话,既然能说出一次,便可以说第二次,第三次。可晓风突然这么问她,让她一时间难以开口了。
“你?是什么意思?”晓风挠挠头,满脸不解,“莫姑娘,我虽然不傻,可是有点笨,不聪明,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一点?我不会猜,也猜不出来。”
看到他如此坦率,莫涟辞心中倒有几许暖意,看来,她并没有交错朋友。只不过,她要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你倒是说话啊,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她不开口,晓风却是急了。他这辈子,最怕遇上女人的。所谓女人心,海底针。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可这女人突然一下又不高兴了。就像现在,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这莫姑娘却突然说要甩开他们一个人走了。他实在是搞不懂,这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莫涟辞最后鼓着腮帮子,说了句,别开头去。
晓风一愣,更是没明白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那谁还会知道?
回廊背后,贴墙站着个白衣男子,却是残月。听到莫涟辞这话,他心中原本熄灭的灯盏突然又亮了起来。最起码,她没有彻底拒绝,这代表,他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前面站着的晓风,心中却是怒了:“姑娘这是何意?我家公子哪里不好了?我这好心好意客客气气来问你,你一个不知道就想打发我?我虽然笨,但是不傻,你别想把我当傻子一样糊弄。今日你若想走,必须把话说清楚了!”
这一下,倒是轮到莫涟辞疑惑了。她说的是实话,怎么又惹得眼前的人生气了?
躲在背后的残月只得扶额:你的确很笨,“不知道”三个字居然能被理解成这种意思。
“我无话可说,今天也是走定了。”莫涟辞冷了眸子,冷静下来,带着几分不悦,决绝道。
“不行!先得说清楚!”晓风大步一跨,挡在她面前,“要不然,你先跟我去见我家公子,跟我们一起走。”
莫涟辞眨了眨眼:“你们也要走?”
“废话,你都不在了,你觉得我家公子还会留在这里吗?”晓风大大咧咧地嚷道,“要不是因为你要来这三里楼找什么人,我家公子才不会跟着凑这个热闹。这下倒好,你就这么甩手,说走就走,也不顾我家公子的感受。”
“走?不知两位,要走去哪里呀?”两人正说着,长廊另一头,却是走来个粉衣女子,摇曳生姿,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两人。
“颜君玉?”莫涟辞微微又几分吃惊。根据她连续多日的观察,这颜君玉每日只在三里楼出现一会儿,且都是在摆放玉颜白菊的二楼大厅,从未出现在客房过。
她之所以选择此时从三里楼逃走,也是看中了颜君玉此时不在。毕竟,这颜君玉的功夫,也不简单,莫涟辞只想离开,早日寻到叶裴风。因此,三里楼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不想,她是想避开,但对方似乎早已知道,她想离开,而且,并不愿意让她离开。
“又是你这妖女。”晓风没好气地指了指颜君玉道,“我家公子说了,你们三里楼借助风雨楼的势力,把天下英雄囚禁于此,定是不安好心。快说,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呵呵,这位大哥好大的脾气,干嘛对小女子这么凶巴巴的?”颜君玉掩嘴而笑,眸光闪动,看得晓风有几分发晕。
“不要看她的眼睛!”莫涟辞大叫一声,把他从眩晕中拉了回来。
晓风这才清醒过来,猛烈地摇摇头,道:“你这妖女,居然使用魅术!实在可恶!”
话音刚落,便见他一个箭步,飞快冲到了颜君玉面前,扬手便是一掌。颜君玉眨眼移开后退,脸上笑容丝毫未减,并不把他的进攻当回事。
“可恶!”见她轻而易举地躲开自己的进攻,晓风怒上心头,愤愤然又要上前进攻,却突然被一抹白色身影挡在前面。
“公子?”他讷讷道,不知自家公子何时酒醒过来的。
残月也不回头,镇定道:“你不是她的对手,退下。”
晓风咬咬牙,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自家公子是为自己好,忍气退到了一旁,盯着颜君玉的眼,愤怒更甚。
“姑娘将我等囚禁于此,不知是何意思。在下记得,当日姑娘且说,不会强行留人。”残月沉了脸,正色道。
颜君玉呵呵笑了两声,又道:“当日是当日,今时是今时。况且,世子这样的贵客,小女子若招待不周,王爷怪罪下来,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王爷?”
