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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少年心气(5)

右眼一片模糊,视线一时无法聚焦。听着高纯纯的尖叫声,我心乱如麻,只想转过头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却被人卡住脖子揪住了头发,拳头和脚丫子伴随着“让你丫牛逼”“小丫挺的”等台词雨点般招呼到我的身上。疼痛天昏地暗,但我只想让高纯纯赶紧走,跑得远远的。正在为高纯纯揪心时,一个拽着我的痞子突然摔了出去。我再一定神,发现是崔凯带着十数个五石榴中的孩子冲了过来,双方立即混斗在一起,但五石榴中的战斗力都很一般,还有不少初中的小孩儿,人数虽然占优但局势上并不占便宜。

但他们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刚才我确实有些托大,我一上来就没把贝多芬放在眼里,再加上我心里想的全是高纯纯,所以根本没发挥就被很有经验的贝多芬给制住了。现在好了,我腾出手先是一个下蹲,然后头向后仰猛地直起身抬起头,用脑门儿猛地撞上那个一直在后面卡着我脖子的痞子的下巴。他吃痛一松手,我回身就是一脚踹在他迎面骨上,接着揪着他的头发一个膝盖将他顶翻。不受制后我飞快地环视了四周,贝多芬和崔凯带的几个孩子缠斗在一起,崔凯他们围着他但也奈何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高纯纯平安无事,她站在一边,双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目光惶恐不安。

看到了高纯纯,我就像星矢看到了女神雅典娜,一下儿来了劲头儿,气血上涌,疼痛和愤怒瞬间化成了无形的力量。我猛蹿过去一肘顶到了正全神跟崔凯对打的贝多芬右肩上。我喜欢用肘,这样下手狠,随着贝多芬哎哟一声,我知道他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还没等他回过头,我就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迎面骨上。接下来就没什么招式和主题了,我和崔凯一通王八拳抡向贝多芬。很快,贝多芬就被打得惨不忍睹。在贝多芬被打成莫扎特委顿地蜷到地上后,我和崔凯气势如虹地冲向另几个痞子,本来我们人数就占优,被我和崔凯这么一冲,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发了。

“严大火,我看你最近是要疯啊!”贝多芬挣扎着坐起来,一脸淤肿地道,“你知道我在甘家口儿混了多少年吗?”

“不服就来棍儿中找我!”我说,但右眼的疼痛似乎加重了,这孙子封眼的手法还挺专业,“用不用我告儿你我们家在哪儿?”

“我们走!”贝多芬努力爬起来,叫上他那帮人扶老携幼地走了,边走还边回头说着“你丫等着,牛B你丫别走”等传统台词。

“你没事儿吧?”我让自己特别帅地走到高纯纯面前,风吹起挡住我脸庞的头发,背景是崔凯等人,我一副大哥的派头。

“我没事儿……”高纯纯被我看得有些不安,脸上泛起一抹红霞,却又流露出感激,“你没事儿吧?”

“小意思,这帮老炮儿早该翻篇儿了。”我仍作帅哥状,内心已因为高纯纯的这句慰问狂喜乱舞。

“那你的眼睛……”高纯纯道。

“没事儿。”我摸了自己的右眼一下,已经肿起来了,抚摸引来了火辣辣的疼痛。

高纯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

“你赶紧回家吧。”我说。

“谢谢你。”她轻轻说道,接着微微一笑,竟如同夏夜的一阵清风般舒适。

“嗯,你早点儿回家吧,路上小心。”我继续努力让自己的五官英俊,把眉开眼笑隐藏在心中。

“嗯,那……谢谢你了。”高纯纯又道了一遍谢,转身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摇摇晃晃渐行渐远慢慢融入黑暗,我觉得怅然若失。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回头问崔凯,同时捋了一把自己的大中分,这一伸展周身酸痛。

“我刚一出校门儿看见你们几个在这儿觉得势头不对,赶紧叫人就过来了。”崔凯气喘吁吁。

“嘿,还是你丫仗义!”我也笑了,“哥儿几个都没事儿吧?”我走面儿道。

“都没什么大事儿。”崔凯环顾了一下众人。这次打架基本上吃亏的全是贝多芬那边,我们这边伤最重的应该就是我。

“刚才我也呼孙二羊他们了,现在应该正赶过来呢。”崔凯道。

“今天就先这样儿了,明天咱们一块儿找人打丫贝多芬,给丫打出甘家口儿为止!”我想到贝多芬居然拉过高纯纯胳膊,一脸狞笑道。

9

第二天我的右眼几乎睁不开了,但天儿特别好,阳光和煦而慈祥地在操场上流淌着。天空湛蓝,如果长时间抬头注视着那里,就会觉得自己身上的一切也都蓝了。下午放学后,我和孙二羊晃到操场上,踩着遍地落叶溜达到一个角落,点上烟等张三金和谢迅在校内集合众人去堵贝多芬。闲极无聊,便捡起地上的落叶和孙二羊玩儿拔根儿。那是物质匮乏时期的童年游戏,两人各持树叶叶根将其交错在一起,同时使劲往自己怀里拽,谁手里的根儿断了谁输。玩儿了一会儿我总是输,手里的根儿全断了,便说地上最好的几个根儿全让孙二羊捡走了,拒绝再拔。

