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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林叁先生(2)

虽然翠姑非常可人,但林叁明白,一旦他和翠姑成婚,他可能永远也离不开这个小岛了。

林叁坚决反对,他对王叔和王婶说:“要结婚可以,但要先送我回家。”

或许,回家对于王叔王婶来说,真的是一个禁忌。一听到林叁要求回家,两个人都微微吸了一口凉气,埋头不语了。林叁则拿出一副不让我回家就别想成婚的架势和表情,翠姑见状,掩面哭了起来,本来是喜事,让林叁搅得如同丧事一般。

其实,林叁自己也有些愧疚。自从来到这个岛上,王叔王婶一直对他很好,翠姑温柔可人,的确是个标准的好媳妇,可回不了家,就像一块大石头似的,横亘在他心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难受。

林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和翠姑说一声对不起。

翠姑的房间内,晚风徐徐,明亮的烛火格外暧昧。翠姑埋头,偶尔偷眼观察林叁一眼,扭捏地说:“林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林叁一惊,忙挥手:“没有,没有,你是个好姑娘,若是在我们家乡,想要娶到你这样的姑娘,简直是做梦。”

翠姑问:“那你怎么不同意……”

林叁实话实说:“我是太想家了,并非我不想娶你,我是怕娶了你,会一辈子禁锢在这个地方。”

翠姑恍然大悟,叹气道:“其实,即便你不娶我,没有爹爹的哨子,你一样一辈子逃不出去的。我们这个岛上常年不来外人,除了爹爹全是女眷,多少年来,你是除了爹爹外唯一一个男人,爹爹怎么会轻易放你走。”

林叁对那哨子更为好奇,不解地问:“什么哨子?”

翠姑却慌忙捂住了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叁最终还是答应了和翠姑的婚事,王叔王婶自然喜上眉梢,择吉日、选良辰为他们成了婚。很快,翠姑为林叁生了一个儿子。按理说,林叁有妻有子,应该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了,可思乡这种心情,如同煮水,时间越长水滚得越厉害。

翠姑看着林叁整日眉头紧锁,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天晚上,翠姑问林叁:“林叁,你真的想回家吗?”

林叁不语。

翠姑又说:“假入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林叁歪头望着翠姑,说:“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你是我娘子,我怎么会不回来。”

翠姑是个大义的女子,林叁做梦也没想到,翠姑会偷来她爹的哨子。只是,翠姑将哨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实在不知道这么一个小东西,如何带他回家。他吧哨子捧在手里,仔细看。

哨子似乎是骨头制成的,实际上一点都不小,大概有成人手掌那么大,也不像普通哨子的形状,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头骨,前端宽阔,后端细长如嘴。

林叁好奇地问翠姑:“这东西怎么用?”

翠姑不语,拉着林叁来到海边,将哨子宽阔的前端放在嘴前,仰头对天空用力地吹了起来。哨子对天发出了一连串沉闷的声音,类似猪叫。林叁正诧异时,天空中蓦地也传来一阵声音,也类似猪叫,浓密的云端一只怪兽探出了脑袋。

林叁仰头看,正是他四岁时见到的那只怪物。

怪物硕大的鸡脑袋,稍稍查看,便径直飞落在翠姑身边。

翠姑捧住怪物的脑袋,摩梭一阵,幽幽地说:“一定要把相公安全带回家乡,安全带回岛。”怪物颇通人性,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翠姑扭头含泪望着林叁,“相公,骑上它吧,它能把你带回家乡。”

林叁怯怯地爬上怪物的脊背,抓紧了红色鬃毛,望着翠姑:“娘子,你放心,我回家看一看就回来。”

翠姑叮嘱林叁一定要抓紧怪物的鬃毛,千万不能掉下来,又把哨子给了林叁,说是回来的时候,吹一吹哨子,怪物就会来接他。两人这才洒泪而别。

林叁坐在怪物的背上,眼见海远人渺,耳边呼呼的风响,吹得他一阵刺骨的寒冷,但他谨遵娘子叮嘱,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不知飞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大雾,浓重厚实,他闭紧双眼,待怪物穿过大雾,眼前已依稀可见蓬莱。

林叁兴奋极了,怪物的速度也极快,不一会儿便飞到了当年他被卷走的海边。

林叁跳下地,那怪物低唤一声,张牙舞爪地又飞回了天上,眨眼不见了。

林叁疯了一般向家中跑去,阔别多年的家,依旧是老样子,父母却显得很老了,只是林叁记得他们,他们却记不得林叁了。无论他怎么解释,家里人也不相信他就是那个当年被海浪卷走的叁儿。

林叁无奈,便把当年四岁时穿得另一双鞋拿出来,他娘这才相信了他。

失踪多年的儿子突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一家人自认欢天喜地,如同过年一般。

晚饭时,林叁娘拉着林叁的手,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撒手,一边看一边说:“儿子,你长大了,这十几年为娘的想死你了。”

林叁奇怪:“娘,我只在那岛上住了十几天,你怎么说是十几年呢?”

旁边的二哥、大哥和林叁爹一听,都傻了,不停询问林叁究竟遇到了什么,林叁这才把在岛上的生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全家一听一片哗然。

林叁爹颤抖地说:“叁儿,你该不会是飘到仙岛上去了吧!俗话说的好,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算一算,你在岛上住的日子,正好是你失踪的年数啊,而且,听你说那岛上的景物,那沙子分明是金沙,那树木花草分明是各色宝石长成。而你十几年不老,也是因为吃了仙岛上的食物,传说只要吃了那里一口食物,就能长生不老啊,也只有传说中的仙岛,才能有那些东西啊。”

林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无论如何,林叁回家的消息立刻在小镇上传了开来,大家纷纷震惊,他娘把林叁说的仙岛景色,一传十、十传百地宣扬了出去,尽管如此,仍旧是不相信的人多,相信的人少,毕竟林叁的经历太不可思议了。

大家宁肯相信林叁已经变疯了。

那个时候,八国联军已经侵入中国,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大家也无暇顾及林叁的经历是真是假,传扬了一阵子,也就像神话故事一般渐渐不感兴趣了。

林叁先生接下来的生活,究竟如何,不好意思,那晚我只听到了这里,虽然很是好奇,但因为酒劲上来,实在困乏。林叁也不勉强,见我困了,索性收了碗碟,热情地留我留宿。

那晚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无梦的我,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或许,是受了林叁故事的影响。

梦中,是一座陌生的岛屿,如同书中描述的一般,四处流光溢彩、亭台楼阁,很是生动真切。

翌日早晨,我醒来的时候,林叁正在院子里喂鸡,显得非常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嘴角掩饰不住地不停上扬,真的有点像个疯子。

我站在院子里,招呼林叁:“林叁先生,一大早有什么可乐的啊?”

林叁放下手中的活计,转头走过来,悄悄对我说:“我告诉你,我快要回家了!”

“回家!?”我愣了一下,“是哪个家?那座岛还是你的家乡?”

林叁乐呵呵招呼我坐在院子里,沏了壶茶,打算继续给我讲后来发生的事情。偏偏赶巧,刚坐下来,我就感到脚边有东西蠕动,触到的肌肤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吓得立刻弹了起来。

是一条蛇。

那条蛇很漂亮,中等大小,浑身五彩斑纹,像姑娘夏季穿的雪纺衫,它昂着脑袋,盯着我看,信子吐得老长。久居海边的人都知道,海蛇是世上最毒的一种蛇,它们平日里虽然生活在水里,但偶尔也会上岸。见到的人都会躲得远远的。

不过,看那条蛇的样子,似乎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