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门时,司微语挽着徐默尘的胳膊,道了一句:“哥,你身材真好!”
她说得漫不经心,徐默尘却是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扭头去看她,却见她目视前方,一双眼空洞得如暗夜里的星际,他心疼地搂了搂她,牵着她的手,回到了灵堂。
此刻,来的人并不多,都是沈清婉的一些旧识。沈清婉是出了名的才女,写的一手好字,一手好雕刻,认识的人也多是些文人,也正是这些人在第一时间过来和她道别,送来花圈,挽联,和司微语说一些安慰的话,并留在这里陪伴。
遗体告别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徐默尘妈妈便过来了,和司微语交待一下注意的事,还有她在追悼会上要念的答谢词。“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怕你到时候说不出来,或许你有自己想说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也只有最亲的人,才会有如此体贴的安置。司微语的心被这丝丝暖意包围,点点头,道:“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妈妈准备的已经很好了。”
追悼会是由司汉良生前的领导方汉平来主持,是徐庭白的安排,显得隆重,也是对司汉良和沈清婉的尊重。徐庭白陪着那人过来时,在门口正好看到了司家的人,司老爷子带着司卫国一家三口来的。徐庭白打了声招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让了让路,让他们先走。
“徐帅,您这是什么意思?沈清婉又不是部队的人,怎么能让人家方师长来主持呢?”
看到前特种部队大队长,现在在徐庭白手下当师长的方汉平上台,别人没有说什么,竟是洛婷跳了出来,指着台上的人,质问徐庭白。
司微语闭了闭眼,无奈地低了低头。
徐庭白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而是对司老爷子道:“司老也是这个意思?”
“这违反部队的规定!”司老爷子道,他说这话时,脸扭向别处,并没有看场上的任何一个人。
进了这灵堂,没有行礼,没有上香,甚至都没有和司微语说上一句安慰的话,竟然是来寻衅的。部队或许有部队的规矩,但照顾战友的遗孀家属是每一个当兵的人心中牢记的事,给她们一个体面的葬礼,怎么就违背规矩了?
“既是这样,方师长,你下来吧,我来!”徐庭白道。
“徐帅是以什么身份?莫非您不是部队的人?”洛婷道。
“洛婷,你不要太过分了!”一道声音从门口进来,众人扭过头去,来的人竟然是洛寒。
“大哥,我怎么了?难道说错了吗?”洛婷扶着司家老爷子的胳膊,不悦地道。
洛寒没有理她,而是上前来,从旁边捻起三炷香,正要点燃,又是一道炸雷响起,“洛寒,你要是敢在她灵前敬香,我就死给你看!”
门口,扑进来一个女子,一身艳紫,和整个灵堂内的黑白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得特别突兀,她脸上上着浓妆,头上别着镶红宝石的发卡,她一把抢过洛寒手中的香,揉碎,正要朝沈清婉的遗体上洒去的时候,司微语再也忍不住了,她扑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腕子,抬脚在她下盘一横,再把她往前一送,整个人便贴着地面滑过去,站在那一侧的人忙躲开,看着她一直滑到了墙边的花圈底下,撞在墙上才罢休。
一道杀猪般的声音从花圈里发出来,洛婷忙跑过去将人从花圈堆里扒出来,那人已经摔得鼻青脸肿,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只是碍于司微语的气势,不敢贸然上前来。
洛婷一边帮她拍打着身上的脏污,冲着司微语喊道:“司微语,你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你们吧?”司微语背对着妈妈的遗体站着,一副守护的姿态,一双冷冰冰的眼,将司家和洛家的人环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呆滞地看着沈清婉遗体的洛寒身上,道:“洛将军,如果你们是来闹场子的,就请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放肆!”洛婷怒道,她用手指着司微语,又指指她旁边撒泼的女子,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你未来的婆婆!”
她这一说,满场哗然,这女子,大家都认识,便是洛寒的妻子林瑞,洛川的母亲。京都门阀较多,关系错综复杂,众人关心的事无非只有两件,迁贬和联姻,什么时候,司家和洛家又要联姻了?
徐庭白和王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了无奈。
司微语却不惊不惧,她缓缓地抬眼,看向站在一旁装墙壁的司老爷子,道:“司老爷子,我不管你司家准备怎么对付我,我请你们记得一件事,守孝三年,是为人子女应遵守的孝道。我妈妈现在刚走,有什么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不是“爷爷”,而是“司老爷子”;不是“对待”,而是“对付”,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场上顿时一片唏嘘之声,却不是为司微语,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如今又没了妈妈,家族对她的并非是照顾,而是相迫。
“三年,你开玩笑的?那洛川得多大了?”洛婷翻白眼道。
“住口!”司老爷子怒了,只不知这“住口”二字,是对洛婷说的,还是对司微语说的。老头子抬起头来,对徐庭白道:“这么多年,徐家对她们母女俩照顾颇多,老头子我很感激,只是,小孩子之间当年的那些玩笑话,也是当不得真的,庭白,你没有意见吧?”
他这么一说,徐默尘倒是瞪大了眼睛,正要上前去,王怡却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司微语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司老爷子,唇角勾起一丝笑,嘲讽的意味十足,只听得徐庭白道:“年轻人的事,自然是由他们做主,我们这些家长,还操什么心?老爷子也该享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