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哭泣着的老人
太过肮脏、太过喧嚣、太过复杂、太过庸俗、太过颓废。
那么,她究竟在哪里……
是……在躲他么?
走到一张暗处的桌子,坐下。
低着头向服务生要了酒,开始一口一口的啜饮起来。
突然喧嚣的音乐嘎然而止。
缓缓的音乐前奏响了起来。
那是他的曲子。
今生今世。
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响起呢?那是对他音乐的一种亵渎!
“什么都不能阻止这样的心情……”
听到声音,他缓缓地抬起头。
犀利敏锐的目光,越过人潮汹涌的大厅,停留在舞台上唱歌的美丽的女子身上。
然后,像有雷电瞬间穿过身体,手中的杯子刹那间掉落在地面。发出支离破碎的刺耳声响。
心脏,像是有蚂蚁吞噬般的剧烈疼痛着,簌簌颤抖的身体抽搐着。
跟随着手中掉落的玻璃杯,一起碎裂,碎裂。
舞台上,白色的裙子映衬着她的容颜,无数的灯光汇集在她的头顶。舞台方佛突然变成了大海,泛起波光潋滟的光芒。
她安静的歌唱,眼底含着隐约的泪光。
就仿佛从海底爬起来的美人鱼。
“简单的,复杂的,关于我们的。
隐秘的故事。
脸上泪水的痕迹。
心中忧伤的话语。
噢,一丝丝,一缕缕。
如果可以。
下辈子换我为你抹去。
眼里作怪的沙粒……“
单调钢琴曲伴奏,和着她漠然孤单的声音,哀伤而空灵。童痕眼里的愤怒渐渐的熄灭,望向舞台上的女子的眼神渐渐的缓和下来,那眼神里带着一抹心疼,带着一抹不解,更多的……是爱恋。
世界瞬间仿佛安静下来,原来疯狂喧嚣的人们突然坐下静静的喝起饮料,然后欣赏的望着她。
安静。
安静的没有一点酒吧的吵闹。
仿佛置身于空荡的会馆,台上的女子空灵而漠然。台下的客人惊艳却平和。
忧伤的曲子配合舞台上女孩飘渺空灵的声音,每个角落都仿佛在哭泣。
童痕起身,向着舞台的侧边走去。
关掉音乐的播放机的电源。
全场的眼光忽的扫向他。
黑暗处,高大健硕的男子静静的望着台上的女孩,然后。
走到钢琴旁,伸出手。
钢琴声缓缓响起。
子夜呆呆的望着他。
是他。
即使光线昏暗的几乎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即使相隔的距离让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仍知道是他。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灼热的注视。
握紧麦克风。
和着音乐。
张合略显苍白的唇。轻声唱了起来。
“什么都不能阻止。
这样的心情。
简单的复杂的关于我们的。
隐秘的故事。
脸上泪水的痕迹。
心中忧伤的话语。
噢一丝丝一缕缕。
如果可以。
下辈子换我为你抹去。
眼里作怪的沙粒。
什么都无法忘记。
这样的情绪。
快乐的难过的关于我们的。
苍白的记忆。
瓦片上的黑琉璃。
命中注定的伴侣。
噢一丝丝一缕缕。
可不可以。
下辈子换我为你拾取。
所有幸福的权力。“
她的声音让人心碎。
而她的眼神,却让人落泪。
如此悲伤的声音,绝妙的伴奏。让听的人心都碎了。
一曲完后。
掌声响起。
随着钢琴伴奏尾声的响起,子夜静静的走下台,迈向那架钢琴。
童痕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垂着头,忘情的舞动着手指,他的睫毛乌黑乌黑,头发依然湿润。
她的影子被光斜斜的印在钢琴架上,现出一个长长的黑暗而模糊的影子。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舞动的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最后一个琴键按下后,他缓缓的抬起头,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幽深的瞳孔内,是那抹熟悉而让人疼痛的蓝色。
胃,再次翻滚起来。
本来已经不再疼痛的。在看到他的那一刹,却开始加倍。他就像噬人的盐巴,而她就是曝露在空气里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碰到一起,注定疼得遍体鳞伤,撕心裂肺。
仿佛又是在瞬间,整个世界恢复喧嚣。恍若方才那一幕绝妙组合的表演并没有发生过。
甚至连一丝痕迹也都没有留下。像梦,像幻觉,瞬间被人遗忘,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痕迹。
“你来做什么?”子夜冷冷的开口。
“找你。”?他的眼睛深邃暗烈。
“没必要。”子夜转身迈步。
“他呢?”童痕站起身,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担忧。
子夜身子猛地一震。僵硬的转身望进那抹忧虑的蓝色。然后扬起嘴角对他微笑。
“看到了么?”子夜走上前伸出手,那是一张薄薄的,金额处空白的支票。
“看到了吧?”