晚风和残月同时吃了一惊,虽然知道有能力修筑三里元,调动风雨楼的人不多,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王爷”。
“你说的,是哪个王爷?”残月问了一句,心中有些害怕。
“世子亲眼见了,不就知道了?”颜君玉邪魅一笑,看了眼后面的莫涟辞,“这位姑娘,世子放心,王爷吩咐过了,我一定会代为照顾,保证她哪里都去不了。”
“休想!”莫涟辞皱眉,想提气运功,却发现怎么都提不起气来。
眨眼,房顶上快速落下来一群带着银色面具的禁卫军,瞬间将他们围住。其中一人,立刻将莫涟辞双手擒住,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颜君玉上前,停在莫涟辞身边,寻着她的脖子嗅了嗅,称赞道:“啧啧,果然是非同凡响,难怪能够让世子着迷。既然世子舍不得姑娘离开,那姑娘就好好歇会儿吧。”
话音刚落,她对着莫涟辞轻轻吹了口气,莫涟辞便晕倒在她怀中。
“你对她做了什么!快放开她!”残月见状,挣扎着要冲上去,却被两个禁卫军死死囚住,动弹不得。
“呵呵,瞧把世子心疼的。”颜君玉巧笑,“我一个小女子,能对她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世子放心,我对女人,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这姑娘既然是世子看上的,那旁人自然动不得。我刚刚,只是给了她一点点迷药罢了,让她能够在世子去见王爷的这段时间内,保持安静。世子也不希望看到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因为逃跑离开三里楼而死无全尸吧?”
她说得温柔甜美,残月却是听得字字威胁,句句钻心。
“你这是在要挟我?”残月挑眉,之前的忧虑一扫而光,代之的是狡猾的戏谑之意。
“世子这是什么话?小女子哪里敢威胁您啊?不过是王爷太久没有见到您了,十分想念。恰好得知,世子也在这三里楼,所以才派了我前来请您过去,小酌一杯。”颜君玉依旧保持着笑容,不痛不痒地说道,“若不是世子不肯,心念念地记挂这姑娘,小女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要是莫姑娘少了一根毫毛,看我不找你算账!”半月愤愤道,“带路!”
根据目前的情况,他基本上能确定,颜君玉口中的王爷是何人了,只是心中还有些不愿意相信。
越王礼向勋,与他父王向来交好。当初皇上打天下,两人同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为晋轩开国建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后来江山一统,皇上封了三个异姓王,其中两个便是越王礼向勋和他的父王楚王楚珏钰。
他们两家关系一直很要好,在残月的记忆中,两家不再来往,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因为王妃的病情,他们举家去了锦川。虽然相距甚远,但他小时候,礼向勋每年都会去锦川探望几次,直到五年前。
那时候,残月已经懂事了。越王到访,本就是让整个王府都高兴的事情。然而,越王却受伤了,是皇上的影卫下的手。
他记得,当日死去的人,除了那个影卫,还有越王身边的一个管家,叫刘韬。此人每年都会随越王来锦川,那一次也不例外。只是,那一次,他受了重伤,是被影卫一路追踪逃来的。
当时在王府的后院内,发生了一场混战,最后以一个影卫逃脱,一个影卫被越王杀死收场。越王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刘韬死了,他本人亦受了重伤。
残月虽然少不更事,但影卫是什么人,他身为楚王之子,却也有所耳闻。此事最后如何了结的,他并不太清楚,影卫为何追杀刘韬,他也无从知晓。楚王严令上下,不得再任何人面前再提此事,违令者格杀勿论。
至于皇上那边,最后如何收场的,残月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后来越王与他父王在书房内大吵一架,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除了越王,其余一个异姓王已经过世,另外两个同姓王,都与他们家不熟。而自己的父王,是绝不可能在三里元做这些事情的。因此,残月断定,颜君玉口中的王爷,当是越王无疑了。
听到残月松口,颜君玉立马笑得更欢了:“世子果然通情达理,这边请。”
她说着,将怀中的莫涟辞交给旁边的一个禁卫军,吩咐道:“好生伺候着,别让姑娘受委屈。世子不放心,将那人与莫姑娘关到一处。”
“是。”禁卫军领命,快速把莫涟辞和晓风带了下去。
颜君玉走在前面带路,将残月一路领着下了三里楼,走到了最下面一层,进入地下夜市。然而,她并没有按照平日常见的街道走,而是领着残月,拐入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子。
