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拓跋珪誉却是痛苦地咽下泪水,摇头道,“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忘字,但谈何容易?况且,我不想忘了她。”
无霜疑惑地盯着他:“你这般痛苦,为何不想忘?”
“纵然无情,我也想记得她。”拓跋珪誉揉了揉眼角,认真道,“纵然她不喜欢我,可我还是喜欢她,一直喜欢她。只要她过得好,我也会替她高兴。”
“如果有法子能忘,你还是不肯忘?”无霜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连拓跋珪誉都这么说,那他便能明白为何君梓言要封锁七公主的心脉,让她昏迷不醒了。
倘若七公主爱着那北辰叶风,知道自己喝了忘情凝露会忘了对方,便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如此,君梓言方才出此下策,让她在昏迷中喝下药,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君神医,做事还当真狠心!
一念及此,无霜心头不禁抽了抽。
“法子?什么法子?”拓跋珪誉却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中原人说,这酒能忘愁解忧,我都喝了这么多了,不还一样忘不了吗?反而,越发清楚刻骨。”
“你知道忘情水和忘情丹吗?”无霜沉着脸,“如果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给她吃了这种忘情的药,她不再对那人有情,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拓跋珪誉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君大夫要给公主喝忘情凝露,让公主忘了在江南留下的情。”无霜言简意赅地说道,却不挑明叶棠梨爱的是谁,“如果你是公主,你知道此事后,会不会恨那个下药的人?”
他轻声地问道,心中却是有些害怕。怕有一天叶棠梨知道这件事情后,质问他为什么不阻拦君梓言。怕有一天叶棠梨发现这件事情后,认为自己背叛她。
无霜只觉得心头十分犹豫,看君梓言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隐秘的事情不能说,好像七公主和那个北辰弟子,绝对不能在一起。至于原因么,他也猜想过很多。不过其中变数太大,他猜不透。
公主毕竟是皇族之人,婚姻大事不仅牵涉整个家族,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朝堂。所以从这方面来考虑,或许君梓言也是为了公主好。毕竟,倘若公主真的动情,以后再发生什么变数,最后吃苦的反而是她自己。
皇家的婚姻大事,向来不能自主。纵然皇上皇后宠着她,如果事情关系到江山社稷,却又容不得任何人选择了。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无霜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他怕,怕将来叶棠梨怨他。
良久,拓跋珪誉方才开口:“我不知道。”
无霜叹口气:“罢了,我上去看看公主。”
他起身,拓跋珪誉也跟了上去。
两人刚刚上楼,便听到客房里传出瓷碗碎裂的声音。
无霜慌忙开门冲了进去,却见伏松拽着君梓言的衣角,胆怯地躲在他身后。婉夫人蓬头垢面,双目失神,两手微微前倾,盯着伏松不放,口中还不停地叫着“儿子”,地上打碎了一地的茶杯。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婉夫人两眼通红,对着君梓言一个劲儿哭闹。
“娘,是我啊,我是言儿,你看着我,听我说。”
君梓言手忙脚乱地扶着她,将她往自己怀里拽。婉夫人却哪里肯听他的话,拼命要去拉伏松。
“我不是你儿子!”伏松吓得哭了出来,对着她拳打脚踢。君梓言慌忙挡在两人中间,伏松的小拳头小脚便全都落在了君梓言身上。
无霜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伏松从君梓言背后抓了过来,抱在自己怀中。
“你这个坏女人!”婉夫人立刻跳了起来,十指朝着无霜抓过去,“快把儿子还给我!”
无霜立马一个旋身,躲开她的攻击,从腰间取出子母刀,却被君梓言阻拦。
“住手!不要伤她!”君梓言大步上去抱住婉夫人,“娘,我是言儿啊,我在这里。”
“你且让开。”无霜愤愤叫了一句,“我不会伤她。”
话音刚落,却是从门外快速闪入一个人影,两指稳稳点中婉夫人的睡穴。婉夫人两眼一闭,整个身子便瘫软下去,稳稳落入那人怀中。
“锦居主?”拓跋珪誉见到他来,却忍不住叮嘱一句,“你家夫人这般模样,你应该加派人手好生看着。万一走丢了,你想找都不一定能找回来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发自肺腑。经过早上的事情,他突然明白,很多东西,一旦失去错过,便是永远的遗憾。
锦池闲却是冷着眸子扫了他一眼,颔首道:“是我大意了,多谢提醒。”
说罢,将婉夫人打横抱起便要走。
“且慢!”君梓言却叫住他,忍不住问道,“锦居主,能让我来医治吗?”
“若是有君神医出手,我自然求之不得。”锦池闲头也不回,“但,君神医不要当真以为夫人是你娘。婉儿半疯半傻,现在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当初她还说莫涟辞莫姑娘是她女儿。所以,你不要抱什么希望。”
“让我试试。”君梓言也不多说,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药碗,对无霜吩咐道,“给棠梨全部喝了。”
无霜点点头,看着碗里暗棕色的药水,蹙了蹙眉。
君梓言便跟着锦池闲一同去了婉夫人的房间。
无霜端着药,缓步走到床前,双手却是微微有些颤抖。
“你,真的要给她喝?”拓跋珪誉跟在后面,探着身子张望。
叶棠梨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呼吸均匀,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如果她喝了药,仍旧记得那个人,只是不会再有情,该多好。”无霜端着药碗,嘀咕道。
拓跋珪誉一听,脑中精光一闪,将他手中的药碗抢了过来,闷头便喝下一半,方才还回去:“只喝一半,君大夫说喝完,如果她只喝一半,说不定就不会全忘了。”
“可是你?”无霜担忧地看着他,“你喝了会?”
拓跋珪誉无奈笑了笑:“说不定,我也会忘了情。但只要还记得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说得也对,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即便回到羌芜,父王也不见得会同意。到时候,只怕我还会连累她。与其让她怨我恨我,不如我就这么淡淡地记着她。于她于我,都很好,不是吗?”
他虽说得云淡风清,无霜却听得微微心痛。
看着剩下半碗药,他叹了口气,喂叶棠梨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