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百喻经》启示录:重建心灵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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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了百了不是了

偶遇

到川西高原的茂县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多了,简单洗漱了一下,把一路的风尘暂时放在宾馆的客房中,出门找吃饭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回族,出门是极不方便的,每到一地,首先关注的就是有没有清真餐厅,否则,肚子就跟着受罪了。

风在五月的川西高原,虽然不大,却很有力量,丝丝入骨,随风飘动着羌族女人的妩媚,在夕阳的余晖中是凛冽的轻柔了。

为了解决温饱问题,跑了三四条街巷,才看到挂着蓝色布幡的“牛肉拉面”字样的饭馆,大凡是这样的饭馆,一般都是清真的。

饭馆不大,四五张小方桌,上面铺着淡黄色的塑料台布,收拾得很干净,菜单上豁然写着专做宁夏家常菜,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他乡遇故交的亲切。点了几个小炒,是典型的家乡味,胃口顿时大开,一顿猛吃,喂饱了饿了好多天的馋虫。

也许是看我吃得香,老板娘问我需不需要再加个菜。这时我才听出老板娘的口音是那么熟悉,和我很有可能来自一个地方。仔细一看,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老板娘显然看出了我的异常,盯着我看了一眼,迅速回到后房,很久没有出来。

吃完了饭要结账,柜台的伙计不肯收钱,说是老板娘请我了。老板娘是谁我都没有搞清楚,怎么好白吃?大概估算了一下,放了张百元钞票,出了店门。一路走来,始终没有离开过岷江,站在岷江大桥上,听着江水浅吟低唱,不舍昼夜地奔腾,最终归于大海归于广阔归于浩瀚,终有所归属。而人呢,游走在凡尘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归属呢。

就在我思绪飘摇的时候,那个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边,轻声说:“二叔,你还认得我吗?”借着依稀的街灯,仔细端详,我终于想起她是谁了。按辈分她还是我一个远方的侄媳妇,几年前在银川打工,后来听说跟工地上一个四川籍的小伙子好上了,被家人发现给拉了回去,狠狠打了一顿,后来又偷偷地跑了出来。家人曾四处寻找,没有音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几年的光景,她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有了明显的变化,人显出了苍老,脸上带着生活艰辛留下的痕迹。

良久,她问:“二叔,家里都好吗?”我点点头。

她又问:“他呢?”我说:“带着孩子过呢。”她迟疑着问:“他一个人带孩子过?”

我说:“是的,你儿子都已经娶媳妇了,女儿也上了高中,听说学习很好。”

她扶着桥栏杆,看着翻滚的岷江水,幽幽地说:“那就好。”

我说:“我说,不行你就回去吧。”

她摇摇头:“不回去,我和他没法过,他那个人你不知道,木讷得像一块石头,永远不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有些不可信,就说:“他为你离家出走还大病了一场。”

她说:“他不就是想床上那点事,怪癖,不同意就打,像只狼,完了事倒头就睡,是头猪。”

听得我惊诧不已。我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说:“还凑合。”

我说:“要不回去离了,一门心思的和这边过。”她沉默了片刻说:“不回去,回去就出不来了。”

我问:“你不想孩子?可能再过几个月,你就有了孙子了。”

我看到她眼里闪着泪花,她说:“有就有吧,他终究是我的孙子,不是别人的孙子。”

她的话让我无话可说,她接着说:“二叔,你回去不会把遇到我的事告诉他们吧?”

我看到她有些单薄的身子在灯光下微微颤抖。

她说:“我刚安顿下来,生意有了起色,生活也有了着落,不然,还得搬家,哪里是个头啊!”

我说:“你这是何苦呢?”

