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府。
众女齐坐。
她们个个秀丽端庄,举手投足皆是透露着大家气范。服装讲究合理,齐胸襦裙边角绣纹,皆饰以流苏或珠玉。
头上饰品以金为主,偶有翡翠、珍珠。其饰皆纹以“凤梧“二字,非寻常人家可见可得。
凡是纹以“凤梧“二字的饰品,人们都是既羡慕又避畏。何以羡慕?“凤梧“二字必出自于乾晙四大世家之凤梧府,历代皇后皆出自于凤梧府,得此物者相当于拥有了当皇后的机会。何以惧畏?古有云利弊相存,得此物便说明其有争夺凤位的奢望,而凤梧府又怎会允许凤位被挑战,因此,得此物便要作好被凤梧王府通杀的准备。
各位闺秀显而易见都是凤梧家的女子,其中有两位服装首饰隐与他人不同,正是凤梧王府两位嫡女——即最有可能登上凤位的人。
这些凤梧女子面容皆美,有清丽婉约如江南女子,有英气不凡如高位贵女,当然,更多的还是艳丽雍贵如天色贵女的。
而此时,这些女子或艳丽或脱俗的脸上,一双盈水眸看着的正是同一方向——凤梧王位。
王位上的自然是凤梧王爷——凤梧允。
“今日太子大典,你们准备得如何?“
“回父亲,姐妹们都准备好了,这是才艺花名册。“嫡长女凤梧泠站起来,双手恭敬地递上。
他目光略扫,又抬起头来,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望你们能不负众望,一举定位。“他顿了顿,沉吟道,“力定凤位!“
“不负父亲期望。“众女莺语答道。
“嗯。“他挥了挥手,示意众女可以退下了。
凤梧府表面荣光,其实早已危矣。
他扶着额头,眉头微不可见地轻拢。
凤梧家多年独占凤位,不过是皇上为了聚敛外府势力。如今凤梧家势力增大,非外戚可圈。皇上自然不会任其独大,如今凤位便是一个契机,或许也是皇上压抑凤梧势力的开端。
假使此次凤位不保……
便只能寄希望于男丁了,还好岳儿天资聪颖,虽日日不务正业,但年岁尚早,想必加以引导,歧路未远。
想至此,他眉间褶皱终于舒展开。
“梧桐,世子呢?“
一个老者上前,语气恭敬,“回王爷,世子早上被人叫走了。“
凤梧允自然看出了梧桐眉目间的古怪神色,他想了想,大抵与此人有关。
“哦?是谁?“
“回王爷,是……“梧桐一闭眼,说得飞快,似乎再迟疑就会后悔说出来,又或者……确有古怪。
“是湾苏公子。“梧桐心里默念:世子啊世子,老奴对不起您……
殊不知,凤梧世子刚好在百里王府打了个喷嚏……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凤梧允还是吃了一惊。先前想的无非是什么官家子弟诱其豪赌、闹事,或者闲逸文人吟骚弄作,再不济江湖人士求其参与生死之约……却万万未曾想过,来人是个小倌。
“湾苏!“凤梧允一拍桌子。
梧桐忙道:“王爷莫急!世子心性纯洁,即使多年来罔顾家族利益,而犯下不少错误,也不为王爷您分忧,还油嘴滑舌、不思过错、不喜政治……“
梧桐冷汗泠泠,悄悄抬头偷窥王爷脸色,见王爷一脸不耐、面色渐黑,忙接道:“但世子从不犯何大错,鸡毛蒜皮皆可轻易解决。府中女子众多,王爷应也不缺分忧之人。至于其他,世子舌灿莲花,而非简单的油嘴滑舌,不思过错定是世子有其自己独特的见解,而敢于质疑、敢于抗争。“梧桐顿了顿,又道,“王爷,这不但说明世子见解独到,资质过人,更体现了世子不畏强权,坚持己见的刚强意志。嗯,还有政治,世子天性热爱安逸,怎能在肮脏的政治中被污染世子纯洁的本性呢……“
梧桐重重地咳嗽一声,似是说得太快口水缺应。殊不知凤梧世子正狐疑地在百里王府念叨他的失职……
凤梧王爷终于能够插上话,“本王知道……“
“不,王爷,你不知道!“梧桐连忙截断王爷的话,生怕自家王爷因自己的失言而怪罪世子。此时自然也顾不上截断王爷说话是作为一个管家不应该做的。
梧桐赶紧帮世子说好话,“世子儿时救过一只王爷不慎溺水的爱宠,王爷您还记得吗,就是那只皇上赏的森渊犬,双眼异色,尾尖多彩。“
凤梧王爷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这回事。不过,难道不是岳儿玩乐时把它推下池塘的?
