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处看,“伦敦眼”倒像个巨大的马车轮子,观光的大玻璃房就像大轮子的滚珠。远远地看去,“伦敦眼”就像一只眼睛,它在缓慢地旋转着,在环视着伦敦城的一切。
登上了“伦敦眼”,我才理解它为什么叫作“伦敦眼”。“伦敦眼”让我见识了从低处到高处所看到的伦敦,站在“伦敦眼”的12点(最高处),泰晤士河像是条巨大的蟒蛇,蜿蜒盘旋,伦敦的整体景色尽收眼底,鸽子广场、国会大厦、圣保罗教堂、皇宫、海德公园、泰特博物馆都不过是景色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我不禁感叹:“人在高处看到的,就是和在低处看到的不一样!谁不想登高望远呢?”我顿时开悟似的理解了:“站得高,望得远,实际上,指的是对于生活的视野。”
下到泰晤士河畔,再看那“伦敦眼”,越来越小,似乎变成了人的眼睛。
“魔法师的眼睛!”正是这个“魔法眼睛”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切。那眼神像带着诅咒的力量,撕碎了“玛雅酋长”的虚幻,把我的“天方夜谭”变成了一场噩梦。也正是他,把我引到了梦寐以求的伦敦。
此刻,他的话响起了:“一个人内在眼睛的广角、一个人意识的高低,决定了他所看到的生命景象。”
“难道不是这样吗?一个在地下室生活的人,怎能够看到80层楼顶上的景象?”站得高,看到全景;站在地面,只能看到身边的小景,高楼大厦挡住了视野。在高处,呼吸都舒畅了,胸怀都变得宏大了;而在地面上,污染、废气让呼吸都缩短了。我越发理解赵教授和“魔法眼睛”的世界了。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变成一个在生命的高楼上俯视的人。
又是一阵冷风,我清醒了很多!谁不渴望站在高处看世界?可是,当一个人生活在地下室,在地面上呼吸被污染了的废气,终日看着狭窄的街道、拥挤的人群,那样的生活会怎样?
“蚊子咬我,就会毒死它自己!”
见过赵教授后,我迷恋上了宇宙和多重宇宙的知识,开始学习,铺天盖地的知识把我淹没了,我乐在其中,我的生活好像走进了一个更宽阔的空间。
我买了个文昌塔放在桌前,每天我望着这个小塔,隐隐约约地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还要发生,仿佛每一件事情,都在把我往一个方向引领。我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我几乎确凿地相信前面就要有事情发生,而且会让我的生活发生巨变。我期待着,我以为2008年奥运将带给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8月,炎热的夏天,四川地震的余波还没有结束。奥运让北京成为全世界的中心。奥运结束了,我什么也没有盼到,我还是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那天早上,我又坐上拥挤的地铁,准备上班。我收到了主编的电话,他不能来上班了,他要回河北老家,他的孩子刚刚1岁,由他的父母照看,孩子小便异常,住院检查发现这个女孩出现了双肾多发性结石,已经住院了。主编的父母吓坏了,叫他回家。他要求我临时负责,不要停止栏目的更新,其他的活动要继续。
我赶快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我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一个小小的婴儿会得肾结石呢?”
主编的声音焦虑不安:“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孩子要是得了肾结石,如果再发生肾衰竭,就很糟糕了!她才1岁啊!”
我安慰主编:“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你千万别瞎想,可能是误诊呢!现在的医院,什么事情不发生呢!好多地方为了利益,要病人多检查、多消费。现在进了医院,就没有自主权了。”
主编匆匆交代了任务,由我负责栏目的工作,等情况清楚了再和我联系。
几天后,主编来电话,他的孩子真的是肾结石!在那医院里不是他家一个孩子得了这病,还有几个同病房的孩子,有的甚至已经肾衰竭了。医生怀疑和孩子喝的牛奶有关,那几个孩子都喝的是同一个牌子的奶粉。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此刻不需要安慰,怎么安慰也不能帮助那个肾衰竭的孩子。
那天,我和新闻栏目的编辑黄力约定一起吃午饭。
黄力是个大大咧咧的射手座,打开菜单:“让我看看,咱们今天点什么毒品?”
我对服务员说:“请不要放味精!”
黄力大笑起来:“你要有这么多讲究,就该在山沟里做个农民!现在的食品,地沟油、毒酱油、勾兑醋、染色花椒、染色馒头、瘦肉精、人造鸡蛋、吃激素的鸡、塑化剂、漂白大米、面粉增白剂、毒豆芽、毒生姜、激素染色草莓、避孕药黄瓜……”
她津津有味地数着,可怕的图片出现了,肮脏的地沟里流出的油污被送往加工厂,添加化学药剂,污臭不堪的味道……
我不禁感叹:“真是恐怖啊!真不知道我每天吃进去的是什么?每天,你都要接触曝光事件,知道这么多食品不安全,你还在外面吃饭,还吃得挺香!”
