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卫英杰听到了雷小米的传呼,急匆匆地跑来,看见叶果果头上那块大补丁,心痛得不得了,亲自跑去问医生,得知问题不大,且伤口不会留痕才放下心来。
卫英杰一到,伍元贞大厨退位,不用天天送鸡汤了,由卫英杰变着法子给叶果果做吃的。
寒假终于放了,叶果果无奈将票退了,这个时候还真不敢回去,额上的疤痕没消掉,她爸妈一定会胡思乱想,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
医生说那块瘀血已快没了,但为了慎重起见,还得多观察几天。
曲靖天匆忙从国外回来,宁远熟门熟路地将他带到叶果果的病房前:“这里。”
曲靖天正欲开门,头一抬,视线从门上的窗口看进去,不由得一怔,开门的手停住了。
“怎么了?”宁远奇怪,也凑过去。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叶果果床边,手里托着个盘子,盘子里切着水果,小片小片。床上,叶果果坐着在玩电脑,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偶尔伸手拈一块水果丢进嘴里,那年轻男人则时不时盯着她的脸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宁远一惊,这个年轻人好面熟。
“就是咖啡屋遇到的那个。”曲靖天一眼就认出了卫英杰。
“我想起来了,他是我们娱乐公司新签进来的卫英杰,R大一年级学生,你不提咖啡屋那次,我倒忘了。”
宁远想起来了,他去公司的时候经过培训室,看见了里面几张新面孔,李东告诉他,新发现了几个好苗子。
“哦?”曲靖天点点头,“新人谁负责?”
“李东。”
“让卫英杰这段时间离开上京,无论用什么办法,开学回来。”曲靖天没进病房,去了医生那里,却看见伍元贞也在那里。
伍元贞知道宁远和曲靖天是来问叶果果的病情的,便告诉他们这两天可以出院了,瘀血已化,其他指数一切正常。
曲靖天突然说了一句:“谢谢伍先生。”
伍元贞很自然地笑:“她救了我妹妹,做这些是应该的,我爸妈还说以后有机会亲自回国谢谢她。”伍元葵这几天沉默了很多,也用功了很多,也许这件事激励了她,这真是个好现象。
病房里,叶果果问卫英杰:“你不是说寒假打零工的吗,怎么没去?我明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再说手能动脚能动,没事人似的,你不用顾虑我。”
“没事,等你出院不迟,零工什么时候都可以打。”
不久后,卫英杰接到李东的电话,让他赶紧来公司一趟。
卫英杰不想去,开口请假,李东拒绝,说正是趁这个寒假才有时间培训,任谁都不能请假!卫英杰掂量了一下,还是去了。
来到公司,李东让几个新人回家收拾一下行李,他们去海南拍个广告,年后回来。好几人都欢呼起来,卫英杰没动,这个时候他不想离开叶果果。
“我不去,反正人也够了,差我一人不算差。”卫英杰说。
“不行,你是广告主角,差谁都可以,差你不行。”
“我有拒绝的权利吧?”
“目前你没有,不信你看合同,‘服从公司一切合理调度’。”李东似是早有准备,翻出他们当初的那份合同,指出其中一条给他看。
卫英杰心里不舒服:“那就算我违约吧!”说着就准备走。
“你站住!”李东大喝一声,“年轻人,我承认,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但如果你总以这种态度对待生活和事业,我现在就可以断言,你将会一事无成!人活在世上,首先是责任两字,其次是义务两字,然后才能讲收获。我问你,你的责任感在哪儿?签约的目的就是随时毁约?你的义务在哪儿?公司培训你们也有些天了,你为公司做了什么?至于收获,你连尝试都不肯,如何收获?”
十九岁的卫英杰在这番义正词严的批评下红了脸,声音放低了,有些歉意:“对不起,我一个亲人住院了,我想等她出院。我若走了,我怕没人照顾她,我并不是想要违约的。”
“原来是这样,大约什么时候出院?”
“明后天。”
“那出院了你能跟我走吗?”
“可以。”
“好,我等你两天。”
看着卫英杰离去,李东拿起了电话,宁远懒懒的声音传来:“妥当了吗?”