梧桐见王爷面色稍有缓和,连忙火上加薪道:“还有啊王爷,世子七岁作曲八岁习武,九岁已经家喻户晓,景阳无人不识。“
嗯,七岁为钟离家的二小姐作曲以博美人一顾,八岁才开始扎马步,九岁的纨绔机灵之名遍布全城……
王爷又点点头,趁着梧桐还末开口问道:“湾苏所为何事?“
梧桐只好把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回王爷,老奴不知。“
“实在令本王失望!“凤梧王爷沉声道。
梧桐刚刚舒下的脸又突变凝重,“王爷……“
“你住口!“凤梧允看向他,又转过头去似是自语,“身为世子,竟然因为区区小倌而避之洪水,实在没出息!“
梧桐急切的脸色突然僵住,两撇小胡子形成一个滑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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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府。
众将齐列。
王府正院之上,四个身着盔甲的男子列队站立。
他们保持着严谨的军姿,双目直视前方。帽上红缨飘扬,如几团炽热的火焰,在风中肆意燃烧。
他们面前站着的中年男子,便是他们的父亲、上级,即元帅府的掌家人——钟离朔,亦是乾晙皇朝大元帅。
“准备得如何?“长年征战沙场而练就的洪亮声音低问。
“报告元帅,皇宫里外侍卫已就位。安全。“
“报告元帅,景阳城内士兵已就位。安全。“
“报告元帅,景阳城防士兵已就位。安全。“
“报告元帅,城外迎宾主路士兵已就位。安全。“
男子目光在他们脸上快速一扫,沧桑不乏犀利,“今日太子大典,各国来贺。务必保证国内尤其景阳的绝对安全!“
“是。“四人声音整齐洪亮,在院中形成回声,萦绕在耳侧。
“好。“他看着他们的飒爽英姿,目光暗含欣慰。
他突然扬声道,“众将听令!“
“在!“
“命尔等今日坚守其责,务必完成任务!“
“绝不辱命!“
“出发!“
“是!“
四人同时转身,迈着统一的步伐走出院门。
红缨飘飘,向着同一方向;他们走出王府,向着不同的方向。
他目送他们的身影直至不见,低声说道:“去将钟离女子带到这里。“
小厮转身,迈腿就跑。他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十分厌恶散漫或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不一会儿,钟离家的女子便全都到齐了。
“你们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太子生辰。“众女答得干净利落。
“本帅知道,你们为了这次展示的机会费尽心思。但,你们还记得钟离家族的家规吗?“钟离朔表情严肃。
“记得。“
“嫣儿,你说。“钟离朔看向左侧的女子。
“钟离女子誓不为妾。为妾者逐出钟离家族,不允使用钟离姓氏,且从此与钟离无关。“
“没错,那你们知道怎么做吗?“他扫视众女。
“知道。“
“好!“王爷语气缓和,“我钟离女子不为妾,而凤梧占凤位许久,因此。“他语气微沉,“无此想便罢,若有此肖想者,非凤位不取。“
“是。“众女齐声。
“好,时辰尚早,你们先回去准备。“他道,“解散。“
众女散开,各自走向自己独院,面色沉静,显现出良好的军家素养。
万里无云,正是一年春好时。
太子生辰,不知牵动多少人的利益。
这一日,各国紧张调查,官家伺机而动,世家风起云涌。
这一日,天家笑里藏刀,百姓和乐融融,敌人敛锋藏芒。
这一日,有真相慢慢出现,有事情渐渐改变,有东西冥冥不见。
这一日,是开始,亦是结束。
如同一曲千奏,前奏渐尾,平缓的调子上扬,指尖弦乐,终至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