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里,云傲一干人正在商讨备战之策。
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嘈杂,只听李淳烟响亮的声音响起:“既是商讨战策,本官身为督军,为何不能进去?”
云傲蹙眉,正欲开口,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有我在,我便不会让你进去。”
里淳烟恼怒,阴沉的目光看着妲己“你凭什么?”
妲己轻蔑地回看他“凭我还是郡主,凭我是军中唯一能破敌阵的人!可惜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你想知道军情,自己回头去问侯爷。当然,如果你能跟皇上担保靠你能打赢这一战,我便让你进去!”
李淳烟气极“苏妲己,你别太放肆!”
妲己一笑,仿佛听见了极为荒唐的事情“我若是真的放肆,我保证我的剑此刻早架到你脖子上!李淳烟,你威胁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有意义吗?要不是万俟侯爷护着你,你还能活到今天?我告诉你,军事要紧,否则我早让你死得连魂都找不到,真不知道是吴冕东太看得起你让你跟吴晴结为干父女还是你太大胆了!”
“你!”他满脸愤怒指着她的鼻子。
她仰天大笑,一手轻而易举地拍掉了那双手“给我拿开你那肮脏的手,”她语气讽刺不屑地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上他的鼻子,话音并不大,却适以让李淳烟和她还有帐中的四个人听到。
“我告诉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和你的干女儿吴晴,死无全尸。”一丝邪魅的笑容从她脸上掠起。
李淳烟看着她狠绝的表情,额上忽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瞪了她一眼,悻悻地离开。
妲己进了营帐,只见众人都齐齐地看着她,目光里有庆幸有无奈也有担心,还有明显地被她吓到的表情。
思傲小声地朝她说“妲己,够强!”
“你这样虽然防住了李淳烟,但未必太冲动了,”林森叹了口气,冲她摇了摇头,“他怀恨在心,你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妲己不屑地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云傲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妲己没有看他,在林森旁边坐了下来:“你们有什么进展了么?”
林森点点头:“今天探子回来报告,自昨夜起承军营里就有兵马调动的迹象,应该是他们认为我军粮草所剩无几,所以要伺机来袭。不过我们觉得初次交战,他们还不会贸然倾巢出动,必定先是分兵刺探。”
妲己了了大概,点了点头“粮草还有几日会到。”
思傲回答她“还有两天。”
“我昨晚在河边的芦苇边发现了些救心草,这些草烧开水加上糖可以吃,那些草不少,加上余下的粮草,两天撑撑足够了。”
众人面微露喜色,“我待会就叫人带回来。”
“那我军如何布营?”妲己的话是问云傲,目光却始终回避他。
“偃月营。”云傲沉稳的声音响起,“背山冈,面陂泽,轮逐山势,弦随面直。”
“偃月外营如何分布?”妲己问道,心里描绘大概的形势。
“外营四六分幕三万人,一万八千人守地九千尺,以枪御骑,弓为辅,积步六里,余一百八十步为为营轮,留壕沟,陷马坑。一万两千人守地七千二百尺,积步三里,余三百八十步为弦,弦置三门,每门相去四百步。右置上弦门,中置偃月门,左置下弦门。上弦门背山,可居高设伏,偃月门为中坚,卫军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下弦门。”
“如若卫军进攻下弦门,势必曲线行军。”妲己对着地图,手下划出了一个弧。
“你有办法了?”云傲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激赏。
“既然知道卫军会攻击下弦门,为何爷依然只布军一万一?加上偃月中营八千人,比起承军这四万人,始终是兵力悬殊啊。”林森与沉醉并肩马上,疑惑地看着前方的战况。
妲己摇头:“你莫慌,且先往下看。”
卫军倚仗人多势众,正以车轮战形势进行一波又一波的冲锋,而南军下弦门营盘却似铁打似的巍然不动,不曾后移分毫,一时间,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霜河落日,白雪皑皑的大地被如血的残阳染上一片惊心动魄的红色,战鼓声,厮杀声交织成一片,每一个人都只专注于手中的刀剑和眼前的敌人,心中只剩下生死二字。
“那是——侯爷!”林森惊呼,妲己却早已看见那个人影。
黑马,玄甲。墨色的身影如闪电一样划破血色大地,硬生生地将承军的战线撕开一个口子,他的身后,是数千万俟铁骑。
所到之处,尽是颓然倒下的人影,他手中那把银剑,明明是行云流水般的轻逸,却在每一个挥刺之间,带出淋漓的血色,在残阳余晖里,反射着妖异的光芒。
“诗中说的‘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就是爷这种风姿了。”林森忍不住惊叹,转眼更多的是对妲己的赏识。
妲己不语,只是看着远处的那个人,身后的火烧云,将他全身镀上一层眩目的金红——他,果然天生是属于战场的。
该下令召军归了。
妲己的脸色却是慢慢凝重起来,她还未开口,云傲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厉声问左右:“诏令不是下了?怎么人还是在那不动?”