“那孩子很倔强,一定要等他的亲人出院才离开。我给了他两天时间。”
“你不会拿合同压他吗?”宁远有些意外。
“压了,但越压制反弹得越厉害,他要违约。”
“哼,那就让他违约,赔偿金他付得起?”宁远有些恼火。
“总监,新人是试用期,并没有正式签约,他若真走人,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李东笑着提醒。宁远语塞。
实际上叶果果第二天就出院了,雷小米开着车子将叶果果接回家,卫英杰早在厨房忙开了,灶台上堆满了菜。
雷小米看见那盘水晶饺子,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说:“咱们也在饺子里包一个硬币吧。一来庆祝果子出院,二来庆祝小英子远行。”
卫英杰已经告诉她们,明天就要去海南,什么事,不说,都什么人同行,不说。惹得雷小米恨恨的,说他三句话打不出一个响屁,就一闷葫芦!
“然后呢?”叶果果大爷似的,窝在沙发上剥松子。
“然后吃到硬币的人可以向在座两位提一个条件。”雷小米笑得贼贼的,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她踢宁远那一脚,好爽!
“没一点儿创意。”叶果果抛了一颗松子进嘴里,撇撇嘴。
“烂是烂了点儿,好玩就行。”
“随你们。”尽管叶果果对这个破游戏心有余悸,不过眼下很安全,于是答应了。
雷小米跑去征求卫英杰的意见,卫英杰沉思了好一会儿,正在雷小米要大吼时,他点了点头,脸色微红,不敢看人。
硬币是雷小米笨手笨脚包进去的,碗是卫英杰装的,最先端的是已愈病号叶果果,其次是雷小米,再次是卫英杰,男士优后。
叶果果没心理负担,三下两下就把大半碗饺子吃光了,不见硬币。
卫英杰不知是心中事情没决定好还是怎的,吃得有些迟疑。
雷小米吃了几个,没吃到,开始拿筷子破坏饺子,突然手一硬,紧接着她的笑咧到后耳根去了,大喊一声:“在我这里!”
卫英杰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释重负,脸色很纠结。
叶果果才懒得高兴,她没什么值得这死丫头惦记的。
雷小米的笑容包不住牙齿上的一小根青色的韭菜,举着一枚硬币,大声宣布:“我要提条件了!”
“提吧提吧,完了我要吃饭,菜都凉了。”叶果果眼睛瞟向那一桌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呀。
“我的条件是……”雷小米突然转向了卫英杰。
卫英杰突然心一跳,感觉有些不妙。
“我的条件是,卫英杰,我要亲你!”说罢,没等卫英杰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弯下腰在他脸上快速吻了一下!再次投下炸雷,“卫英杰,我要追你!”
“你……你……”卫英杰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太意外了!他偷偷看看叶果果,只见她一脸笑容地看着雷小米,一副你欺负我兄弟的表情。
卫英杰心沉下去,她不介意,她一点也不介意!
眼见卫英杰的脸由红转黑,雷小米嘿嘿几声:“不过小英子你放心,我追求你,你可以拒绝,我雷小米英明神武,不会死缠烂打的,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以后,老公就按你的标准找!”
“这样的标准你以为容易吗?你就慢慢挑吧。”叶果果取笑她。
卫英杰觉得有些窒息,勉强吃了几口饭,然后说他得先回去收拾行李,逃也似的跑了。
“我小弟的初吻没了,允许他默哀吧。”叶果果同情地说。
“嫩草就是好啊,亲起来香喷喷的,我赚到了!”雷小米没心没肺地笑。
“我觉得吧,还是这个三文鱼香。不过,我觉得小英子情窦未开,你若真想追他得有耐心。”
“就怕等他开了,我已老啦,连嫩草都啃不动了。”
叶果果扑哧一笑:“啃不动就用石磨磨成粉喝下去。”
雷小米打了个冷战,口味太重了!