“他呢?”
“这是一张空白支票,我可以随便填金额——”
“他呢?”
子夜愣了一下,随即继续微笑。
“以后我将会是一个富婆,要什么有什么——”
“我问你他呢!”望着眼前漫不经心傲慢的女人。童痕终于毫无控制的叫起来。
“不关你的事!我把他卖了,怎么样?怎么样!”点燃一根烟,朝着童痕喷了一脸。
白色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隐隐的感觉,某种情绪,即将爆发……
“惜儿……”望着眼前轻挑随意的她,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如玻璃落地般碎裂的声音。
“怎么?想要我么?拿钱来,一切都可以商量……”伸出手抚着童痕的脸,子夜暗暗的按住腹中翻滚的疼痛,硬是挤出一丝微笑。
“妖精!你他妈真是一个妖精!”甩开子夜的手,童痕嫌恶的望向她。
这个贪婪的女人,无可救药不可原谅的女人!童痕狠狠的瞪着她,因为愤怒,眼里布满血丝。
啪地一声,童痕侧向一边的脸颊为之红肿,多出深红的五指掌印。
“我就是,来啊!骂我呀!我是天生的妖精,只要我高兴,不在乎谁会受到伤害,我低贱无耻,下流肮脏,视男人为玩具,我不爱他们,只玩弄他们,包括你在内,只要有钱,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我喜欢看到你们痛苦,我是个不知足的贪婪的女人,你骂呀!狠狠地骂我一顿,把我骂得体无完肤、狗血淋头……”
她气他。
每次看见他,她便不由自主的生气。不自觉的想折磨他,激怒他,粉碎他的冷静和眼里看她时那抹温和的蓝色。
更重要的一点,他姓童!
子夜踉跄着上前,无数拳头落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还手,默默地忍受她的无理,表情更加平静,沉静的蓝瞳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看进她悲怆不已的灵魂。
那是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困在自己的城堡里走不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百摧不倒的女王,固守领地昂首傲视,不让江山颓败。
“你滚啊!你给我滚,有多远就滚多远!我******不稀罕看见你,你为什么总是粘着我!你让我恶心,生腻,你滚……”
当第三次“你滚”由她口中说出,童痕举起右手,狠狠地往她左颊挥去,力道之大连他的掌心都微微颤抖,麻得没有任何感觉。
“你说完了吗?”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责备,平静的语气像是问她有没有吃饭那么简单。
胃里不断蔓延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住脚,因为受力的碰撞,她往后退了大大的几步。
站住脚。捂着发疼滚烫的面颊,她怔愕的望向他。
“再打啊……”
“我爱你。”童痕望着她,轻轻的说。
子夜嚯的瞪大瞳孔,呆呆地站着,忽然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听不见,恍惚中,只能看到童痕的唇片似乎在说着一些让人无法相信的字眼。
“你……”
“我爱你,不管你是怎么样的女孩,爱了就是爱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请容许我爱你。”他说得不疾不徐,轻缓却有力。
子夜低下头,眼眶泛着酸涩,她捂着脸的手渐渐松开,紧紧的摁住疼痛的让人窒息的腹部,深深的吸气,忍着不让泪水滚出双眸。
他说他爱她。
对么对么对么?
他那么决绝的说他爱她……
她该大笑的吧,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因为童震霖,她应该恨他的。
她应该接受他的爱,然后在他陷的不可自拔的时候离他而去,让他痛苦一辈子,这样才对……
可是,心里是那么难受。
只是这么想,就已经那么那么的难受!
她的脸色发白,手按着腰腹,全身微微颤抖。
她怎么能相信爱……他应该把尹子夜放在心里的,现在怎么能对着陌生的她说爱?怎么能忘了尹子夜呢?爱情呵,果然还是不可以相信的吧……
虚伪的男人,通通都消失吧!