本该鸣金收兵,只专守势的南军前沿,却不断地有人跃出战线,然后成片地倒在卫军的阵前。
“爷,你看那边!”林森指向东西方,那里一大块我军以及被卫军围起来。
“是度心术!”妲己的表情也不由一变,“怎么会。他们居然排阵出了度心术!”
不容小觑,怪不得卫国近十年一直风平浪静,原来是在密谋这场更大的浩劫!
众人的心顿时一沉,林森扬头迷惑“度心术?”
“度心术,江湖上鲜为人知的御术,就算有人知道,知道这样布阵的人屈指可数,度心术说为攻心术更恰当,此阵以度心、御心、擒心、纵心、夺心、诛心等十个方面,如果读破此心术,看似繁难复杂的度心之术,将变得简单却很有很强的操作性!在战场上是至高的方法,小用小成,大用大成!”
“那现在怎么办!”此时南诏陷入了困境。
妲己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眼前一亮,沉思了片刻,猛地回头对后面的将士吩咐“速去备辣椒粉,用轻纸包住,记住不要包太紧!绑在箭头,射向卫军!”
云傲不明地问她“你这有什么用。”
“快去!”妲己看了众人去补法,松了口气,便向他解释“万法唯心,没有哪一法不是心,即明心,即现法,可是有发还要有方向。”
云傲突然明白了许多“你是想用辣椒粉蒙刺他军眼睛,让他们失了方向乱了目标,从而我军可以从这阵势上四面八方攻出去?”
“正是如此!”
众人听了她的说法,都面露喜色,顿时军心大涨。
近黄昏,局散。
脚步声从远至近,思傲迫不及待地扑坐在妲己旁边“妲己,胜了!我们胜了!”
抬头一看,皆是众人的霁颜。
她看向云傲,眼里却平静如水,他闷了口气,缓缓开口“胜了,接下来卫军的兵已经不多了,仅几万,现在还不确他们是否再调军。再等几天看看他们是否投降协议还是继续攻进。”
众人看了他们一眼,便知趣地纷纷走出去。
营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云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种窒息般的安静包围着她,如果不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几乎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在。
心里暗涌凶浪,却换来表面的平静。她无言挑拨着手里的茶壶,在茶杯里一一堪入茶水。
云傲看着如此安静的她,心里一疼。
明知道他在身后,她却许久不回头,他纳闷又好奇,等了一阵,沉不住气的居然是他,她的转身让他猝不及防,撞见那双清亮的明眸,他的心居然慢了一拍。
“你的伤,还好吗?”他喉咙一干,热乎乎地说出了关心。
“多谢侯爷关心,小伤。恭喜计谋过人,料事如神,再次恭喜侯爷又赢了一仗。”她淡淡一笑,“再说,我伤不伤,并不重要。”
“小己——”他脸色一沉,“你不要这样。”
他更希望她指着剑质问他一切,指着贱痛骂他,可是她竟这般安静不哭不闹,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让他心里一次次地席卷恐慌。
是!他恐慌,他害怕她会又离他而且!
“我怎么样?”她终于转头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或许,我是不够了解你,那你呢,也完全了解我吗?”
“侯爷,这个世界上有人为你痴狂有人为你失望,还有人从此痛恨你,这些都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了。”
他僵在原地无语——会变成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这样的他,连自己都觉得虚伪。
“对不起。”心里的千头万绪,到了口中,只剩这苍白的一句。
她听在耳里,失笑。
缓缓地走到他跟前,她抬头,专注地看他。
这个男人,她曾经那么那么喜欢的男人。
她捉住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吻住他。
深深地,深深地,吻这凉薄的唇。
如当初的夜晚,她独自醒来,看着沉睡的他,偷偷烙下的吻。
他震惊。
她却已退开,扬起手,用尽一生的力气,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个吻,是因为爱你。这一个耳光,是因为恨你。”
她的笑,居然异常娇柔:“从此,你不再欠我,我们再无牵连。”
瞥见她的娇笑,他冷笑:“再无牵连?可以——除非你杀了我。”
他从袖里掏出一柄短剑,扔在她面前的桌上,嘲弄地望着她:“这柄照影,是我封侯时的御赐,你若是顾虑着你的爹的遗愿,没关系,我会等,等到战事结束后,你亲手把它送进我胸口。”
她抓起短剑,狠狠地握住:“你以为我不敢么?如果一定要杀了你我才能离开,你的命我要定了!”
他闻言,脸上竟然扬起一抹轻淡的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近似于不屑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她,她冷冷地开口:“你还有事么?如果没有,请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