黄力说:“我开始也感到恶心、害怕,可是没办法,去买有机食品吧?价格高得吓人,更可气的是,有的地方贴着有机标签,卖的并不是有机食品。后来呢,我就习惯了!我不吃饭,我怎么活?吃吧,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全国人民都和我一样!一天也毒不死,那些东西在我身体里作用,没准哪天基因突变,我会变成超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啤酒来了,她喝着啤酒,又点上一支烟:“咱们这些编辑,晚上熬夜,又不锻炼,现在我的原则就是:抽烟喝酒不锻炼。我现在就是个大毒王!连蚊子都不咬我,咬一口,准毒死蚊子!”
我们大笑着。服务员来了,对她说:“这里不准抽烟!”黄力无奈,灭了烟。
我问她:“你最近又调查什么呢?”
黄力说:“调查钱惹出来的祸!牟取暴利、利欲熏心的商业案件!为了钱丧失人性,要钱不要命!”
我心中想起赵教授的关于宇宙、脑波、集体思想波的思想,还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说:“你说,这些人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这些财富能够为他们带来幸福吗?他们是否想到过他们的恶行终究会暴露?”
黄力哈哈大笑,她玩世不恭地开始长篇大论。
“有多少人相信有灵魂,谁会想后果,谁想来世。要是想到有灵魂,想到后果,就不会这么做了!‘生命意义、幸福、宁静、良心’,这些词汇,都别用在这些人身上。他们心里、眼里,就只有钱!这么做的时候,都以为别人发现不了,谁会相信上帝在天上看着你?你们这些宗教、神秘栏目的人,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你看看媒体上宣传的偶像是什么——富豪、明星、权贵!我妈骂我玩世不恭,她说她们那个时代的偶像是雷锋,可是,我是看着现在的节目长大的,谁要提到雷锋,别人以为你是外星人!”
“但是,不管怎样,这还是极少数人的行为。否则,我们的社会将会怎样?我们的未来会怎样?”说到这里,我不知道是乐观还是悲观,如果发生越来越多这样的恶性事件,我们将会怎样生活?我们将会信任谁?人与人之间的友爱、支持、互助,将会被尔虞我诈、利欲熏心的恶行代替,世界将会是怎样的?我不敢想象!
“饭菜来了,吃饱了再说!”
黄力严肃起来:“我一直邀请专家来专访,我们讨论,‘我们的社会应该有怎样的价值观?怎样才能够有道德?’他们在呼吁,在一个纯粹的物质基础上的价值观,当人的眼睛里只有物质,只有金钱的价值,就没有道德和良心。可是,讨论完了,道德教育了,食品案件照样一个又一个地出现。我也邀请法律专家,可是,法律能够对人的道德和良心有多少限制作用?有很多人,就是在法律的边缘上玩游戏。”她越说越黯然:“我所看到的是社会的阴暗面,你逃到神秘的世界悠哉悠哉,哪知道我的眼睛和心都是痛的啊!”
我无法和她争论。我的老奶奶那么相信“天道”,无论谁都逃不脱“天道”,她相信问问自己的心,就知道“天道”了。
天灾,祸不单行
在那两三年间新的灾难没有预兆地、突然间像是一连串的地雷在地球上连连爆响,四川汶川、海地、台湾、菲律宾均发生地震,智利发生8.8级地震,地震把城市夷为平地,火山爆发,海啸、飓风也随之光顾地球。天气也变化无常,夏天下雪,冬暖如春,就连不关心政治大事的人也不能不注意到地球好像不正常了。我又想起老奶奶讲的女娲补天的故事,天上的神打架,山崩海啸,天塌地陷。
和黄力聊天后的那个晚上,我不可控制地浮想联翩:如果谁能准确预测灾难到来,谁就应该是世界上最大的智者,谁就能从容应付灾难,哪怕必死无疑,也能安排最后的时间。
我问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什么最重要?我会想什么?”
这问题一出现,我的大脑清晰地回想起我5岁的时候,由于隔壁的李爷爷出事故去世了,我抱着老奶奶哭着喊:“我不想死!”我猛然意识到,我不是5岁的小孩子了,我已经28岁。自从离开老奶奶,回到父母身边,我仿佛就像是机器一样在飞转。我心里感到有太多的遗憾,我完全可以重新选择生活。可是,我要怎样重新生活呢?
