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的父亲因为这记尖叫回过神,缓缓的回头来看文心爱,一脸的血,两只空洞的眼狰狞的看着她,而他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的刀,人用力的一震,刀已掉在地上。
“爸爸。”文心爱总算能叫出声,腿却还是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就这样爬着爬到母亲身边,一地的血。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她叫着,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想去叫救护车,却没有注意到失魂落魄的父亲僵硬的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而去。
“我这里是,这里是......”脑子已经停了思考,电话那头问她具体地址,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眼泪淌了一脸,再张口时忽听“嘣”的一声,如同静夜里忽然的一声闷雷,文心爱手中的电话掉在地上。
“爸爸。”虽然不确定那一声是什么,但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人疯了般冲进父母的房间。
外面的阳台门大开,父亲已经不见踪影。
已经半夜了,宋子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有睡意,人异常清醒的睁着眼,听着床边闹钟的“滴答”声,他很少这样的,前一次辗转难眠还是去年“火箭队”输了球后。
伸手拿过枕边的手机,想看看现在到底是几点了,手机却意外的响了起来,单调的“滴滴”声异常的急迫,他拿起手机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
经常听同学说,一些广告电话喜欢在半夜里响一下,然后第二天时,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拨过去,就会听到一堆广告。
然而这个电话却不止响了一下。
他听了铃声半晌,终于决定接起来,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喂,”他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喂,是谁?”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说话,只到到类似呼吸的声音,像叹息般让人无端的焦急。
“不说话就挂了。”他准备挂断,有些后悔接起这个电话。
“子和。”那头却忽然叫他的名字,他一怔,停下挂掉电话的动作。
“文心爱?”他一下就听出那个声音。
“世界末日了,子和,你快来救我......”如死了一般,毫无生气的声音,让宋子和心里莫名的一冷。
什么世界末日?她是不是有问题,半夜三更半天不说话,说出来竟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明天要考试,文心爱,我没空陪你玩,”他有些生气,却没有挂掉,然后那头再没有回音,最后终于挂断,只留下烦人的忙音,“怎么回事?”他看着手机一阵茫然。
一直到清晨时宋子和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在此之前他一直想着那个莫名的电话,以至于后面睡着做的梦也和文心爱有关,他梦到:文心爱变成了一只紫色蝴蝶飞走了。
闹钟疯狂般的响起来,催他起床的时间到了,同时母亲在外面敲门:“子和,该起床了。”
他起了床,觉得整个人因为那只飞走的紫色蝴蝶空落落地,脑中还在想着那个电话,拿起手机看通话记录,是半夜三点多打来的,果真,不是在做梦。
他对着那个号码按了通话键,等了很久,直到再次出现忙音也没有人接。
“子和,磨蹭什么,快出来刷牙洗脸。”母亲又在催。
他只好放下手机,出去洗漱。
匆匆的吃了饭,听着父母语气郑重的说了一遍打气鼓励的话,父亲要送他去考场,他拒绝了,骑了车,飞快的往一个方向去,却不是考场的方向。
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他算了一下,来得及去文心爱家看看文心爱昨天的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样有些多此一举,也许那只是文心爱的莫名其妙,却让他感到不安,而他不想将这种不安带进考场。
文心爱所在的楼下围了一群人,还有几辆警车停在那里,他停了自己车,看着眼前围观的人群,忽然有些慌。
“发生了什么事,阿姨?”他拉住旁边一个牵着狗的女人问道。
文人叹了口气,道:“昨天夜里,十楼的一户人家,男的杀了自己的老婆,然后自己跳楼了。”
“十楼?这幢楼吗?”
“可不是,听说这家男的还是个局长,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听说贪污被查了,死就死吧,杀老婆做什么,可怜他家那个独身女儿哦。”旁边有人马上接话道。
宋子和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后面那些人在说什么,他统统听不到了。
“世界末日了,子和,你快来救我......”半夜死寂中的那声求救在耳畔响起,原来不是文心爱的莫名其妙,原来她真的在叫救命。
心忽然像被揪住似的发疼,文心爱,文心爱,心中不断的叫着这个名字,他拨开人群拉住一个警察,声音发着抖叫道:“文心爱,文心爱呢?”
警察莫名其妙:“谁是文心爱?”