“没劲。”我说。

“拔不过就说拔不过,什么叫没劲啊?我挑的这几个千年老根儿,铁丝儿都拔不动。”孙二羊笑道。

“别逗了,我用鸡巴毛儿都能拔过。”我说着,伸手进裤裆捋出一根阴毛,两手用手指攥紧,递将上去。大概是力的作用点过小,力过于集中,在这黝黑而微微卷曲的细线面前,孙二羊的几个常胜老根儿纷纷败下阵来。孙二羊眉头深蹙,显然是太过轻敌以致临阵无计可施。但他挠了挠脑袋顶上的小卷毛,便恍然大悟般也从裆中摸出根阴毛来,用两手拇指和食指攥紧,面露狞笑地迎过来。

这可以称为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行为艺术,用阴毛拔根儿。就算是现在想来,798那些所谓当代艺术家们的行为艺术也没有我们的这个牛B。但当时,这创意天马行空、寓意深刻透彻的行为艺术也只不过是我们无聊到极致时所产生的无意识行为。

毛对毛果然与树叶根的感觉不一样,你来我往开始互有胜负,我和孙二羊不时伸手进裤裆拿新武器补给。但很快,散毛就没那么多了,手再伸到裆里,不是随便胡噜一把就能捡着漏儿的。没奈何无人服输,二人生就是咬着牙往下一根一根地扽毛出来。又这么龇牙咧嘴拔了几根毛二马错镫走了几个回合,我俩突然同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傻B了,便不约而同地点上了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没人再将手伸进裤子。风轻轻吹过,落叶轻抚地面,几许少年阴部的断毛掠过。

“疼吗?”我感到会阴部隐隐作痛,问道。

“揪你毛儿你不疼啊?”孙二羊撇嘴道,用手揉着下身。

“咱俩真傻B。”说罢我俩都笑了,笑着笑着我蓦地想到了高纯纯,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心却一下儿紧了。

“你丫觉得什么叫爱情啊?”我望着天空吐烟。

“爱情?”孙二羊一脸诧异。

“是啊,你爱上过谁没有?”我问。

“没有,你怎么拔着拔着毛儿突然问这个?不是,你是要问爱情还是做爱啊?”孙二羊说。

“操,爱情。”我说。

“这有什么好聊的啊,就是俩人憋一块儿打炮儿造小人儿那些事儿吧。”孙二羊说。

“文明点儿成吗?别成天老打炮儿操B的,再说了,我说的是爱情,不是干。”我说。

“没爱情也得干,有爱情就更得干,所以,最后甭管怎么着也还是得造小人儿,有没有爱情都无所谓。”孙二羊说。

“你说你丫这点儿出息,成天脑子里能不能再想点儿别的?”我笑道。

“你问这个干吗啊?你和李甜来真的啦?”孙二羊说。

“没什么,我就是考考你懂不懂爱情。”

“不过小丫头对你是真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再说吧。”我说。

“欸,你偷偷儿告诉我,你们弄过了吗?”孙二羊脸凑近问。

“你说呢?”

“嘿嘿,我就知道某些人号称天天早上顶裤子顶得倍儿难受。”

“废话,你每天早上不硬啊?”我笑道。

“你撒泡尿不就完了吗!”孙二羊一撇嘴。

张三金带着谢迅挨班串楼地喊“有架打有架打”,须臾,棍儿中的人马就沸腾起来了。一个个棍儿中的孩子从教学楼涌至操场,我和孙二羊皱着眉头揉着腹股沟和小腹站起身来。一层层的棍儿中不良少年聚集在我身边聒噪着,可我还是觉得整个棍儿中的操场宁静而安逸碧空如洗。谢迅说,贝多芬从昨晚回去就到处找人,今天要杀到棍儿中找我的茬儿。另据刚刚收到的消息,湿中那边也有大队人马出动,去向何方还不得而知,但据称宋儿和二傻悉数在列,看来几笔账都要在今天算了。

我能感觉到棍儿中的孩子们都在隐藏着自己的坐立不安,他们都是些打架闹事惯了的不良少年,谁都不想服软儿认。但这回大敌当前腹背受敌,虽没人承认,可我知道棍儿中上下人心惶惶。就连张三金这样的好战分子,我也可以看出他心里没底儿。对于迫在眉睫的局势,我却仍无法把心力集中。从昨天和高纯纯第一次说话以后,那好听的嗓音就不停地往返穿越我的耳膜。而我的心,就仿佛被谁系上了一根渔线般难受,线的另一头不停地拉拽我的心脏,想把我的心脏揪出我的胸腔让那颗心久久悬空。

操场上仅有的几棵树在初冬神情颓唐,街道上汽车行人的声音隐隐传进操场,身边众人的讨论声也不时在耳边喧嚷。就这样儿了吗?我们棍儿中将在这祥和而又平静的蓝天下被湿中和贝多芬两股势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从此再也无法在甘家口儿抬起头来?

