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婴缬旁边的店小二,不无惊讶地撇撇嘴:“客官,您甭看了,就是再看个千八百年,也是不够的。来我们这儿的人,哪个不是你这样痴迷的?怎么样,坐下来吃些什么?”
回过神来,婴缬尴尬笑笑:“恩,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小二说:“我们这儿的东西,比别家的贵,客官可想好了?”
都说凌霄船的东西算是贵的了,那种价位的东西,婴缬身上的钱,就是吃个一年半载也是绰绰有余的。这儿,能贵到哪儿去?婴缬于是笑道:“恩,既然进来了,自是要吃的。”
小二便开始介绍着吃的:“好类,客官,我们这儿有黄桥烧饼、开洋干丝、牛肉汤和牛肉锅贴、豆腐脑和葱饼、鸭油酥烧饼和鸡丝汤面、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熏鱼银丝面、薄皮包饺、五香豆和五香蛋,客官,您要吃什么?”
怎么,秦淮河边的八绝吃食,一家店面全都有!“就上一个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一份豆腐脑,我吃不得多少的。”
“好类,客官,请稍等。”
墨色头发的掌柜,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戴着斗笠蒙着黑纱的客人。吃饭,都不把斗笠摘下来么?嘴边浮起玩味的笑意,那倒要看看,你长的什么模样。
掌柜的走过去,说:“客官,你不摘下斗笠,待会儿,如何进食?”
婴缬心中一惊,他怎么过来了,饶是平静的说:“我自是有我的办法。”
“可是,韵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戴着斗笠进店的。怎么办呢?”掌柜的做出无辜的表情。
“是么?”还有这样的规矩,这是什么鬼客栈啊!婴缬心想。
其他的客人将目光聚焦在这个戴着斗笠的人身上。
“我说,戴斗笠的,你是不是满脸疤,不敢见人啊!”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婴缬循声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旁边坐了好几个跟他一样体格的男人。那一桌的男人都嬉皮笑脸,不怀好意的很难看的笑着。婴缬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
婴缬环顾四周,客栈里的人并不多。一个二十开外的白衣男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坐在婴缬右手边的桌子。一个干瘦如柴、古稀年纪的老人和二十多岁的青衣男子坐在婴缬左手边的桌子。不远处,坐在那堆笑的很难看的男人的邻桌的,是一个背对着婴缬的黑衣人,压根看不到脸,只是根据身型可以辨出十个男子。这里,应该没有傅爷的人吧,婴缬倒是真想把脸露出来透透气。
“戴斗笠的,摘下来,让我们瞧瞧!掌柜的,你说,你这么好看,来的客人,怎么都这么入不得眼!”还是刚才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嚣张得不像话!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筷子不知从哪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飞向那个嚣张的男人。那男人立刻吓得哆嗦着钻进了桌子底下。
眼见着,那筷子穿过男人刚才头部的位置,直直的插jin墙壁,只留下半截。
叹、为、观、止!那筷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叫你嘴臭,兔子大的胆量。”右边桌子的姑娘恨恨的说。
“水儿,出门在外,要低调。”她身边的男子低语。
“独孤哥哥,什么叫统统入不得眼,纵是没有掌柜的颠倒众生,我和你,也并不差啊!”被叫做水儿的姑娘撇撇嘴,一脸不高兴。
好一个有性格的姑娘,婴缬这才注意到,右边的两个人,的确仪容不俗。被叫做水儿的姑娘,和婴缬差不多的年纪,可能再小一点。细长的眉毛,长而上翘的睫毛下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樱桃一样的小口正叽里呱啦说着话。皮肤细腻如凝脂,白里透红。说话,大方,有些泼辣,却不做作。安静,更是自成一种风韵。一件鹅黄色的衣裳,青春靓丽。这就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吧!被叫做独孤的白衣男子,背上背着一把剑。眉宇间透着一丝忧郁,像是满腹心事。一张脸,轮廓分明,线条清晰明了,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水儿姑娘会如此愤愤不平了。呵呵,想必,刚才那支筷子,就是她使的了。
方才钻进桌子底下的男人战战兢兢地爬出来,吼道:“谁?刚才是谁?”
古稀老人皱眉,然后淡定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年轻人,凡事不可太过张狂,否则,以后苦头多的是。”
“臭老头子,那筷子是你使的?”那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老人站起来,气定神闲的望着失去理智的男人。而老人身边的青衣男子,却立刻紧接着站起来。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现在,让你尝尝我的拳头。”那男人发狂了,他本就满脸横肉,生气起来,脸上的肉不住的颤抖。
真是恶心啊,婴缬实在看不下去了。
老人身边的青衣,不耐烦的神情摆在脸上,不等那男人的话音落地,一招擒拿,一只手锁住男人的两只手,再将男人的头按在桌子上。
老人见此状况,云淡风轻的笑:“好徒儿,真是能干,我们上楼去。”
青衣点点头,松开男人,随着老人踏上楼梯。
婴缬突然觉得老人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超脱俗世,不问红尘的味道。
那男人见老人走了,窝了一肚子火,转过头,对着婴缬大吼道:“你,不是叫你不要戴斗笠么?”说完,伸手来夺婴缬的斗笠。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男人,想她婴缬在凌霄船上,是何等威风,哪个男人动她一根汗毛,秦妈妈手下的打手还不将他打残了去。罢罢罢,这种日子怎么还能留恋。如今,凌霄船不在了,秦妈妈,亦是没了。婴缬的指尖触到腕子上的镯子,一阵心酸。一想起这些来,泪就要涌上来了。不,婴缬,你要坚强,没有秦妈妈的婴缬更加要坚强!
掌柜的见事情不妙,挡住男人的手:“诶,怎么说,都是我的客人,谁也不要勉强谁!”
男人横了掌柜的一眼:“哼,感情你的面子大过天!今天,我偏偏要看,这个丑八怪的模样!”
婴缬轻轻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双手向上,缓缓取下斗笠。
一瞬间空气凝结,让人窒息。
楼梯转角处,老人和青衣停下前进的脚步。
婴缬知道的,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你不是要看么?那就看吧,让你一次看个够!看看什么叫丑八怪!看看,到底哪个是丑八怪!那原来乱吼乱叫要摘斗笠的男人,他的下巴掉在了地上。众人心里纷纷念起诗句来。
白衣男子的独孤:双瞳剪秋水,十指削春葱!妙哉!
鹅黄衣服的水儿: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更甚!
楼上。
青衣:天!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老人:噫!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祸哉福哉?
好一会儿,众人才缓过神来。
掌柜的一霎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里自惭形秽地想着:这个女人,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难道,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么?哎,白生了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囊!老天爷,既生我,何生她?
大有当年周瑜喷血的凄楚。
月亮,从天空慢慢飘过,碎碎念:苏世文,你一男人,跟别人女娃娃比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