“可是,对于你,我更爱钱……”用指腹碾灭烟头,丢向他,子夜微眯着双眼,望向她。
在彩光的照耀下她的脸庞洁白而圆润,肌肤仿佛是透明的,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剔透,只是眼里的那抹狂傲不羁让他心惊。
他仰起了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不让她继续刺痛自己的心脏。好难受!仿佛有冰碴哽在喉咙深处,硬生生的疼。
“我爱你……那就够了……”
“我这个人对爱情没兴趣……童痕,一百万和你掉进水里,我只会救那一百万,我就是这种人……你想谈恋爱,去找个有情有义的,别找我……”她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冰冷,可声音却开始不稳。
胃开始狠狠的抽蓄,那种疼似乎要把整个人都要撕裂,难以忍受。
努力的告诉自己不去看那抹受伤的蓝,她紧紧的摁着肚子。踉跄着转身。
童痕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
红了眼眶,泪珠在眼里打转。
背过身,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子夜走出玫瑰城,一拐一拐的往前,极度的痛楚使她的呼吸困难起来,脑中嗡嗡作响,无法思考。
再往前行进几步。
终于缓缓的弯下腰,跪下,然后苍白的倒下。
她真是个可恨的女人,可这,却并不能够阻止他去爱这个女人。
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女人。
“该死!”握紧拳头,童痕奋力的朝墙上挥舞,发出肉体碰撞的混重的声音。
垂下头,瞥见了地下那张薄薄的纸片。
童痕将它捡起。
上面的签名烫伤了他的眼睛。
童震霖。
不要相信爱情……
“啊!”猛地睁开眼睛,子夜剧烈的喘息,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是哪儿?
铺着白色天鹅绒地毯的房间里,飘满了淡淡的香水味道。只开着一盏台灯,摇曳着微明的光。
张望着这陌生的房间,子夜一脸防备。
突然门被推了开来。
“你醒了?”一个甜美的女孩手捧着碗微笑着走了进来。
子夜缩到床脚,呆呆的望着她,似乎眼前的人是某种可怕的、具有攻击性的动物。
“外面好热啊!这是雪耳莲子汤,冰冻过的噢!”
“你是谁?”
“你昨天昏倒了,于是我把你带回家了。”
“你是谁?”
望着面前一脸排斥和防备的子夜,女孩愣了愣,随即笑开。
“噢,我叫柳若琪,你叫我小琪就好了!”伸出手将碗里的糖水递在她面前。
子夜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汤碗,皱着眉头,没有接过。
“我要回去了。”子夜推开被子,走下床。
“可是已经很晚了呢!”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小琪紧张的随她站起。
子夜穿好鞋子,径自往门口走去。
“那么,我们做个朋友吧!”小琪合实双手,跟上前,眨巴着大眼睛,微笑着望她。
子夜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皱眉。
“朋友……”
“是的,朋友。”
“不需要。”
“等等!”小琪拿起笔迅速的写下几个数字。
上前塞进她手里。
“那是我的电话号码。”小琪微笑。
望着手里的便利条,子夜愣了一会。竟然还有人愿意跟这样孤僻的她做朋友么?心里有种异样的情感蔓延开来。
她略显慌乱的望进小琪的眼睛里,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望着冷漠离去的背影,小琪微微的叹口气,耸耸肩。
转身拿起电话。
“喂,妈妈,不用加菜了,我说的那个朋友已经走了。”
“恩,对。”
“不是啊,她不愿意……”
童宅内,李管家手拿着浇灌器朝院里的小盆栽里浇水。
年纪大了,闲着没事,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成为他唯一的消遣。
“吱——”尖锐的刹车的声音。
停下浇灌的动作,李管家蹒跚着脚步往前走,望向铁质镂空的大铁门。
是老爷回来了吧?大门设置了密码,这个时候启动大门的除了老爷也没别的人了。
只是,老爷才刚去纽约啊!
正疑惑时,一辆灰色宝马停在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
俊美的五官,细碎的刘海,还有……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睛!
“少、少爷!”李管家嚯的瞪大双眼,手里的浇灌器应声而落,溅出的水花浸湿了他的裤筒,印出一片深谙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