她说:“眼不见,心不烦,一了百了。”

她的话让我无言,夫妻之间的事原本有很多是无法说得清楚的。

我说:“知道了。”她把我给她的一百元饭钱塞给我走了,昏暗的街灯下,我看到她回过头向我遥遥一拜,我知道她是嘱咐我不要忘了我的承诺。

不是诗人不谈诗

这次游走,完全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突然有所心动,收拾行囊搭上车,漫无目的走来。遇到古寨,看着稀奇,就停下来寻根问底;看到山水,只要奇绝,便不辞艰难,跋山涉水,探个究竟。走无踪迹,行无定程,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收藏了许多故事。

奇巧的是在川西高原上搭乘一辆顺路的车,途间车坏了,只好徒步行走,那晚走不下盘山的公路,于夜色中宿于路边的一个山洞里。第二天早晨才发现,身后还睡着一个尊地藏菩萨的塑像,自己的身上沾满了供奉菩萨的香灰,不禁哑然失笑,忙向菩萨作揖,请求菩萨宽恕我匆忙之中借宿的冒失。

想起一个佛家的典故,有一僧人曾问山园禅师:“没有神通的菩萨应该是有形的,为什么无法找到他的踪迹呢?”

山园禅师说:“同道方知。修行有很多不同的境界和层次,只有你一一达到,你才能理解那种境界和层次里的种种景象。”

僧人问:“既然是同道方知,禅师你知道吗?”山园禅师直截了当地回答:“不知道。”僧人觉得不可理解,继续问:“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山园禅师无可奈何地反问说:“不是诗人不谈诗,你懂诗吗?”

如果那晚的菩萨有了行踪,还不把我吓傻了。

《金刚经》说无人相无寿相无众生相,菩萨怎么可能是有形的呢?有了踪迹的菩萨也就有了形。

在寺庙烧香拜佛,不一定是要去当和尚,善缘得结,在于山山有佛,佛佛有心,心存一善,山水即是神。所以,游走的快乐在于读到山水和自然给我们无限的启示。

诗是心灵的鸡汤,要不,海子忍受不了世俗的玷污,在纯洁和苟且之间选择了死亡。

灵魂是不会有形的。人世的快乐也莫过于慰藉欲望的需求了。

世事无了

像我这样似是一身轻松,赏山玩水,看似洒脱自如,形无定踪,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内心那一点渴求,妄有所得有所悟,为自己的一生沉淀一些值得回味值得记载的事情。

寓言有曰:一个穷人,穿了一件粗布衣服,遇到一个人对他说,你相貌堂堂,一定是贵人的后代,怎么可以穿这样的衣服呢?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就可以得到华贵的衣服。穷人十分高兴。

那人便在路边燃起一堆火,叫穷人把衣服脱下来扔在火堆里,然后说,你等着,一定会有人给你送上等的衣服。

痴心的穷人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人送来华贵的衣服。佛说,我们既然得了凡人肉身,就应该好好进德修业,万不可轻信欲望。有很多时候,我们烧了衣服,什么也没得到,只好光着屁股走在外面。

《皇帝的新装》中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说皇帝什么衣服也没穿,那是因为皇帝有那么多人去关注,才有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说出皇帝没有穿衣服。

我们谁去说?没有人。我们渺小得没有人去关注,只能自己去发现,寻找自己的新衣服,寻找自己的得与失。

说白了,世事无了,人岂无过。心性无形,不然那个女子宁可在外面忍受生活的煎熬,也不回家去团圆。她的佛是什么?是追求她所渴望的情爱。有情爱有欲望有心灵的需求,世事怎可了断?只不过每一个境界的感悟和每一个层次的诉求,只能对于同道方知的人诉说罢了,否则只好强说一了百了。

烧衣求衣

昔有一人,贫穷困乏。与他作客,得粗褐衣而被著之。有人见之,而语之言:“汝种姓端正,贵人之子,云何著此粗弊衣褐?我今教汝,当使汝得上妙衣服。当随我语。终不欺汝。”贫人欢喜,敬从其言。其人即便在前然火,语贫人言:“今可脱汝粗褐衣,著于火中。于此烧处,当使汝得上妙钦服。”贫人即便脱著火中。既烧之后,于此火处,求觅钦服,都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