眼下是白日,这地下夜市虽然冷清,但灯火依旧。夜明珠的光芒,将周围一切照亮。残月跟在颜君玉身后,左右张望,想尽量记下这条路线。
“呵呵,世子不必费心了。”走在前面的颜君玉,似乎早已发现了他的心思,笑着道,“我们这地下城,每一条街每一间房都设有机关,完全是灵活的。今日你看到它是这副模样,明日我所改动机关,将那房屋都移了位子,变换顺序和道路,那你再看到的,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残月一听,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地下城的设计构造如此巧妙奇特,难怪,他们之前逛夜市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记错了。想不到,竟然是变换了位置。
“世子不必惊讶,若非如此吗,那些人怎么肯****来此欢乐?”颜君玉嘴角上扬,边走边说道,“吸引他们一时容易,要长期不玩腻,可还真需要费些心思了。”
“你们掏空心思做这些,究竟想要干什么?”残月皱了皱眉,问了句。虽然他也觉得,颜君玉不会告诉他。
“呵呵。”颜君玉又拐入一家上铺,来了门,领着残月走进去,幽幽道,“等世子见了王爷,自己亲口问他,岂不是更好?”
一阵沉默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商铺后院,最后停在一间不起眼的书房前。颜君玉上前敲了敲门,立刻有个十几岁的道童开门出来。
他扫了眼来人,对颜君玉鞠躬行礼:“圣姑好。”
“齐鲁好。”颜君玉回礼,“王爷可在里面?”
“在,王爷说,圣姑来了就直接进去。”道童说了句,侧身退到一旁。
颜君玉便领着残月进了屋,走到内室门口,她停住脚:“世子,王爷已经等在里面了,您请进吧。”
残月也不再多问,跨步走了进去。
里面却并非房间,房门之后,乃是一天回廊。再往前走,便可看到一个小花园。中央有个小亭子,里面正坐着个长者,背对着回廊入口的方向。他前面的石桌上,摆着个棋盘,布了盘残局。
残月走上前,在那人对面入座,执起黑子,轻轻落入棋盘中。
“终于肯见叔叔了?”对面的人也不抬头,捏起一粒白子,放了下去。
“叔叔若真的想见月儿,又何必等到现在?”残月不愠不火地说道,黑子再落。
对手却停了棋,拍了拍手,笑道:“长这么大,倒是越来越像你父王了。”
残月起身,对着他拜了三拜:“叔叔,月儿虽然不太清楚您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事。”
“哦?直觉?”越王挑眉,“有意思,什么时候,我们家月儿也开始相信起直觉来了?”
“叔叔!”残月脸上露出几许纠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月儿的确不是很清楚。可若叔叔行事足够光明磊落,何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在地下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见不得光的勾当?”越王皱眉,“月儿,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些年,你父王是怎么教你的?就像你这样,以后只能被叶萧远吃定!”
听到他如此大胆放肆地直呼当今皇上的名讳,残月猛然醒悟了。之前他只是有所怀疑,如今亲耳听到,便是最好的证据。之前他还有所犹豫,如今亲眼见到,连说服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
“叔叔你要造反?”他冷了脸,阴沉沉问道。
越王淡笑:“月儿的确聪慧,在三里楼内,什么消息都得不到的情况下,居然能猜出来。如何,可愿意助叔叔一臂之力?”
“不!”残月摇头,后退两步,“叔叔,谋逆可是大罪,会株连九族的!你不能这么做!”
“谋逆?”越王冷笑,“当初若没有我们兄弟拼死拼活为他打下江山,他叶萧远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可看看他对我,对你父王,都是什么态度?恨不能即可杀了,以除后患!”
“月儿,你怎么跟你父王一样天真?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哪一个能有好下场?”越王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残月的胳膊,“叔叔这是在自保!叔叔今日不会逼你,你也无需立刻给我回复。你在这院内安心住下,好好考虑。”
他说罢,拍了拍残月的胳膊,转身离去。残月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脑子里只有那两个字: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