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好冷。
好害怕。
这是什么地方。
我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小乞丐,饥渴交加,打着忽明忽暗的残灯走在冬季的黄昏,丢了家却还在寻找回家的路。
我背着哥哥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这里是哪里我不清楚,我和哥哥远离坟谷多远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坟谷,也是哥哥第一次的离开,我可以看到坟谷以外的世界,而哥哥却还是禁闭双眼。
我怜悯哥哥。
我可怜我自己。
坟谷外的山不高,但坟谷外的雪却异常的冷,现在我就在坟谷外,我冷,好冷,连心脏那仅剩的温度都快被这雪花吞噬了。
出了坟谷没有路,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自己踏出一条路,又被雪花掩埋。
背着哥哥走在群山俊岭,雪还在下,还是那漫不经心的下,羊肠小道都承受不了这样的雪。
前面好像有一座山洞,浓墨似的烟正从那洞口涌出。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又伸手摸了摸哥哥的脸,冰冷,“哥哥,进了山洞你就不冷了”,我加快自己在雪中的脚步,我知道这比坟谷里的蜗牛快不了多少,而且哥哥也听不到我的话语。
山洞有九个洞口,我不想仔仔细细打量这山洞,只瞄了一眼洞顶的三个字,云栈洞,背着哥哥进了洞里。
橘黄色的火光照的山洞通明,我和哥哥的影子投射在了洞壁之上,拉的很长。
“请问有没有人”,我把哥哥放在火堆旁边,替他把身上的雪弄干净,又往火中添了把薪。
“有没有人啦”
“一般,阴冷的洞穴里有的只是妖怪”
男人的声音在山洞里响了起来,感觉很是刺耳,我有点头痛,没有添柴的火突然火星四射,我感觉到我的身后有人,凉飕飕的。
“大叔,你怎么这么讨厌,吓坏我了”,我转过身拍了拍还在跳动的胸部,看着背对我的背影,如同一堵墙,高,胖,大。
“你不怕妖怪吗”
这大叔吓我就不怪他了,现在又背对着我说话,太没有礼数。
我怒怒而语。
“我为什么要怕妖怪,妖怪很可怕吗”
“咦,大叔,你为什么颤抖啊”
“很冷吗”
“可是山洞里已经有火了啊”
“大叔……”
忽然,那堆火恢复了正常,火光摇动,暖人心房,背对我的大叔转过了身,双目狰狞的看着我,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愤怒,厌恶,好奇,还有一种神态我不知道。
“闭嘴”
静。
安静。
不知所措。
我只能以“哦”回答大叔的怒吼。
我蹲下身又往火里加了点柴,火大了,这样哥哥就能暖和点了。
“怎么,这下怕我啦”
“没有”
“那问什么不说话”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站着的大叔,扔掉手里的柴火,“大叔,你是不是有病啊,刚才让我闭嘴现在又让我说话”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我后悔了,大叔微笑的嘴角僵硬在了脸上,看起来很是尴尬,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坏女孩。
我低下头,重新捡起刚丢的柴,拨动着燃烧着的火,“大叔,对不起啦,我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你就可以对别人凶吗”
大叔的话刚消失在山洞中,山洞的温度突然急剧下降,比大雪里的温度还低,连火都渐渐熄灭,最后只有一道黑烟升空而起,山洞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了冰花,我想对大叔说些什么,可我的嘴已被冻的张不开,连牙齿都冷的颤抖。
大叔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世间只有那只死猴子和那自以为是,虚伪,无情的玉帝敢对我凶”
“你算什么东西”
被冰封在火堆旁的我能动的只有双眼,我静静的看着身前的大叔,这是我与他见面第一次认真的看他。
樱叶似的眼仁中黑白瞳仁很是明显,长长的睫毛上有点点水珠,那是冰花升华以后的产物,高挑的鼻梁上鼻梁骨很是突出,一张胜过哥哥的脸颊上没有哥哥那样病态的苍白,长长的头发一半过肩,一半披肩,发丝如墨。
他袍子的颜色和山洞岩石的颜色一样都是灰色的,拖在地上,看不的聊。
哥哥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可他比哥哥还美,不,是漂亮。
如此美丽的男子为何会这么容易发怒,难道是因为我叫他大叔吗?
“你想死吗”
又是一句话消失在山洞,但这次却不一样,火重新着了,温度回归,我破冰而出,冰碎了一地。
这次是我没有礼数,大叔问我想死吗,我不想死,可我没有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哥哥不能死,刚才洞里气温这么冷,哥哥不会受伤吧,我跑过去把哥哥抱在怀里,他的身体还是那样的冰冷,这一路走来哥哥的心跳,脉搏,从未变过,现在也是如此。
我坐在地上,把哥哥抱在怀里,尽量让哥哥靠近火堆,但这并你不管用,看着哥哥这样,我的眼泪止不住落进了火里。
在我离开坟谷前的十六年里我只哭过一次,那一次是意外,因为贪玩我从樱花树上摔了下来,那天哥哥替我抹掉眼泪,说哭不好,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哭过,但那棵樱花树后来也没有再开过樱花,可如今我已经不知道我哭了多少次,不想哭,不愿哭,但忍不住。
“大叔,你可以救我哥哥吗”
我用已经脏乱不堪的衣袖抹掉这该死的泪和泪水里夹杂的鼻涕,杨起头对着大叔说道。
我看着大叔,大叔看着我,他的樱叶眼真的好美。
我刚惹大叔生气,他怎么可能会救哥哥,我又异想天开了,想到着,我的眼角又开始酸痛。
“我这一生也就与五六个仙女好过,也就上过一个女妖精的床,也就只偷看过三四个凡间女子洗澡,没造什么孽啊,遇到那只死猴子已是命运对我这一生最大的不公,怎么又让我朱刚鬣遇到你这么一个讨厌的小姑娘”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叔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一把从我怀里抓起哥哥,就在我准备起身抢回哥哥,大叔竟弯下腰替哥哥开始把脉,而且还在自言自语,我好像问大叔,但他正在替哥哥看病,我不能打扰。
我坐在火堆旁,撑着下颚,挑动着木柴,看着大叔替哥哥看病,这是哥哥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