雷小米原本在上京等她爸妈来一起过年,可就在过年前三天,突然接到她妈妈一个哭泣的电话,雷小米挂了电话后,半天没说话,突然飞起一脚,将那张厚实的矮桌踢翻了。
叶果果大惊,她这状态不对劲!雷小米又疯狂地去砸电视墙那片组合,叶果果将她死死抱住:“小米,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那个老浑蛋!老浑蛋!他竟然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三岁了,我和我妈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小米,你得冷静,不能冲动了,你还有你妈呢,从现在开始,你和你妈得为自己筹谋一下了。”
叶果果很无奈,这种事在社会上屡见不鲜,层出不穷,有钱的男人包二奶三奶,年轻的女孩傍干爸大款,只是没想到这种可恶可耻的事情会发生在好友家里。
那时雷小米得意地告诉她,很多女人看上她爸的钱,总想着勾引,她见一个打一个,打跑了很多。她爸很宠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反而说打得好,引以为荣。
后来她上高中上大学了,再也没多少时间待在老爸身边。谁知就这几年里,他爸爸和外头的女人好上了,还有了一个三岁大的男孩。
雷小米收了两件衣服就走,她必须回去,她不能让人欺负妈妈。
叶果果不放心,怕她太冲动,也要跟着去,雷小米摇头:“这是家事,你不好介入。放心,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会开口的。”
叶果果目送雷小米开车远去,心中生出一种孤寂,不知小米此去该如何解决那堆让人愤怒的烂事。
天空飞起了雪花,飘飘扬扬,纯洁而美好,叶果果仰望天空,闭上眼睛。雪花落到她脸上,那一朵朵冰凉像一块块会融化的玉,慢慢地在脸上化开,形成泪迹。
在这个雪花纷飞的时刻,叶果果突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儿见过的诗句,雪花是凝固的眼泪,每一朵都开着忧伤。
她慢慢往回走,风有点儿大,她将衣领竖起来,双手插在口袋,一步一步往回走。
在飘雪的上京街头,叶果果成了另一朵飘雪,那满天凝固的眼泪,有一颗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是她的。
进了屋,她开始收拾屋里的残局,觉得此时太寂静了,她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播今年的春运新闻,屏幕上,儒雅而严肃的常迪夫出现,对着镜头郑重地向人民保证,确保春运安全,确保春运畅通……
叶果果眼睛滑过那张硬绷绷的脸,眯了一下,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台,上面载歌载舞,喜庆万分。
叶果果看了一阵,没再转换,她需要一些喜气冲淡一些悲伤。
第二天,她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食物和水果,将冰箱塞得满满的,她决心做只土拨鼠,在屋里窝到雷小米归来。
但是总有一些意外打乱她的计划,下午五点,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李玉铃的。
自从卫英杰告诉他和李玉铃闹翻之后,李玉铃没再来找过她,这让叶果果松了口气,李玉铃应该死心了,她真不愿意看到她钻进死胡同出不来。
这个时候李玉铃应该在容城老家吧,她打电话来要说什么呢?新年问候还不到时间。叶果果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果果姐,你还在上京吗?”李玉铃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是啊,没回去,你在容城吧,家里下雪了吗?”
“没,我也没回去呢,我舅舅也在上京,都没回去。”
“哦。”叶果果无话了。
“果果姐,你一个人过年啊?我们一起过吧,正好我舅舅在欢庆楼订了年夜饭,没别人,就我们三个,老乡在外能一起过年,就跟和家人一起过年一样。我刚才给英杰打了电话,他竟然没在上京,不然也一起,虽然不能做恋人,但做朋友还是可以啊。”李玉铃巴拉巴拉说了很多,并没有因为卫英杰的事对她产生半点隔阂。
叶果果连声拒绝:“我已经做好过年准备了,就不麻烦你和你舅舅了。祝你们过年愉快,另外,谢谢你的邀请。”
“果果姐,不要这么见外啊,在上京的老乡不多,能聚一起是缘分,对吧?我们在欢庆楼吃完年夜饭后就跟你一起回去吃掉你准备的那些东西,你不会这么小气舍不得拿出来吧?要不这样,我不和舅舅过年了,来和你一起过,他年纪大啦,我和他聊不来,有代沟,还是愿意和果果姐一起说话。”
“玉铃,我真的不想去,要不过完年后,我们再找个时间聚一聚。”叶果果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邀请,对方连老乡、缘分、代沟都搬出来了,她有些疲于应付。
“果果姐,你是因为我和英杰分手的事而对我有看法吧?”李玉铃语气有些伤心。
分手?你们有牵过手吗?叶果果有些无语,口里还得解释:“没有,怎么可能,他是他,我是我,感情的事本来就难说清楚,我哪会有什么看法?”
“既然没有,果果姐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示好呢?我只不过就是怕果果姐误会而已。”李玉铃像是要哭了,“你要是不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了。”
叶果果微微皱眉,还要拒绝到底吗?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她最终点头:“我去陪你们坐一会儿,行吧?”
“行行,只要果果姐肯来,我就很开心了。”李玉铃的声音立即由阴转晴。
叶果果问明了时间地点,告诉她明晚八点一定会到。
大年三十,到处是大红的喜气,红的灯笼,红的对联,红的“福”字,红的水果,红的衣裳,红的绳结,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