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00。
宋子和,看了下手表,他该下班了,今天的急诊室有些冷清,不像平日那样忙作一团,但这是好事,说明今夜这个城市很平安,没有生命垂危的人,至少在这个医院周边的地方是这样。
他脱了外袍,与来接班的小刘医生和几名护士交待了几句,准备下班回家。
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到停车场去取车,低头间看到挂在车钥匙上的十字绣,已经破旧不堪,以前绣的密实的针角现在零零落落的,也许早该扔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挂到现在。
他性子一向清冷,不苟言笑,生活中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个人住,没有女朋友,很少回父母那边,与同事关系也淡,所以很久之前有同事看到他车钥匙上居然挂着女气的十字绣,都大呼小叫,与他一个系毕业,现在是同事的沈英文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说:也许那是你身上唯一的柔情了吧?
女人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文艺。
唯一的柔情?
应该只是一段记忆吧。
而那记忆似乎也随着岁月渐渐淡去了,如同十字绣上七零八落的针角,总有一天会全部消失殆尽。
他只略略的走了下神,人继续往停车场走,然而只走了几步,猛然间听到远处“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一下子炸开。
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
附近的一处违障搭建垮塌,伤员陆续被救护车送了进来,都是些外地的民工,每个房间里往往挤了一家好几口人,现在一垮塌全部被埋在下面,伤亡惨重。
宋子和所在的医院是离出事点最近的一家,又是大医院,所以伤员被救出来后全部送来了这个医院,一时间急诊室里忙得焦头烂额。
下班是不可能了,宋子和往来于各伤员间,白袍上已有点点血迹。
惨不忍睹。
即使身为医生,眼前的惨状仍然让他不自觉的皱紧了眉,空气中的血腥让他本来因为值夜班而有些疲累的神经绷得死紧。
“子和,这边帮下忙。”有人在叫他,全医院都叫他宋主任,只有沈英文会亲切的叫他“子和”。
“子和,听起来多像‘纸盒’,喏,就是那种纸做的盒子,”记忆中的那张脸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有一头细碎的发,她指着跟前的一只放泡面的纸盒说,“他们都这样叫你,我也可以这样叫吗?子和,子和。”
他讨厌这样碎碎念般的叫他,谁允许他一直这样的叫。
“子和?”那边沈英文又叫了他一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发呆,在这么一个混乱的时候胡思乱想,他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快步往沈英文的方向走去。
沈英文想将单架上的伤员抬到病床上去。
“这个人左腿骨折,肋骨断了,你帮下忙,我扶头,你搬脚,我数一二三,一起使力,要小心,”沈英文麻利的指挥着宋子和,早忘了宋子和的经验不比她少,宋子和照做,搬起那位伤者的脚。
伤者的脸上全是血,应该是头上也有伤,沈英文没提,说明头上的伤口不严重,两人使力将伤者抬上病床,可能牵动了伤口,伤者惨叫了一声。
沈英文已经开始解伤者的衣服检视伤口,让宋子和去看伤者左腿上的伤,伤者可能因为疼痛又呻吟了一声,周围的伤者都在痛苦的呻吟,这记呻吟不算什么,宋子和却不知为何又抬头看了眼伤者。
是个女人,虽然脸上都是血却还是看得清五官,长得很清秀,右边的脖子接近耳朵的地方有个紫色的蝴蝶纹身,攀着颈上的肌理似乎就要振翅而飞,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来。
“你发什么愣?”沈英文推了他一把。
他不理她,直接转到女人的头边,用身上的白袍轻轻的将女人的脸擦干净,血有些凝固,不太好擦,但脸却能够看清楚了。
“宋子和?”旁边的沈英文觉得莫名其妙,马上又反应过来,“你认识她?”
宋子和盯着那女人的脸,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认识。”
在他说“认识”的同时,脑中在一瞬间翻江蹈海,以为即将会忘记的记忆叫嚣着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