“这家的女儿。”
“哦,在警车上,你是她什么人?”
“......同学,我能见见她吗?”
警察又看他一眼,叫过旁边的另一名警察,道:“带他去见吧,这样可能会开口做笔录。”
文心爱面无表情的睁着眼,隔着车玻璃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宋子和开了车门坐进去,她也没有动一下,还是保持着看着前方的动作,整个人似乎只剩下躯壳,没有一点生气。
“文心爱。”宋子和叫她。
她没有动。
“文心爱,”他提高了声音,伸手握住她苍白的小手,竟是冰冷异常,“对不起。”他包住她的手,他该来的,该在半夜接到这个电话时就来的,当时有多恐惧,多绝望,他不用想也知道。
文心爱的眼睫终于动了动,缓缓的转头,看身旁的人,宋子和看到她的眼里都是血丝。
“死了,”她的眼木然的看着他,低低的说道,“都死了。”
宋子和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文心爱眼中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来,怎么会这样?原来羞涩而带笑的眼呢?
“文心爱,”他忽然伸手将她拥住,用力的压进自己怀中,“哭出来,不然你会憋死自己的。”
怀中的人僵硬而木然,没有任何反应,宋子和用力的摇着她的身体,人也跟着绝望起来,似乎有无尽的寒意涌向自己:“文心爱,快哭出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原来自己,竟然先哭了。
肩上同时被用力的咬住,他吃痛的哼了哼,却没有推开怀中的人,咬的力道还在加重,似乎要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他咬牙忍着,唇贴在她劲间的纹身上,眼泪已经滴到她的颈间,然后那种疼痛忽然一轻,他只听到“啊”的一声,如同受伤的小兽般,文心爱张口大叫起来。
不停的叫,不停的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冲出来,非要用喊叫才能缓解,宋子和抱紧她,似乎只有将她紧紧的抱住就能给她力量,将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脑中无端的晃过以前与文心爱相处的一幕幕,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傻傻笑的样子,被欺负后的样子,轻轻柔柔叫他宋子和的样子,原来他并不是麻木不仁,原来他都记在心里了,而此时就像放电影一样来回放着,伴着文心爱的尖叫,牵动他的心,疼的无以负加。
原来,他竟然已经这么在意她了。
最后,他没有高考,或者说,他已经忘了还有高考这回事,就这么怀抱着文心爱任他在怀中大声痛哭。
之后的日子就是混乱与绝望中度过,文心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了孤儿。
奶奶和爷爷早几年就去世了,外婆家在外地,外公长年瘫痪,外婆根本走不开,而且外婆家的人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她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段时间,当时因为和舅舅的儿子抢东西吃,外婆不分青红皂白掀了她一个巴掌,脸肿了一个星期,妈妈就再也没有带她回过外婆家,更何况警察那边通知舅舅来接她有一段时间了,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人来。
父母的葬礼也极寒酸,本来呼风唤雨,朋友成群的父亲,下葬那天竟是没有几个人来送行,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到是从不联系的小叔叔赶来替文心爱付了葬礼的费用,并且把文心爱接到了家里。
小叔叔家住在老城区,一室户的房子挤了一家三口,现在又多了个文心爱便更加拥挤了,小婶婶明显的不喜欢她,本来嘛,活着时没沾到什么光,死了却丢了个女儿过来,任谁也会不乐意,所以基本不跟她说话,一脸的冷漠。
晚上,文心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时,心里想,原来那片并不怎么晴朗的天空也是会崩塌的,原来本以为灰暗而让人灰心的日子比起现在已经算是天大的幸福了。
微微的侧身,看着躺在她旁边的婶婶和侄子,以及不得不打地铺的小叔叔,心里不自觉的酸涩起来。
她不想住在这里,并不是婶婶的眼神太冷漠,而是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她不要小叔叔为了她一直睡在地铺上,她想,离开这里。
然而那个流满了母亲血的房子已经无法再住下去了,离开,她又能去哪里?
自枕畔拿出手机来,有关杜宁的消息已经有几百条,她很怕有一天内存不够,而不得不删掉一些,杜宁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她也并不想告诉他,只是每天每天读他发来的消息,在充满生气和活力的文字中,来让自己快要死去的心保有一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