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各怀心思,在西河村人的注视下,来到了齐招娣家门口。此刻,正是晌午时分,各家各户灶上都开了火,苏夜茴肚里连点油水都没有,没忍住就忽然咕咕响了两声,脸一红,忙不觉伸手按上肚脐眼上三寸,使劲按了按,硬是将饥饿感给压回去。心中暗想这老法子道是管用。
张媒婆使劲敲了两下门,不见有人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苏夜茴见状,也跟了进去。
齐家在西河村也是穷的掉渣,要不然,这齐家大女儿也不会至今未嫁。她那爹爹不禁酸腐,更是好吃懒做,听说还嗜赌如命,原来年轻时带了私塾,攒了几个钱,后来媳妇死后,就对一双儿女不管不问,不是打就是骂,如今大女儿齐招娣十九岁耽搁大了,小儿子齐招明眼看着十五岁了,周边的村子也没一个人给他说亲,提起他,都是摇了摇头。
苏夜茴记忆中早就对这些事情烂熟于心了。好在原身虽傻,可也是个记忆极好之人,凡是听过,过过眼的,都会在脑海里出现。苏夜茴也就凭着原身的这些记忆,才会这两天对后山村发生的一切熟悉不已。
“你爹呢?”张媒婆没看到齐招娣和齐老头,走到正在院子里玩蚂蚱的齐招明跟前拍了拍他的背问道。
“我爹出去了。”齐招明连头抬都没抬,随口回道。
“嘿,我说二小子,今儿可是你大姐说亲的日子,你爹这都不在了,谁来做主?”张媒婆脸上的褶子往一起一挤,整个人就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我爹说了,我大姐要顶债,你们赶紧回吧。”说着就一手一只捏起起他的两只蚂蚱,走到泥墙边继续玩了。
苏夜茴眉头微微一皱,这齐招明看着也不傻,可这说话的样子,分明就是宠叼了。没礼貌不说,就这眼睛看人,都是斜的,不禁转身看了大哥一眼。
苏烨轩也没料到会是这情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苏梁楚毕竟是个长辈,经历的也多,冲着张媒婆说:“今儿来了就先等等齐爹爹,见面再具体问问。”虽然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正如齐招明所言,可看着儿子脸上细微的落寞,却也不肯就此离开。
张媒婆可不想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忙赔笑说:“就是就是,我们先找个阴凉的地儿坐着等等再说。”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到了齐家屋檐下,找了一张竹凳坐下。肥大的身子,压得竹凳发出吱吱的响动声。
其他三人也跟着做了下去。
苏夜茴巡视周围一圈,原本以为自家穷的叮当响,可瞧着齐家,门板大门,墙是打了麦草和着泥堆砌的。院子不大,门口旁边的有个猪圈,刚才苏夜茴进来的时候,听到有猪叫的声音,心中暗想,怕是这齐家嫂子养的牲畜,道是挺能干。
光瞧齐招明的德行,就知道在家里只要不帮倒忙就好了。心里不由对这位未来大嫂充满了好奇。
想到这里,起身就进屋里转悠。齐招明在墙角玩蚂蚱,倒也没注意苏夜茴进屋。
窗子都是用麻纸糊的,上面有剪纸,不禁暗暗点头,心灵手巧;再看到炕头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柜台上擦得铮亮发光的器具,心中又是加了分。暗道,这个嫂子我喜欢。
回身出去,看到大哥拘谨的坐在来了,脸上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焦虑,不禁走过去,按住大哥宽大的手,使了一记安心的眼色。
苏梁楚半锅子烟在路上已经抽完了,如今叼着空烟斗吸味儿。这烟草还是在自己后院种了点,就是为了缓解他整日里在田地劳作的腰疼病,到了吹风下雨天,腿也疼,有时候下雨天疼的都睡不着。只有抽几口子烟才会缓缓。就因这,媳妇才给他种了烟草。若不然,他怕是每日都被腰疼腿疼折磨着。
就今儿这情况,走长路,躺河水,晚上保准儿腿疼。
想到这里,不免又是摇头,若是今儿这亲事说不成,可咋办?这一想,心里愁苦,吧嗒吧嗒狠狠吸了一口根本就没有的烟草,发泄着因穷而造成的苦闷。
苏夜茴没来得及和大哥说话,从外面就进来一浑身补丁的大姑娘。
手里提了竹篮,背上还背了个一人高的背篓,满满的青草,绿油油的,看着就是刚拔的。不禁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竹篮,舔舔叫了声:“招娣嫂。”
齐招娣早早就出去了。最近夏耕,忙的不可开交,这家里的猪快要下猪娃了,她心里惦念着,居然忘记今儿定亲的事了。怪不得刚才走路上,村里人可都奇怪的看着她,愣是让她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进门,看到苏家人,就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了。
“你们来了。”齐招娣慌忙放下背上的背篓,搓了搓手,抬头说:“你们先坐,我去喂了猪就过来。”说着,拿起竹篓,走到门旁的猪圈前,抓起一把青草嘴里叫着,将篮子的草全撒完,又从背篓里面取了一些撒下去才转身冲苏夜茴说:“这几天要下猪娃,吃的多,我这背篓,晚上一吃,明儿大清早又得出去拔草喂了它吃。”
未等苏夜茴回话,张媒婆一把拉过齐招娣说:“我说大闺女,你这今儿说亲,怎么还穿成这样?你瞧瞧你!”说着嫌弃的撇了撇嘴,“你爹呢?赶紧找过来我们选个黄道吉日。”好赶紧给我那百文说媒钱呢。
苏招娣长得极为清秀,柔柔弱弱的样子,若不是苏夜茴亲眼所见,还真看不出她会有那么大的劲儿。苏夜茴还以为这位大嫂会是个五大三粗的农村女子,谁知,见到了本人,道是颠覆了她心中所想,不免又加了一分。
苏招娣这次却也没在躲,只看着苏梁楚叫了声大伯好,低头又说:“我爹今儿去镇上了,怕是这亲事,说不了了,改日等着爹爹回来再议。”
苏烨轩站在爹爹的身后,袖中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心中却是长长舒了口气。他其实是最担心的,今儿空手而来,本就是想要拖一阵子再说,如今招娣亲口说出,却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这不是让我们白跑一趟吗?”张媒婆不满的责备道。
“对不住,婶子,爹爹没在,家里没个长辈的,我这晚辈说的话分量轻,说不得。”齐招娣最后一句话说的几乎轻不可闻。
苏夜茴还未接话,外面就一声吆喝声:“齐老头,赶紧把你女儿交出来!”紧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粗壮大汉就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