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女子裙袂飞扬,宛若仙子。
踏着禹步,如同神灵的感应。
玄妙飘逸,颇似仙女下凡。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
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
一下子吸引了刘骜,是她……
他终于找到了她,原来——她变换身份,成了阿阳公主府里的舞姬……
刘骜还记得,那一天,东海的那一天,青丝飞扬的她,绝美的容颜。
夜。
如水。
刘骜道:“十三,我记得,你给我说过一个锁心桥的故事……”
烟雨蒙蒙天微亮的清晨,一个男人在锁心桥上遇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蒙着面纱,穿青色的裙子,举一把水墨渲染的纸伞,浑身散发空谷幽兰的气息。女子走到男人身边,突然把伞丢在地上。男人觉得奇怪,再看那女子,竟然跨过了锁心桥的铁链,翻身跃入湖中。男人大惊,疾呼救命,可这大早晨的,哪里有别人?
男人只是小时候在小河里抓过螃蟹,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游泳。人命关头之时,他一咬牙,一跺脚,跳入了湖中。湖水翻滚,几乎要了男人的命。
谁知道,不一会儿,男人竟然从水面上浮了起来。他有些蒙,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
“先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男人侧目,旁边露出一张丑陋的脸来,坑坑洼洼的伤疤,眉心有一颗痣。难道是刚才跳湖的女子?
女子拉住男人的手,两个人一起游啊游,游到了堤岸,男人问起女子为何跳湖。
“我来找一片钥匙,把桥上的锁打开。”女子说。
“世上痴情多是如此,既然有这样一天,当初就不该冒失的许下山盟海誓。”男子感叹,他失去了未婚妻,而眼前的女子,恐怕也是失去了心上人。
“先生这话不对,两个人相爱,爱得缠绵悱恻,爱得轰轰烈烈,爱得细水长流,都是用心的爱过,这便够了。就算是走到了爱的尽头,也没有怨恨了。我要解锁,不是因为我和他谁变了心。”
“那是为什么?”
“为了他能生活幸福,不愿他沉湎于失去我的痛苦之中。我,已经不在这世上,许多日了。”
“啊!”男人惊叹,这声惊叹,包含复杂的、惊奇的、感慨的情绪。
“先生莫怕,我是不能害人的。我回来,只是想找那片钥匙,打开锁罢了。”
“我并不怕,只是,那锁是两个人相爱的证据,就算你把锁打开了,他的心结还是在。锁心锁心,锁住的是情。世上之人,为了情字,痴念多年,大多如此。你若是有心,来生转世,还了他的情不就行了么?”
“多谢先生开解。”
这时候,风起云涌,狂风呼啸,黄沙走石,迷乱了男人的眼。男人用手稍微的挡住风沙,眯着眼睛看那姑娘。只见那女子被包裹在一束青光之内,她的身后不远处,有个老婆婆。老婆婆坐在一口黑色的锅旁,手里握着黑色的汤勺。
男人勉强能看见那女子好像说了一句话,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之后,二十年间,男人未曾娶妻。直到,男人遇到了眉心长痣的女子。
男人终于记起来,二十年前,她在锁心桥留下最后一句话:等我。
刘骜继续问:“十三,这世上果真有鬼魂,果真有妖精么?”
陆十三道:“心中有则有,心中无则无。譬如说汉武帝晚年,所谓的招魂,和恍惚间看见李夫人姗姗来迟的背影,不过皮影戏而已,您说呢?”
“是啊,再后来的巫蛊之祸,以至于我的皇爷爷……流落民间。”刘骜感叹,忽然道,“那么,她不会回来了吧。”眉目哀伤。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陆十三知道,刘骜所说的,那个人,是陆萧萧。
“罢罢罢,替我安排一下,今晚飞燕侍寝。”
“是,陛下。”陆十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落寞,退下。
他心有所忧,他还在想洛风驰唱的那首歌……这首歌,烟云也唱过……而最初,唱这首歌的人,是陆萧萧。
他又想起了烟云穿着大红的衣裳,画着浓妆,不停的唱,唱完了,回过头问陆十三:你说,我美吗?
