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在我身旁,战死沙场亦何妨
我若在你心上,敌军三千又怎样
世界苦已无你,化作腥红随你葬
……
从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沈放突然的睁开眼睛,猛得从榻上坐起,伸手拨开厚重的黑色玄底帘帐,这寂静的阎王殿,依旧如往常的幽深黑暗,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小侍闻动,机灵的从外殿举着人皮油灯跑进来,恭敬的跪在榻边,低低的汇报:
“君上可醒了,外头议事宫里前头七殿的殿下都已经久候多时,又不敢差人来报,怕扰了尊上清静……”
“何事?”
“小的听说抓了个奸细,好像又是上头的……”
“当真是无趣人又做无趣事。”扯过一抹轻蔑的冷哼,慢慢起身,小侍忙不迭的招呼奉衣侍从鱼贯而入,呈上早已备下的套服。
“既是议事,就那套吧!”沈放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展臂任由魔侍将那套黑底金线的高冠华服套在身上,珠帘长密,可掩喜怒在帘后。
本来,这魔界就是三界至恶所在,至从天柱断裂,银河倾下以后,这三界次序就开始混乱起来,原本相安无事的三界,忽然结界不稳,异元次频繁出现,妖邪横生,凡间也开始战乱频生,倒有些杂乱起来,魔界好战,现下情况不明,恐生事端,不得已只好出手封了生人入口,此后旦凡是有生气之人,都不得入界,不过这天界的天君倒也真是闲的,管不好天界,管不好人间,竟想把手伸到魔界,徒增了召集七殿议事的次数。
大早上就来议事,沈放不耐的拢袖就坐于殿内最高的红木椅上,看着原本嘈杂如人间的菜市场的殿内突然安静下来,顿觉有些失趣,见殿下众人拘谨拜礼,不耐的扬手平身,托腮从唇际溢出一个字:
“说。”
话音刚落便有一殿魔君,提袍迈出一步:
“启奏君上,尔等手下抓到一句天界贼子的奸细,不知如何处置。”
“臣以为,应当上刀山,下油锅,不可轻饶,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下头附议声一片,倒又恢复了人界菜市场的模样。
收起托腮的手,指尖轻敲漆着黑色骨胶的扶手,“把人带上来。”
长得无比凶悍狰狞的魔将得令下去,不待半刻便将一个用符绳绑得结结实实的妖邪丢在了殿上,抬手,原本在地上的散仙被凭空吊起,悬浮在半空之中,指尖微动,一道黑丝如箭矢般射出,直入散仙的额际,快得只看得到那散仙的额头中央,多了一个逆八卦印:
“以后再有此等居心叵测之人,就塞以束魂翁,断其手——”
“啊!”那浮在半空中的散仙,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臂青筋****涨开,撕裂皮层,“砰!”炸开,腥红的液体血雾,弥散在空气之中。
“断其腿——”
话音刚落,只见那散仙的双腿,像被傀儡丝控制着,被大大的扯开,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慢慢的由浅变深,出现在散仙的胯下,只听得“嘶嘶”声从那黑气里响起,数以万计的嗜骨魂虫从黑气里飞出,扑腾着灰色的羽翼,迅速聚集,密密麻麻的落到那人的腿上,从大腿根部一直布满脚指尖,“吱吱”的磨牙声,嗜骨魂虫毫不客气的露出钜骨消髓的牙齿,狠狠的啃下,“不要啊——”那散仙还没有来得急惨叫,那双腿便被嚼得连脚指甲都没有剩下。
“挖其双目——”
那散仙的一双绿色招子,像点心一样,从其眼窝里飞出,在空中像被切西瓜一样,横一刀,坚一刀,侧一刀,斜一刀……双眸被划成两个八份塞到,被无形中的双手捏开的嘴里,让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断其舌……”突然止住了,“这呻吟声,可以留下。”
原本那散仙已经被拉出的舌头,停在了空中,只剩下半口气喘息的散仙身上的符绳子散开,符绳变成一个只有膝盖大小的深棕色瓷罐,只剩下一半的身体被强行塞入,只留满脸是血的头在瓮外,皱眉,漫不经心的瞟了只剩半口气的苟延残喘的妖邪,续道
“金桥,银桥,玉桥,石桥,木桥,竹桥,六桥年久失修,就以此‘人彘’为桥墩,加以防固。”
“是,谨遵尊上旨意!”殿下众人的面面相觑,拜下领旨。
言罢,沈放漠然起身,也懒得再顾左言右,将每次议事最后必谈的烂熟叮嘱抛出:
“各殿加强戒备,各司按时结界巩固,其它日常轮回事项,如旧!”
“是,谨遵君上旨意!”
不经意抬头,望向远处的血色天际,“这不见天光的魔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而失去你的我……呵呵,何时才能把这世界给你殉葬!”
