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宫内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前来探望皇后的。叶裴楠跟在惠妃身边,母子两人静静站在一旁。
从两人进来之后,给皇后行过礼,便一直站在侧面,说不上一句话。
唐谨之盯着君梓言给唐素茹扎针,每扎一针心中都忍不住颤一颤,两眼通红,苍老的脸上露出难以舒展的忧虑。
叶萧远将唐素茹安置到床上后,听君梓言说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方才放心。之后便跟着郭公公一同离开,说是突然有要事处理。
众人分列在两侧,时不时关切地安慰几句。
“哎,怎么不见七公主呢?”不知哪个嫔妃说了句,四下便议论开了。
“姐姐不知道,妹妹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七公主正带着她的小宫女在御花园玩儿呢。”另一人立刻附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这后宫,谁人不知,皇后皇上宠着七公主,跟个什么宝贝似的。皇后如今病重再次晕倒,皇上不仅不在,这唯一的女儿也不见,说来的确令人寒心。
“七公主终究还是个孩子,年龄还小,不太懂事。”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妃子说了句。
“哎,颜美人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她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却是立刻道,“这七公主已经及笄,明年开春就该十六了吧,也是时候该选个驸马,许个好人家了。”
她说着,却是把目光投向床边的唐谨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唐谨之眉头紧锁,最见不得这后宫中妇人在一起嚼舌根,面露不悦之色。
惠妃见状,赶紧调解道:“诸位妹妹,依本宫看,皇后娘娘已没什么大碍,也需要多休息。有君神医在此布针,应该很快就好了。诸位若是没什么事,不如早些散了吧,也好让皇后娘娘好生休息。”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几人连连点头,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况且眼下有唐谨之在,她们自当收敛些。
熟料颜美人旁边的那个妃子,却突然开口:“惠妃娘娘说得倒是轻巧,皇后娘娘这么一病不起,管理六宫的事情,落到了紫宸殿淑妃娘娘的身上。可如今大家都过来探望皇后娘娘了,淑妃娘娘却不见了影子。您身为二妃之一,是不是该说点正经的?”
她刚说着,气氛便立刻紧张起来。谁都能听出,她此番话是来者不善。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惠妃娘娘向来吃斋念佛,单薄名利,出淤泥而不染,在这后宫从来不争什么。”她啧了啧嘴,又接着道,“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心念着闵瑞王,对后宫诸事都不放在心上,是以如今,反倒是忘了正经事了。”
“你!”听到她如此咄咄逼人,惠妃身旁的叶裴楠却是愤怒地瞪着她,立马要上前给她颜色看,却被惠妃一把拦住。
她本不想多事,熟料好言一句,却是惹得别人嚼起舌根了。
“安嫔妹妹今日怕是起得早了些,有点犯迷糊了吧。”惠妃依旧带着笑容,提醒一句,“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免得引火烧身。”
那安嫔却是扭了扭腰肢,卖弄道:“哎呀,惠妃娘娘倒真是关心妹妹。昨夜皇上召臣妾侍寝,是有些乏了。不过头脑倒是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座的诸人都变了脸色,她故意这么说,是摆明了要惠妃难堪。
自从皇后生病,叶萧远整日守在鸾凤宫,已经很久没有召过妃子侍寝了。她昨夜被召,自是一番荣宠。诸人皆是吃醋嫉妒,却又不敢开口。
皇上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倘若皇后一旦薨逝,后宫主位空缺,那么立后便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安嫔得宠,她们可不敢随便招惹。万一她当真一朝封后,这次嘴快得罪了,以后可有的罪受。
众人正在僵持,惠妃笑了笑,忍下这口气,刚刚准备开口,门口却是快步走来一人,笑声爽朗。
“哟,不知是哪位贵人在这里说正经事啊。”
屋内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叶棠梨披着厚厚的斗篷,满身是雪地走了进来,小脸冻得通红,眉毛上还有些残雪。
她搓了搓双手,挑眉问道:“刚刚我好像在门口听到,哪位娘娘似乎说起侍寝的事情来了。这个,本公主觉得吧,这种事,虽然对于诸位娘娘来说是正经事,但好歹也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啊。”
“你看这福宁殿里,还那么多未出阁的小丫头们,听了怕是不太好吧?”
她说得云淡风清,座位上的众人却是忍不住好笑,等着看好戏。
安嫔被她气得脸都白了,身子微微颤抖,却碍于七公主的身份,不敢对她怎么样。
整个后宫都知道,皇上皇后最宠爱的,便是这七公主叶棠梨了。就连她上次擅自闯了听风小筑,都只是罚跪而已!倘若换了别人,定早已命丧黄泉!
“咦,这不是安嫔娘娘吗?”叶棠梨走上前去,低头靠近,突然皱了皱眉,“怎么,是谁惹您生气了吗?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居然敢招惹安嫔娘娘!难道不知道,安嫔娘娘如今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吗!”
她说得有板有眼,安嫔只得攥紧双手,心中发狠,表面上却不敢发作。
“呵呵,瞧公主说的。”末了,她堆满笑容,讨好道,“这鸾凤宫是什么地方,皇后娘娘管教有方,所有宫人自是规规矩矩的,怎么会惹嫔妾生气呢?”
她顿了顿,接着道:“刚刚不过是姐妹们之间随意闲谈,想来怕是公主听差了,怎么会有人胆敢撒野,说出这些不知羞耻的话来?”
叶棠梨满意地点点头:“嗯,安嫔娘娘说得当真有道理,难怪父皇会对你另眼相待。既是不知羞耻的话,那可能是本公主听错了吧。”
安嫔方才松了口气,生怕这七公主故意针对自己。
熟料,叶棠梨却是故作沉思,片刻后拉着安嫔的手,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道:“我就知道,安嫔娘娘是个识大体的人。眼下母后卧病在床,我本想亲自去佛堂给母后念经祈佛。可福宁殿这边,我又实在放心不下。今日倒是觉得安嫔娘娘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不如娘娘就替棠儿到佛堂抄录些经书,念上几个月的佛经,以求佛祖保佑如何?”
安嫔心中咯噔一下,万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拧了拧眉头,却只得咬牙,狠下心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嫔妾就先行告退了。”她起身福了福,满脸不悦,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叶棠梨望着她的背影,却是觉得好笑:这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