我吐了口烟,烟雾浩渺,在我眼前勾勒出了高纯纯的模样。

“来了!来了!湿中的人来了,宋儿和二傻他们,就在小道儿呢!”谢迅慌张地跑过来。

孙二羊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有多少人?”张三金问。

“没多少,也就二十多人吧?”谢迅说。

“二十多人?”孙二羊很意外。

“他们丫胆儿还挺大!也太小看咱们了!”张三金朝我一歪嘴,“二十个人就想平咱们?”

“走!”我用右手中指和拇指捏了个诀,将烟头弹出去。

浩劫要开始了吗?

穿过教学楼的楼道,我和孙张二人带着大批棍儿中的孩子涌出校门。出校门一拐是一条我们不良少年聚会的偏僻小道儿,平常正经人很少走。十几个棍儿中的孩子正在那里把守住阵角,对面是一条黑裤子的宋儿带着二傻和一帮湿中的孩子。一头绷带的侯亮腿巨粗,尤显得宋儿双腿奇长。双方没有冲突的迹象,宋儿他们也没有想象中的气势汹汹。

“怎么着?宋儿,你来啦?”我在湿中队伍前十几步的地方站住。双方还没来得及照眼儿,我就迫不及待地瞪着宋儿说道。

“来啦,大火。”宋儿答道。

“来个痛快的吧,咱俩单滚吧?”我说。

现在回忆起来,我都能感觉到当时在我这句话出口后,我身后的气势瞬间凝聚在一起的同仇敌忾。所以我想,如果没有这部小说,当时站在我身后的所有棍儿中不良少年一辈子都会以为我是一个特别扛事儿的人,一个值得信赖的大哥,仗义。对此我也不想否认,不可能完全没有。但当时我如此渴望地想跟丫宋儿来个了断,雄性的嫉妒心显然多于帮派的利益——让你丫带高纯纯。

“大火,你脾气还真够大的啊?眼睛好点儿没有?”宋儿一笑。

“不用单滚,咱们人多,一块儿上,丫再能打也没戏。”我身边的孙二羊对我耳语道。

“眼睛的事儿是我跟贝多芬的事儿,还没完呢,但不耽误我和你的事儿。”我捋了一下头发,接着说,“不要说让人封了一只眼,就是瞎了一只眼,跟你单滚我也不吝。”孙二羊的话和宋儿的笑容让我更恼火了。

“嗯,今天人也齐,就一块儿把事儿都了了吧。”宋儿说完,回头冲湿中的队伍点了下头。几个湿中的孩子从队伍中推出一个人,在走出队伍时猩王薛辉还踹了他一脚,他踉跄地走到我面前,一脸青肿。

“大火,昨儿的事儿咱们有点儿误会,赶明儿我摆几桌,请你和宋儿一块儿喝点儿吧?”此人狼狈开口道。

“这不是贝哥吗?”我有些犹豫,看那猥琐的眼神,眼前这位似乎就是昨天刚跟我打完架的贝多芬。但这横着歪到一边的大偏分头发,跟华沙起义时期不得志的肖邦太像了。

“嗨,我这不是过来给你赔个不是嘛,昨儿……”已经被打成肖邦的贝多芬神情委顿,倒让我觉得他挺可怜的,“昨儿都是你贝哥我不好,哪天我请你们吃饭。”贝多芬又挤出一个笑容,说罢回头望向宋儿。宋儿似笑非笑地冲他一摆头,他如遇大赦般转身走了,步履蹒跚,头也不回。

这是怎么了?

“昨儿的事儿多亏你了,我都听我女朋友说了。今天我听说那姓贝的叫了帮人要来找你的茬儿,我就叫上我们学校的几个兄弟先帮你挡了,再带他过来跟你赔个不是。你要是觉得我多事儿了,你多担待。”宋儿仍然一脸温和地说。我随着他的话音望向他身后的二傻和那些湿中的孩子,果然有几个脸上还挂着彩,似乎在印证着就在没多会儿前,他们和贝多芬打的那场不大不小的架。

宋儿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昨天还冲我龇牙咧嘴的贝多芬唯唯诺诺地跟我赔不是呢?想到这儿我稍微有些发蒙,那接下来棍儿中和湿中这决一死战的架还打不打了?打篮球的那孩子,让张三金花了的侯亮,还有我的最爱高纯纯,这些账怎么算?

“走吧,今天我请客,咱们上新疆村儿喝点儿去吧?”宋儿走过来,一拍我肩膀。

全体棍儿中的孩子鸦雀无声,面无表情。

“嗨,宋儿你这么客气干吗啊?”孙二羊笑着走面儿,接着回头冲棍儿中的人招手喊道,“都是自己人,误会,误会。”

“甭跟他们误会,今儿个他们不是要二十人就平咱们吗?那就来呀?”张三金一挽袖子。

“哟呵,你还撸袖子?正好儿,别张嘴就误会误会地跟我们套磁!”侯亮努力瞪大他的眼睛。

“你丫牛B什么呀?”张三金道。

双方阵角有些按捺不住,宋儿摆了一下手,局势瞬间平和了,接着他回过头看着我,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