此言一出,听得随侍的魔侍,战栗不已。
入夜
酒自是烈酒,用往生湖里的水酿成,也懒得管酒温是否合宜,扬头便灌了一大口,小侍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来阻拦沈放,只能任由魔君在后殿肆意酗酒。
入喉皆是滚烫,像烈火一般要焚尽所有,又如蛊虫一般蜇得疼痛难忍,上头却是昏昏沉沉,却无法让身体沉醉下去,侧身倒在榻上,散乱了议事前束好的头冠,和衣躺下,凌乱了衣摆,酒壶抛出,内里还未饮下的酒水,溅出浸透衣襟,恍惚过后,却又是神台的七分清明。
“你说,花无百日红,月无百日圆;你说,我们终会有一人离开;你说,一夜巫山温存,还我百年思慕哈哈……”放浪的笑声,从沈放嘴里溢出,“我让这彼岸花开遍往生河边,我让这轮血月永挂头顶苍穹,而你却让我抖落一夕黄梦,再也寻无踪迹,这世界吾要之何意!”抬手扯下腰际的上古血佩往殿内的窥镜上砸去,殿内小侍惊觉魔君意图,已然迟了一步,上前伸手去抓,只见血佩在碰到窥镜镜面时,突然迸发出妖治的红光,血佩诡异的悬浮在液状镜面中央,飞速旋转,小侍不敢上前,沈放停住笑声,扭头望过来,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从榻上一跃而起,跨步上前,只见窥镜镜面不停闪烁,血佩每一次红光大作,镜面上浮现的画面就会变换,与此同时沈放的脸色的也愈发凝重起来,而后却冷哼一声,不经意唇弧上扬三分,“既然如此,那这个游戏,我奉陪到底!”
这九世,我定不负你!
房间骤然开始变冷,自沈放站直身体,在碰到血玉的瞬间,后背迸发出裂骨的寒气,且迅速漫延结冰,没有等小侍反应过来四下逃窜,便已经将偌大的后殿冰封起来,外头的血月也消然坠落,快得让人来不急反应。
轰轰轰……
几声巨响之后,凝固在冰中的后殿缓缓下沉,消失在众人眼中,留下的巨坑也被厚实的冰封住,五行力量浮在上空,交织成绚烂的结界光网,让人无法窥视一二,各司感之异相匆匆赶来,却仍是迟了一步,结界已完成封闭:
“君上!”
“君上!”
……
六大司主联手祭出宝器,六把形状各异的宝器飞升至结界上端,不停变换位置,而后精光大作,结成两个三角型交叉的六芒星阵,竟是上古封印——六道轮回阵!
此阵威力惊人,可颠倒日月,可扶正轮回,重整三生三世,但此阵反嗜及凶,若无千年功力,无法开启,极易万劫不复。
宝器结成的阵法汇集的力量,猛烈撞击结界,在结界表面划擦,不时发出嘶嘶声,却无法动憾其半分,忽然结界中红光乍现,吞噬一切的红光从结界中溢出,将宝器牢牢制住,司主们还来不急作出应对,便已经被弹出,逼退足有三尺之远,容不得半点入侵,并且将宝器结出的法力全部吸收,分毫不留,失去法力支撑的宝器如同废铁一般歪歪斜斜的掉在地上,尽数蒙尘。
“咳咳……如此霸道的手段,看来是……”
“此番情形,如何是好……”
“此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恐生事端……”
“当早作打算才是。”
…………
除了司主外,目睹了这一变故的魔侍与魔卫无一人逃过此劫,被大开杀戒的司主一一清除,任然未能避过天界的耳目,九重之后层层云障,七彩霓光,一派庄严。
帘后之人肤如凝脂,面容俊郎,只是面色不善,似乎被扰了好事,隔着碧纱珠帘从凌乱的床榻上坐起靠在床头,不耐烦的听着座下仙人前来汇报,本想止住人的话,却愕然止住,脸上神情不定,一抹杀意浮现,马上又消失殆尽,快得再也抓不到踪迹,从被下伸出修长的五指,翻转轻捏,掐指一算,直道:
“有意思,如此大的局,怎能如尔等所愿。”
虚空划出一个法印摁进睡在自己怀中,身上还有暧昧红痕的男宠额间,待得金色的法印消失,不待人张嘴询问,便抬手将人抛出帐内:
“帝座饶命!”
话音未落,一个黑洞凭空而出,将呼救的男宠吞噬。
“帝座,这……”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继续密切监视。”
“谨遵帝座法旨!”
平静的三界被投下的石子,激起几朵浪花,焉知这几朵不起眼的浪花会不会变成惊涛骇浪。
风雨欲来山满楼,这三界随着那个人的消失,不复当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