秋天到了,地震带来的余震还没有消失,第二次全球性的震荡又来了。这一次是人为的灾难,全球性的金融风暴,在这个地球上,即使多么不关心自然、天气,也不能不关心经济了。金融风暴一浪接一浪地冲来,把无数人的财富泡沫粉碎了。
我中学的同桌王凯回国了。王凯,他是我们同班同学中的“成功人士”,他毕业于名牌大学,毕业后拿着美国大学的奖学金去留学。在美国硕士毕业后在华尔街找到了期货交易的工作,从一个期货数量分析员开始干起,现在成了信誉期货交易员。
我们中学的几个同学聚会。
上一次王凯回国的时候,是3年前,那时候,他的工资是我的工资的十几倍,回国时候一副成功者的自豪气派。他说,他们这些在华尔街工作的人被称为“胖猫”,他们不依靠工资生活,奖金才是真正的收入,奖金可以是工资的几倍。他业余生活都是高消费的活动,打高尔夫、品酒、旅游。
这一次,王凯变了,不到30岁,头发已经稀疏得看得见头皮了,体重减轻,他没有了昔日的自豪和傲慢,宁静平实了。我惊讶地问:“怎么搞的,平日趾高气扬的华尔街‘胖猫’变成瘦猫了?怎么样,金融危机让你减肥了?”
王凯说:“别提了!我失业了!这次的风暴我们银行受到的损失太大,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有百年历史的银行就不存在了。我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看见早去的同事在搬着自己的东西回家,他们告诉我:‘快收拾东西吧!银行破产了!都没工作了!’我问他们:‘你们这是去哪里?’我同事说:‘找猎头,找工作!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活,房子贷款还得还!’我这才知道,我们都失业了。我搬着东西回家,开始找工作,可是,金融机构都在裁员,哪里有工作?几个月过去了,我还没有找到工作。我实在太焦虑了,没有收入,只有消耗,我的银行存款只出不进。我不得不改变生活方式,所有的高消费生活都停止了。
“有一天,我又回到华尔街,我路过了华尔街的教堂,看见很多人进教堂。在过去,华尔街上的教堂一直空闲着。我感到自己太疲劳、太焦虑了,我跟随着那些人进了教堂,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听到了唱颂音乐,牧师讲的什么我没听进去。可是,当我看见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流出来了,不可控制地流。我的生活是拼命工作、拼命享受,我从来没有去过教堂。教堂里庄严的气氛,让我感觉到了平日感觉不到的东西。从那里出来,我和平时的感觉不一样了。”
他喝了一口啤酒:“我也不看电视了,我平静下来,就决定不再挣扎找工作了,我要好好反思!”王凯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了,他不再吹嘘自己的奢华生活,不再宣扬华尔街的风光。
王凯继续说:“这几年,我才发现,我并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我的工作就像打仗一样,看起来挣钱多,可是承受的压力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我每天早上6点起床,要在股市开盘之前坐在桌前,晚上八九点还不下班。到了冬天,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日出日落。说自己披星戴月,一点都不夸张!金融这行业,也简单:一切都是为了钱!赚钱了,奖金高了,谁都高兴。可是,赔钱了,就要卷起铺盖走人了!我的老板在金融风暴之前就被公司起诉了,为了让公司赢利,他违反了证券法,他伪造一个数据进行了一桩交易,结果,公司输了1000万,他受到了调查,被起诉违法。”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还看到金融界的人是怎样变得不正常,失去了正常的沟通能力。一个交易员,在曼哈顿的豪华公寓里有个顶层1000平方米的公寓,当你和他谈话的时候,他不停地告诉你他每年赚了多少钱,他睡过多少女人。这样的人很多很多,他们虽然牟取了暴利,却失去了安全感,没有内在的平静,他们的话题就是金钱,离开了钱,就难以找到别的话题。华尔街的人不信上帝,不相信灵魂,相信金钱!好多人就像是在精神分裂的边缘,你们一定会吃惊他们怎么挣到这么多钱。”
我好奇:“你们做期货都交易什么?金融危机怎么能让全球都受影响呢?”
王凯说:“过去传统的期货买的是粮食、原料,为的是在未来,当原料价格上涨,你还依然能够以现在的价格买到需要的原料。可是,现在,我们做得越来越复杂,我们买卖的是信誉,我们的期货是信誉。就是由于信誉风险,导致了这一场金融危机!”
我说:“人的信誉都被卖成了钱,这可够危险的。如果有一个人,不守信誉了,你们的产品不就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