然后是清冷的月光,陆萧萧浑身散发出来的女儿香。
陆十三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
时光如梭,转眼数年。东海岸边,白浪滔天。这一日,陆十三站在陆萧萧墓前,神色哀伤:“萧萧,你若是在天有灵,可知道赵飞燕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可知道赵合德会如此娇纵跋扈……”陆萧萧已然离开十几年,后宫风云大变。
赵飞燕由婕妤一跃为皇后,后引进其结拜姐妹赵合德共同侍奉刘骜。
十几年来,宫女曹宫生一男孩,竟被逼死,皇子也被扔出门外。许美人生一子,赵合德哭闹不已,逼迫成帝赐死母子。色迷心窍的刘骜,年已不惑,膝下尤虚。为讨好赵氏姐妹,刘骜竟两次杀子,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一切,只因赵氏姐妹虽得专宠,然从未怀孕,她们害怕别的嫔妃怀孕生子,威胁后位,疯狂摧残宫人,而刘骜不自知。陆十三仰天长叹:“萧萧,刘骜已不是当初的刘骜,他变了太多,我很失望,你若活着,是否会绝望?萧萧,我想我该离开皇宫了,这些年,我好累……你托付给我刘骜,我无法保持他原本的模样,我有罪。”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原来李白说的飞燕是她,原来是她。陆十三想起当年从石头上抱起的小丫头,那是多么遥远的往事啊……
他描摹过无数次相逢的可能,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机缘。也许上天早就注定,注定婴缬成为赵飞燕……即使牵扯这么多年,婴缬终究会沿着命运的轨迹走下去,无力抗争。那么他呢?他的命运呢?他来到汉朝这么多年,他拥有美丽的妻子,却爱着遥不可及的女人——陆萧萧。他权倾朝野,连皇帝刘骜都不知道他的势力盘根错节到何种地步,却只为完成陆萧萧的心愿。
陆萧萧走后,世事变迁太多。其一,铁面晚秋乃是九华门代门主,天字号杀手金。
而真正的门主,是陆萧萧。当晚秋将一切托盘而出,当晚秋告诉十三,陆萧萧苦心经营九华门的真正目的。
十三觉得天旋地转……晚秋走了,晚秋带着扶酥和方修走了,浪迹天涯,留下了九华门。所以,当年,陆十三知道阿阳公主的驸马方修失踪与晚秋有关,他明白,晚秋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其二,乐师流芳,乃是当初云家公子,因为仰慕陆十三之才华,改名为流芳入宫,只为更靠近十三。甚至……为陆十三一夜白发……之后,废双手,出走皇宫,再无音讯。其三,风驰将军常年镇守边疆,不再回京,只为完成陆萧萧天下太平,连年无战的希冀和政治主张。然,数月前,风驰将军因患奇症,抱病而亡。举国同哀……陆十三感慨着这些年,仿佛如昨……不久后,陆十三与刘骜告别,毅然决然离开朝堂,归隐山野。刘骜当时正在赵合德的床上,不理朝政。
几年后。东海岸边,一身白袍的男人吗,面容凄凉,跪在一块无名碑面前,悲痛万分。他说:“烟云,你不是总问我,东海什么样么?你不是总问我我从哪儿来么?我对不起你……”他望向遥远的天际,烟云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留下。
烟云死后,什么都没留下。陆十三恍惚回到了那一年,遇见烟云的那一年。那一年,陆十三昏昏沉沉的又饿又渴,在路上跌跌撞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在私家别墅里,却忽然遭遇了洪水的袭击。
他以为这是梦,梦醒了,他还是那个富家子弟,锦衣玉食。
