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位于后宫的西面,与鸾凤宫遥遥相望。历来以东为贵,因此,这西侧的长春宫,曾是前朝冷宫所在。
后来叶萧远命人将各宫重新修缮,把长春宫赐给了惠妃,以至于让惠妃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惠妃赵凝,年长于叶萧远,曾经是叶府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后来幸得叶萧远酒后宠幸,加之肚子争气,怀上了大皇子叶裴楠,方才被封了妃位。
不过宫中有不少分位比她低的妃子,仍旧看不起她。再者惠妃平素性子软弱,从来不愿多惹是生非,整日吃斋念佛,好似再大的气她也能咽下去一般。
是以,诸多贵人美人都不怎么给她好脸色。顶多在表面上,敷衍两下,背地里,却是说尽了她的坏话。
只是没有人能猜透皇上的心思,这十几年来,除了皇后荣宠不衰,紫宸殿那位淑妃娘娘地位独特之外,宫中倒也没有什么人能够一直得宠。
所以这么多年来,偌大的后宫,妃子众多,却只有一后二妃,以皇后独大。别的嫔妃,要么有幸侍寝过一两次,要么有幸见过皇帝一两次,要么,就是连皇上长什么样,都还不清楚。
尽管惠妃不得宠,出身卑贱,却仍旧遭不少人嫉妒。树大招风,妃位放在那里,就是比一般的嫔妃高一等。加上她还生了个儿子,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这些年来,无论是惠妃还是大皇子叶裴楠,都过得极为低调。叶裴楠十岁的时候,便在宫外赐了王府,被送出皇宫,由奶娘一手抚养长大。
母子两人,虽然隔得并不太远,却难以常常见面。就算是皇子进宫,也总要找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吧。况且,叶裴楠还是个不受宠而地位尴尬的皇子。
他是长子,却是庶出,因此在众多大臣立嫡不立庶的意见下,他这个长子只能成了王爷。
而与之相反,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叶裴卿,出世不久便被立为太子,从小养在宫中,享尽了父皇疼爱母后宠爱。
这一直是叶裴楠心中的痛。
他从小便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要忍到有十足把握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如今,整整十五年了,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马车悠悠进了长春宫,停在门口。永严快一步跳下车,叶裴楠便跟着下来。
“王爷。”叶裴楠刚走了几步,永严却是叫住他,“你说,惠妃娘娘,会不会正在气头上?”
他有些犹豫,实在是猜不透自己这个主子心中的想法。
跟在叶裴楠身边也有十多年了,他同情自家王爷从小就得忍受骨肉分离的痛楚。但跟着进宫的次数越多,越是觉得反倒在王府里过着好。
在他看来,惠妃对叶裴楠,就是纯粹的恨铁不成钢,整日都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好似只恨不能一巴掌打回原形回炉重造。
他觉得惠妃是不了解叶裴楠的,这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一个母亲厌恶自己的儿子。
是以,他既同情叶裴楠和惠妃,又觉得惠妃有几分可恨。
如今王爷因为生病,足足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进宫,也不知道要被惠妃怎么责罚了。
“气头上就气头上呗。”叶裴楠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本王这母妃,你又不是没见过。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能如何?放心吧,她不会把本王怎么样的。”
话音刚落,他却又是诡异地笑了笑:“不过嘛,永严你毕竟不是她亲生了,所以本王可不敢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从长春宫出来。”
“王爷!你!”永严被他的话气得满脸涨红,“你太不够意思了!”
叶裴楠挥挥手:“不如你先自个儿四处溜达溜达,本王处理好一切,离宫的时候再叫你。这样总够意思了吧?”
永严蹙了蹙眉,阴沉着脸,思忖片刻道:“走吧。万一惠妃娘娘赏顿板子,王爷你怎么吃得消。”
“哈哈!”叶裴楠却是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你在这儿候着吧,不用进去了。这次,本王有要事和母妃相商。”
听到他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永严立刻心领神会,点点头道:“那王爷万事小心。”
“嗯。”
叶裴楠颔首,转身信步走入长春宫大殿。
殿内早已坐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约莫四十五岁上下,看起来雍容典雅,颇有气质。
“儿臣参见母妃。”叶裴楠进殿行礼,一扫平素的玩世不恭,严肃正经。
惠妃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点点头,阴阳怪气地问道:“楠儿,你的风寒终于好了?”
“多谢母妃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惠妃却是将手中茶杯狠狠一摔,木桌被震得摇晃起来:“逆子!本宫看你怕是到青翠楼里去逍遥快活,早就忘记本宫这个做娘到了吧!”
她愤怒地盯着殿前跪地的人,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周围侍奉的宫女都带着看好戏的眼光,悄悄打量那闵瑞王。
这母子两大殿上针锋相对的戏码,她们可是看了不少。最厉害的一次,闵瑞王不过十来岁,惠妃当着皇上的面,扒了叶裴楠的裤子打板子,直接把叶裴楠打趴下了。要不是皇后阻拦,指不定叶裴楠就闭上眼起不来了。
“笑什么笑!”惠妃注意到旁边宫女的神色,厉声呵斥,“本宫养你们这群奴才,有什么用!还不给本宫滚出去!整日就知道看自己宫里的好戏!”
一干宫女微微变了脸色,慌忙福了福身子,赶紧顺次退了出去。
整个大殿上,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两人对视良久,惠妃方才叹口气,缓缓起身走过去,亲手将叶裴楠扶起来。
“儿啊,不是母妃故意要你难堪,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她幽怨地说了句,两眼顿时溢满泪水,慌忙拿着娟帕去擦。
叶裴楠心头一紧,赶紧安慰一句:“是儿臣不好,惹母妃操心了。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惠妃却是无奈摇摇头:“罢了罢了,你只要安分些,听话些,母妃也不想再多说你什么了。这十几年来,你这句话,都说过多少次了?可结果呢?”
叶裴楠听她这么说,惭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准备一下,跟母妃一起去鸾凤宫吧。”末了,惠妃却是开口吩咐道。
“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