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当初信里的三个愿望都在她身上实现了——家庭、学业与事业,无一不圆满。她如今已成为天之骄女,成为众人欣羡的舞蹈家,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侧过头去看着这座城市,耳边缓缓传来尤可意的声音:“大家好,我是尤可意,很高兴能在《午后时光》和你们见面。”
然后便是名人访谈。
主持人问了很多问题,比如她过去练舞辛不辛苦,从多大开始学习芭蕾,有没有遇到过挫折,最让她想要放弃跳舞的一件事是什么,又是什么让她重拾信心继续跳舞……
“最想要放弃跳舞啊……”尤可意在这个问题上微微停顿了片刻。
主持人俏皮地说:“不可以有所隐瞒哦!观众朋友们都在仔细听,这个节目的宗旨就是实话实说。”
尤可意轻轻笑起来,片刻后诚实地说:“让我最想要放弃跳舞的一件事,是一个人的离开。”
主持人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一边笑一边说:“听起来应该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能详细说说吗?”
严倾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心跳都静止了。
他听见尤可意回答说:“我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为了和他在一起,还做过很多现在看起来甚至有点离经叛道的荒唐事。那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其实很辛苦,可是不管再辛苦,我也还是在跳舞,跑到了一个偏远小镇上当舞蹈老师。”
她说:“虽然那段日子从物质条件上来说,应该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苦的一段日子,但也是最开心最难忘的。所以后来他离开的时候,我有半个月的时间都待在家里足不出户,不想继续读书了,不想吃饭睡觉了,不想做任何事情,包括跳舞。”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很多画面,那个执拗的姑娘素来如此,一旦对什么事情上了心,就好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走以后,她大概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吧?不吃饭,不睡觉,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像是了无生气的木头人一样坐在沙发上,面上的神情寂寥到让他光是想起来就觉得几乎要窒息。
严倾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心痛的时候就好像浑身的血管都会紧缩,于是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就会沿着血液流遍全身。
主持人问道:“那是什么又让你重拾舞蹈了呢?”
电台里的那个年轻女人笑了起来,“还是那个人。”
“他回来了?”
“没有,他没回来。”
“那我倒是有点搞不懂的,不跳舞是因为他,跳舞也是因为他,可是他又没回来……脑子都被绕糊涂啦!”
尤可意轻声说:“不跳舞是因为他走了,我做什么事情的欲望都没有了。重新站起来跳舞是因为虽然他走了,可我知道他希望我继续跳下去,而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跳出让所有人满意的舞,有朝一日站在他能看得见的舞台上,不管那时候的他在哪里,都能看见我。”
主持人笑着感叹说:“真是好有觉悟啊!那现在呢?你已经成为国际知名青年舞蹈家了,那个人看见了吗?”
短暂的停顿后,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点不自觉的黯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