谁知道,强烈的痛感,一阵阵的袭击着他。他忽而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路人。没有昏黄的路灯,只有,一个又一个,飘过的灯笼。陆十三觉得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可他不甘心。同时,他浑身无力,终于瘫倒在地上。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陆十三的脸上,身上。一双绣花鞋,出现在陆十三的眼前。绣花鞋的主人,似乎是个女人,她蹲下来,说:“你饿么?”陆十三疲劳极了,几乎没了说话的力气,半睁着眼,没做声。女人说:“我扶你进去。”陆十三努力睁开眼,努力想要看清女人的模样,无奈,眼前全是重影。他努力的站起来,女人搀扶着他,两个人进了一家宅院儿。陆十三有了栖身之所,也吃到了第一晚香喷喷的饭。后来十三觉得,这个女人之于他的一饭之恩,不仅仅是他用一辈子就能还清的。“烟云,归隐山林,是你我共同心愿,如今国家有难,我十三,该不该帮那昏君刘骜……”一夜,大雨倾盆。暗卫来报,邪神巫师已经闯入皇宫。这几年年,灾祸连连。
天朝出现许多奇异神兽,昭示着天朝遭难来临。
雪灾、泥石流、旱灾……接连不断。
据说是一个名号邪神巫师召唤了邪恶力量,导致民不聊生。刘骜在前些时候,收到了湘南慕容家公子——慕容世文之密报,说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彼时,陆十三已被刘骜重新请入皇宫。
二人,在下一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棋……十三捏着手中的黑子迟迟没下在棋盘上,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陛下,微臣能同皇后谈谈么?”“为何?”“或许——皇后是反败为胜的那枚棋子。”十三放下手中的黑子,棋局已定,刘骜无力回天。
十三已经知道了皇后的真实身份,只看,刘骜舍得不舍得……刘骜只好让出一条路来……
刘骜明白,当年陆萧萧正是看穿赵飞燕之异能,才将其送入阿阳公主府里。
陆十三又岂能不知其中黑白?
可刘骜即使知道真相,依旧想用一生护她周全。
他爱过陆萧萧,可是,他更爱赵飞燕。
不管赵飞燕是人也好,是妖也好,他一直爱她,从未变心。爱一个人,就是倾其所有……刘骜记得,那一年的相遇,那一年的相逢,那一年她旋转的舞蹈,甚至舞步轻盈仿佛即将飞天,让他患得患失……“你是谁?”
“我叫刘骜,你呢?”
他从房间出来,见十三在门外候着,这才舒了眉头。
只要有十三,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陛下,你当真要把她带回去?”
“毫无疑问!”
“给她一个身份,在太后那儿好说些。”
“说是十三失散多年的妹妹,可好?”
“子由,你正经些。世人都知道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妻子,哪里来的妹妹。”
“可是,她要有显赫的背景!”
“你当真动了这样的心思……是。”
“跟烟云说说,好歹让她有个准备。”
女子裙袂飞扬,宛若仙子。踏着禹步,如同神灵的感应。玄妙飘逸,颇似仙女下凡。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勾人魂魄的眼神、清丽动人的歌喉、婀娜曼妙的舞姿……
她抗拒他,三夜不肯侍寝。
他对她说,这是那人的意思。她竟然点头……
刘骜并未惊讶,他一直知道,陆萧萧有如此魔力……全天下,没有不爱陆萧萧的……
可惜,时光无可挽回……
后来,刘骜知道赵飞燕原名婴缬,他心生疑窦,特地查找了关于鸩鸟的典故。
鸩鸟,是一种美丽而怪诞的鸟。
鸩鸟,又叫同力鸟,又名文血。传说,它黑身赤目,羽毛大多为紫色,只有腹部和翅膀之间为绿色,尖而长的嘴椽犹如火蜈蚣般在空气中燃烧。阴郁的飞过天空之时,令人窒息。
它平日里深居简出,一旦外出,必有怪事发生。
雄鸟名叫运日,雌鸟名叫阴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