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亮,整个福宁客栈就闹开了。
一群衙役匆匆忙忙地赶来,对着方掌柜交代几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
楼下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方家二爷和一个青楼女子联手谋杀发妻的消息,不胫而走。街坊邻居前来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叶棠梨伸了个懒腰,收拾妥当开门出去,便听到不少妇人聚在一起嚼舌根。
“我听说那个怡香啊,就是个狐狸精。”一个中年妇人愤愤道,“这下终于被抓住了,可算是好了。”
“可不是,要不是她到处勾三搭四,这方家二爷能抛弃自己的发妻?”另一个人立刻附和。
“方家二爷的妻子,过门儿之前,可是咱们长宁数一数二的美人。要不是因为家道中落,怎么会屈身嫁给他们方家!”
“话可不能这么说。”旁边的妇人不赞同道,“方家当年,也算是长宁的大户,要不是因为他爷爷辈好赌,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好在方掌柜还算理事,可惜偏偏这个弟弟不争气。这次居然杀人了,只怕是死罪难逃啊。”
“哎,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这余姑娘嫁给方家二爷都快五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到处去沾花惹草,跟那个怡香跑到一起的?”
“这个可能到时很大。”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都表示赞成。
叶棠梨皱了皱眉,转身下去,准备吃点早饭。
走到楼下的时候,无霜和叶裴风已经坐在旁边的饭桌上等她了。高故满脸笑意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瞅瞅无霜的面具,搓搓手,一副心痒痒的模样,总想找个机会把那面具取下来。
“你们都在了啊。”叶棠梨径直走过去,坐在叶裴风旁边。
旁边的人还在议论,店里只有小二在张罗,方掌柜早已不见了踪影。叶棠梨探着身子左右望了望,脸上浮现几分担忧之色。
“小瓷娃娃,看什么呢!”高故也跟着她探着身子,来回晃动,故意挡住她的视线,“没人,别看了。昨天的事情,还没收场呢!”
“爷爷你就这么幸灾乐祸?”
“什么叫幸灾乐祸?”高故不以为然,戳了她一指头,“这叫罪有应得!你不知道,这方诚,比他哥哥方德还缺德!”
听到他大大咧咧地骂起来,周围的人不禁愤愤侧目,投来好奇的眼神。
叶棠梨努努嘴,皱眉道:“爷爷,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你好像跟他们家很熟似的?”
“那是自然!”高故正说得兴头上,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你不知道,这个方诚,可是有名的赌鬼酒鬼和色鬼!”
他一下子从凳子上跳到桌子上,叶棠梨身子怔了怔,不得不抬头望着他。
“就说那个叫怡香的,简直是人尽可妻,这种青楼女子,他还要倒贴上去。瓷娃娃你知道吗,方诚的妻子余氏,经常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却不敢出气。这两兄弟,一个德行!那方德虽然正经做生意,对女人却一样不好。啧啧,你说他们兄弟俩,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专门虐待妇女?”
高故说着,还伸手指着叶棠梨:“瓷娃娃你可小心了,没事赶紧离开这客栈。长宁虽小,但客栈也不止福宁一家。”
他正说着,却是突然一盆冷水破瓢而下,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透。浑身上下本就单薄的衣服,立刻贴在肌肤上。吹来一阵寒风,高故立刻打了个喷嚏,冷得发抖。
叶裴风慌忙起身,浑身剑气挡在叶棠梨身前。
众人抬头望上去,但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双手端着个木盆,站在楼上愤怒地盯着高故。
“老太婆!又是你!”高故一见,愤愤说了句,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只伸手拧着自己的衣服。
叶裴风皱眉,伸手帮叶棠梨擦拭。
“不如去换一件吧,当心着凉了。”他满脸不悦,叮嘱一句。
叶棠梨看了看他,又看向自己,摇摇头道:“不碍事,倒是风师兄你的衣服,湿了这么多。不如你上去换一件,我这没沾上什么水。”
刚刚冷水泼下来的时候,叶裴风一下子挡在她身前,水珠几乎都落到他身上去了。叶棠梨的身上,只是残留着几滴漏网之鱼罢了。
“也好。”叶裴风素来喜欢干净,这么一身水淋淋的衣服,他自是穿不习惯。他朝无霜点点头,两人交换眼神,他便起身快步走了上去。
在楼梯处,碰到了迎面走下来的那个白发老太婆,手中还拿着木盆儿。叶裴风不悦地皱了皱眉,并不搭理她,继续往上走。
老婆子也似乎对他完全不在意,径直下楼,走到高故面前,一手拿着木盆儿,一手敲打在上面,绕着他走来走去,满脸愤怒。
“方家的列祖列宗啊!我老太婆对不起你们啊!”
她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指着高故,痛哭流涕。
众人对她这突入起来的变化,感到有几分莫名其妙。叶棠梨只觉眼前的老人甚是奇怪,明明刚刚还一副怒气冲冲,非要杀了高故解气的模样,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脸,成了个泪人?
旁桌的几个妇人,赶紧上前扶起她,连连劝慰。
“方家奶奶,您就别气了。”
“是啊,弄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方家奶奶,快起来吧,方掌柜的,已经去衙门了。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把方二爷带回来的。”
“去去去!”高故却是突然跳进人群中,对着那些妇人挥手,要把她们撵走,“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刚刚还在说人家不成器,什么死罪难逃的,现在又在这里放屁!”
“我们都是好心好意劝人的,哪像你这种落井下石的。”其中一个妇人愤愤抬头,望着高故怒骂道,“依我看呐,你这个老头子,也是鬼得很。自从你来了长宁,咱们这条街就没平静过!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的,没准儿就是沾上了你的晦气!”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几个妇人也跟着附和,对高故指指点点。
方家奶奶却是突然噗通跪了下去,拽着高故的裤腿不肯放,一把鼻涕一把泪:“高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诚儿再怎么不听话,他也毕竟是我的儿啊。”
众人一见,反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老头子成天赖在方家偷酒喝,照理说方家奶奶应该恨之入骨才对。可看她如今的样子,分明就是把人家当做佛一样求着,哪里有恨意?
高故却是一副无可奈何又有些厌烦的模样,上下搓着自己的手:“这,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老婆子,不是我不帮你,你家儿子不吃点苦头,这辈子怕是回不了头了。可谁知道,他偏偏这么巧,撞到新来知县的刀口上去了。”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个新来的知县,可厉害着,铁面无私呐。”
旁边有个中年妇女,立刻小声对左边的女人说了句。
“这新知县是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听说就是前段时间讨伐太子的那个人,好像叫什么孙非亮的。太子都敢讨伐,何况是这小老百姓?”
“这么说来,那方二爷岂不是没救了?“
孙非亮!
叶棠梨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眼前一闪,刷地站了起来,直冲冲往客栈外奔去。无霜见状,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