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梦想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月色迷漫,夜凉如水,我在这片静静的水中浮出水面。清醒前,以为全世界都睡了;睁眼后,发现宿舍就有人未眠。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位“帅锅”,紧挨着我的床位,只见他头戴生日时女友送给他的“森海塞尔”耳塞,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最新下载的日本A片。液晶屏的幽光和乳白色的宜家台灯灯光交织在一起,折射到他那250度的镜片上,反射出一圈圈炫目的光晕,让人想到王家卫电影里最擅长的长镜头拍摄。
顺着帅哥的床位,目光往前走,是一位长年累月打游戏的兄弟。这位清华落选生四年来留给大家的画面都非常纯粹:那是一个盘着多毛的左腿在凳子上,右手的鼠标不断在书桌上滑动的微瘦背影即便这样,这位神一样的小哥大学四年从未挂过科,毕业之后还找到一个公务员的铁饭碗,从此跟我们这些所谓的白领人鬼殊途,各念各经。
在我的正对面则是一位正酣畅地嚼着梦话的潮汕人,梦里自然说的也是潮汕话这种据说有八个声调的话语我后来听了四年都没听明白,更别说那阵子才刚上大学,而且还是从梦里说出的。
唯一能听明白他话的人是我接下来要给大家隆重介绍的,该舍友也是一潮汕人。不过都这个点了,人还没回来,估计是被人约去打麻将了,要不就是去KTV房拼酒了这两项都是他的爱好。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最喜欢看的电影是《无间道》,最喜欢的人物是《无间道》里梁朝伟所扮演的陈永仁,最喜欢的歌曲则是“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总之,他那阵子一切的喜欢都表明这人正活在无间道上,而非正道。
是夜,面对此情此景,一种淋漓而清醒的优越感瞬间升起,并在我浑身上下的血液中缓缓淌过。我沐着夜风,望着月色,堂而皇之地觉得这个世界就在我的脚下,岁月如此静好,未来一片明亮,让人忍不住当空歌唱……十天之后,在图书馆回宿舍根据地的路上,一位美丽大方而且伶俐早熟的姑娘送给我了一本书,同时也无情地拒绝了我的表白。
值得一说的是,送给我的书虽然不怎么好读,但我一直保留至今。那是台湾作家吴若权的《下雨天里的松风声》,里面有很多爱情故事,而且大多以完美结局收场,非常应景地反衬出我现实生活的悲凉。
姑娘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不合适,的确不合适!”字正腔圆,毫不含糊。我开始讨厌起她那曾让我无比着迷的标准北方口音。我问:“为什么?”内心仓皇,强掩紧张。她当时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总之多年之后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不过我仍记得那天傍晚的天空,觉得这么美丽的天空不适合失恋,跟任何剧情里的不一样,跟小说故事里的也不一样,跟所有我听过、看过、梦里出现过的场景都不一样……可是她还是离我而去,踩着单车,追着暮色,一骑红尘,留我原地。
再后来,很偶然的机会,我听她一位朋友(刚好我们在同一个大学社团)说,其实当时如果我被拒后再坚定地去追一下,她就会心动了。她只是在考验我的决心而已。我听完后,木然很久,恍然顿悟:原来梦想跟梦中情人都一样,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们的选择,还有决心。
半年之后,我的成绩一再下滑,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对所学的生物化学专业有生理性排斥,如同卡马乔接手后的中国足球队一样。我开始怀疑自己,逐渐迷失自己,觉得人生虚幻,恍如一梦。
我开始思考苏格拉底、王小波和博派变形金刚年轻时都曾思考过的问题:我为何会来到这里?最初的梦想是什么?我是否已经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曾经一直坚持的东西是否真正是我要的呢?这些问题像当年夜夜在舍友电脑里播放的歌曲“是谁,在敲打我窗”那样,夜夜敲打着我的心窗,直到大学快毕业之际,我才算多少搞清楚一些答案即便还不是那么确定,但起码有了几分把握。
梦想到底是什么?相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自己的答案:
不管是当年跑龙套中尝尽人间冷暖却赢不了一盒饭尊重的周星驰,还是两次联考落榜由学妹偷偷替他报名参加《超级新人王》的害羞男孩周杰伦;无论是出道前因骨骼发育缓慢屡屡被鄙视的世界球星梅西,还是从北大退学的中国合伙人……很多人即便不知道梦想是什么,他们却依旧在坚持梦想的路上,直到有一天,闪耀着曙光的幸福不期而至。
或者,还有一些人的梦想并非如此恢宏远大,未必一定要功成名就,但却往往是发自内心最深层的声音:比如说我一位朋友的梦想就是在有生之年到美国的自然森林公园,去看看那里的动物和植物;又或者是有些人毕生的梦想就是爬上一个个世界的高峰,即便是有一天长眠于山上。
由此可见,梦想无关乎大小、无关乎来源,只要能在某个人心里驻扎,只要能经过岁月沉淀,只要能够穿越生活的无数阴霾和荆棘,便如同夜空中的每一颗星星一样,清澈闪亮,独一无二。
小时候,我曾无比地热爱足球,喜欢过维埃里、欧文、贝克汉姆、大罗、小罗、C罗等球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披上中国队战袍征战世界足坛;也曾天真地梦想过做歌星、影星,或是歌影双栖明星,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在聚光灯下载歌载舞,一呼百应,银幕大片上主打一号,永远不死……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我曾经的梦想,或者只是青春期的一种躁动。不过有一点我是可以确认的,真正的梦想是没有保质期的。
众所周知,当下这一届领导人正在努力提倡“中国梦”,不管做得好不好,这份热情我是非常喜欢的。咱们中国虽然有众多的国情,有着自己的土壤,土壤上的大多数人可能都活得很累……但即便是这样,中国老百姓的梦还是不能说丢就丢的。
前阵子看到《中国好声音》,有一位六十岁的老歌手上台演出,香港过来的,唱了英国灵魂女声Adele的经典曲目《Rolling In The Deep》。他说他当时跟张国荣同时参加了1977年的“亚洲歌唱比赛”,后者得了亚军后出道成名,作为冠军的他却一直不为人知,不过他一路坚持唱歌到现在。这份对梦想的执著,我相信绝不会因为世俗的功成名就而有任何的褪色。
众所周知,在《盗梦空间》里,梦与现实只隔着一枚旋转陀螺的距离。然而,在现实生活中,梦想离我们又到底有多远呢?
对于当年取西经的唐三藏来说,梦想就是十万八千里;对于伊斯兰教徒来说,梦想就是去麦加朝圣的路上;对于《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来说,梦想就是一个挖了十九年的通往自由的地道;对于我家楼下的小区保安来说,梦想就是下个月能够涨五百元以上的工资……所以梦想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一种无比坚定的信仰。
还记得发表第一篇文章的那一年,是一篇有关爱情的小说,整整一万字。
那是一个异常炎热的夏天,臭氧层也无法遮挡的太阳当空猛照,比老舍《骆驼祥子》里所描述的场景还要热上一百倍,我拿着到手的千元稿费单,内心一阵狂喜,一路从家狂奔了五公里去地铁站,记得那时的脚步是如此轻盈,耳边的风声是如此悦耳如果你要问我是去哪里,我会告诉你:
“亲爱的朋友,我要去心爱的姑娘那儿。她的名字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