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奇幻言情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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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成长记(2)

九九的生母几乎每天都要来九九家大闹一场,她骂顾兰是第三者,骂顾兰抢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但顾兰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按照女人的说法,就像一个认罪的孩子始终保持沉默。那一年,事情终究走向了一个极端。

九九的生母在一个清晨,带着满腹的哀怨,满腹的痛恨,在九九父亲回家的路上,用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了曾经的男人。杀人偿命,无论何种理由,九九的生母最终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就是在那一天,九九偷偷离开了家。

女人的故事到这里结束:“这就是九九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

我很不解:“这么说,九九真的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为什么!?”

女人猛地抬起头来,注目浩淼夜空,久久地,转身,似是没听到我那句话一般默默向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幽幽地回我:“她恨他们,尤其,恨顾兰。那一天于她而言等同于世界末日,叫了九年的母亲,在那一天突然成了一切罪恶的元凶。她走不出来,走不出来了……”

女人没进密林,我怔愣了片刻,追过去,扒开林子,已是杳无踪迹。

那几日,我常常望着九九发呆,不是想她的事,更多的是想那个女人。

她是谁?她怎么会知道九九那些尘封的秘密和记忆?终究还是没有一个答案,因为那“人形夜光石”的出现本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疑问。但对于九九我却更上心了,一有空闲便找她谈话,多半是我说她听,忽闪着两颗星星一般的大眼睛,经常让我无功而返。

问及那个女人,九九也是一脸茫然,且很肯定地告诉我,她从未见过什么“裸体阿姨”。

我这个人生性好奇,对一切未知事物总是充满探索的动力。

那几天,我开始搜索有关九九、九九家庭、顾兰的一切线索。可天下之大,一个凡人能力有限,查询数日,得来了了,无非还是顾兰当年留在报纸上的一个家庭住址和几个电话。电话大部分都已易主亦或销号,打过去谁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缘分使然吧,几天之后,图书馆要进一批新书,需去外地采购。

所去之地,正和九九旧居城市比邻,我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可怜我们馆长,见我这个一向视工作为压榨的愤青居然如此热情洋溢,差一点激动落泪。哪里知我司马昭之心。大笔一挥,我便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当晚便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

这是个标准的北方城市,广袤干燥,寒冬季节更增添了一丝无休止的冷。凌冽而冷酷,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只属于它自己。我站在那幢被风霜雨雪摧残得破旧不堪的老楼前,几次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顾兰所居,我自是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来的。

想一想,照年龄推算,顾兰也是一位五十岁的老妇人了。

一边在昏暗走廊小心翼翼地前行一边思索着顾兰的模样,应是个满鬓霜白、满脸沧桑的女人吧。这样想着,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已赫然眼前。轻轻敲了敲,却无人回应。稍一用力,那门却自动打开了,铺面而来的是尘封数年的霉涩。

这等结果,我早先已有预料,时隔十七年了,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但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是一室一厅的房子,格局一看就是老楼,墙壁斑斑驳驳,诉说着沧桑岁月,空荡荡地让人心里也跟着空落无助。地面上布满厚厚灰尘,走上去便清晰可见一个脚印。生怕惊动了这些尘土,我走的格外谨慎小心,却还是不经意踩到了什么东西。

挪开脚,蹲下身,意外中发现一本老相册。

拿起来,吹落灰尘,轻轻翻开,里面的照片虽然有些变色,但依然干净清晰——是九九。更多的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年轻的男人、年轻的女人、幼小的九九,满满一本相册尽是天人和乐、欢笑喜悦。那个叫顾兰的女人我总算见其庐山真面目。

秀美、温婉,即使只是照片,亦可看出那眼神中水一般的柔。

心头忽而一阵酸楚,这世上当真有些东西不能长长久久吗?爱情、亲情、友情,难道真如这些泛黄的老照片一般,脆裂易碎吗!?正暗自感叹,楼道内突然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回头,吓得我差一点喊娘,只见一老者横眉立目,手握打狗电棍,一副擅闯者死的表情。

“你是谁!?”这位大爷当真不够客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皱起眉来:“你是谁?”

“我是这大厦的管理员。”一句话说的我气焰尽灭,“你来这干什么!?”

急忙陪笑脸:“大爷,我……我来找个人。”

“谁”

“顾兰。”

“顾兰?”这位大爷翻着眼皮想了想,“不认识。”

“人形夜光石”就坐在我身旁,双手支撑着下巴,蜷缩着膝盖,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繁华的夜色。她似乎很轻,轻到你吐一口气便能将她吹走。由于有了第一次见面的经验,对于她如何出现,为何坐在吊灯上稳如泰山,我已基本习惯。

反倒是她的出现,间接性地为酒店省了不少电费。

屋里无须开灯,只要有她便足以应付黑暗,那光亮甚是好看,幽幽地、昏昏地,很是暖人心。

只是女人的表情总是挂满哀愁。那份哀愁不容人质疑,更不容人碰触。

我任由女人坐在吊灯上看风景,并未打搅她的闲情雅致。倒是她终于耐不住清静,自言自语起来:“这城市每一秒钟都在变化。以前那个荒凉陈旧的小城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摩天大厦、霓虹闪烁……”

既然美女主动开口,盛情难却,我自不能再装酷下去:“是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吧。”

“也是。”她惨惨一笑。

我有些好奇:“怎么,你以前也来过这个城市?”

这一次,她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我属于这个城市,我是被人遗弃在这里的。”

这话让我更甚好奇:“你什么意思?对了,你倒底是谁啊?是什么……东西?”

女人闻言,轻盈地从吊灯上跳了下来,将视线对准我。

许久,才一字一顿地于我解答:“我就是九九,九九就是我。”

“什么意思?”我抱以诚恳笑容,做出一副原谅我智力有限的表情。

女人只好重新解释:“我和九九实际上就是一个人,我,是她遗弃的光阴,或者也可以说是她遗弃的成长。”

倘若女人说她是鬼,是妖,是怪,我可能多少都能接受,可此时此刻,她给了我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光阴和成长。无论如何,这事在次日天明之前我可能都想不明白。但明白与否,似乎也不大重要了,因为女人后面的话让我意识到他们的数量显然要比大熊猫多得多。

女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城市都有我们这种人,也有很多九九那样的实体。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将我们遗弃,将我们忘却,甚至视而不见,仿若两个世界。我们游荡在这个世上,无生无死,没有寄主,其实,和鬼也差不了多少。”

“等等等等!”我打断女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二十六岁的九九?”

女人点头,默认:“可以这么说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九九,不,应该说因为那个叫顾兰的女人。”女人表情冷冷的,“九九无法从那件事中走出来,无法从那一天走出来。也就是从那天起,九九便再也没有长大过。她将自己封闭在了那一天了,将我丢弃在了那一天。”

我还是听得似是而非:“这么多年了,那你去见过顾兰吗?”

“她?”女人冷笑起来,“我为什么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