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在即,金府已经慢慢的预备上了。
金芸最近倒是常来安宁苑,也不敢说话,就看着奴仆来来往往张灯结彩,眼中藏着艳羡。
庶女是没有及笄礼的,金家第一次有及笄礼的准备,很是繁忙,看张氏的样子是要大办了。
而司马琳也早早地回去南阳那边了,毕竟及笄是要滴血放入祖宗香炉里的。
府里有三位姨娘,一个是赵姨娘,一个是新进府最近盛宠的陈姨娘,还有一位比张氏还大三岁,已经年老色衰的刘姨娘。
此时三人难得全部聚在湖心亭里聊着金雅的及笄礼。
“二小姐是嫡女,届时达官贵人来的可不少,咱们这几个做姨娘的可也别落了面子。”刘姨娘虽不得金父宠爱,但好歹也是能在张氏病重或不方便的时候暂时打理府内中馈的人。
陈姨娘轻呷一口茶,年纪只比金哲大五岁的婉约风姿让赵姨娘眼光一顿。
“这有什么可讨论的,”赵姨娘哼了一声,“夫人那么重视,老爷虽然不喜奢华但是肯定还是期待的。”
刘姨娘恩了一声,“不知道你们要给压些什么做箱底了,我就把老爷送给我的翡翠观音像转送给二小姐好了。”
翡翠观音可不是普通的观音像,刘姨娘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她是最先进府的人了。
想起那时候老爷对自己的柔情蜜意,两人风花雪月,而如今他身边也有了旁人了。
就因为她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害了张氏的头胎,他也不至于连她侧夫人的位置都打下了。
最后敲定,赵姨娘送一台牡丹抓丝凤尾朱冠,陈姨娘送一柄半尺长的南阳暖玉如意。
临走时刘姨娘看了看拥有姣好妩媚容颜的陈姨娘,她家室不错,送出一个精致极品的观音像无伤大雅,但陈姨娘不过出身商贾之家,南阳暖玉及其稀少,只有皇亲贵眷才配享用。
她这是在讨好金氏嫡女呢。
刘姨娘垂下眼眸,苦笑一声,她又何尝不是呢。
……………………………………
金宅府内繁忙,但此时却是大门戒严的。
中心人金雅只被母亲吩咐多练习练习打鼓和拨琴,只被父亲吩咐多看看书,修养谈吐。
绕是如此,她在岑娘那里的时间还是最长。
明日就是自己的成人日子了。
休息之余,金雅靠在鼓上呆呆地看着青云阁的雕饰。
岑娘只让自己练习练习轻快的空鸣,自己去了内阁不知道做些什么。
这几个月来,她没几天都来这里上课练习,妙林会过后父亲给自己添置了一个和天鼓类似的金丝大鼓,做工精美,乍一看和岑娘那个有些相像,但岑娘那个看着就稳重庄严。
岑娘最近也不光教导她打鼓,自从挑明了来说,她话渐渐多了,更是把自己前生未学完的未学懂的知识巩固加深了一遍。
她还教自己呜唱,跳鼓舞,因着旁人无法进来,她深深庆幸只有自己看得这天姿!
岑娘的舞最是撼动心神!
绕是她一生看过无数舞姬大家翩翩起舞,或是部落神秘的献舞,她也未曾见过哪人有这技艺!
单单摆动手臂,单单摇晃脖颈,单单腰肢轻扭,却组合了一种奇异荡漾的舞蹈。
她从未见过。
就这么想着,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
“师父。”
半个时辰过去了,师父变得……
金雅瞪大眼睛。
三千青丝轻轻披散在美人肩上,只有一尊玉珑置在头上,耳边流水一般的玉坠,眉间一点红,那是个粉嫩的梅花花钿,妆容精致,唇间抹红,本来只有七分的美貌硬到了十分去。
金雅还是第一次看见岑娘盛装打扮。
一袭价值不菲的红白巢燕合欢掐花绸裙摇曳在地上,她浅笑道:“傻了?”
她知道师父高挑秀丽,但这装扮可真是美到了极点去。
而且那妆容似乎不同于现行的美轮美奂,而是有一种薄纱清透般的感觉。
“师父?”
见金雅愣住,岑娘收了笑意,才道:“随我来吧。”
岑娘的内阁她从未见过,没想到里面这么简陋而,奇特。
“您把内屋改成了书房?”
一排又一排的纸张书籍列在架子上,那少说也有几千本。
常见她吃穿用度都是简陋无比,甚至还赶不上当时是打杂三等丫鬟的小喜。
没想到她是把那百两白银的月例放在了买书上。
不对……
金雅随便翻开一本崭新的书册却愣住了。
“师父,这是什么?”
几道黑线纵横在纸上,上面还有参差不齐的黑点,有的大有的小,排列还不一样。
可那一篇上面却写的,
“春江花月夜?”
见金雅失声,岑娘微微一笑,拿过她手中的册子,“我听你提起过那几年后流传的曲子,我的世界里也有这么一首,你不妨学学看。”
“可,那是什么?”
“谱。”
金雅失声,“谱不是这样的!”
“在我的世界里,谱也可以是这样,它叫五线谱。”
金雅看着岑娘黑琉璃般的眼睛,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师父,你为什么……”
岑娘却打断她,自顾自地放回书架里,手指轻点那一排排书籍,走远了却蓦然回首。
“阿雅,你想不想和别人脱颖而出?”
阿雅,你想不想?
“我不想。”
出乎意料,千金的回答斩钉截铁,“师父,我知道你也是再生人,但我不会因此就会心大,我只想照着自己前生的轨迹走。”
……
金雅转身,淡淡道:“无论今后的路有多么难走,也不会有什么难倒我金氏阿雅,无论你的世界有多么复杂神奇,我不会走入你的世界里。”
在金雅即将走出门槛时,岑娘幽幽道:“可你已经在了。”
金雅不理睬她,继续走,直到走到后院中央,岑娘在身后说道:
“你所哼唱的是我教与你的,你所舞蹈的是我教给你的,你想去看山水,我教给你自认有用的知识。我无心把你拉进我的世界,因为我已回不去,我只是想让你在这个世界活的更好。”
她今天说的话已经破了极限了,岑娘咽下喉咙喷出的血沫。
金雅回过头,脸上似笑非笑,却步步逼近。
当她起步的那一瞬,岑娘的眼花了一下,阳光下这个身着薄衫的女孩的光芒更加耀眼,让她有些看不真实。
“我只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就够了。”
岑娘却突然哈哈大笑,沙哑的声音猛然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