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今生经视,相伴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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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圈内红人(2)

程程(以下称程):这次在国家大剧院的演出是他们邀请的吗?

茅威涛(以下称茅):是受到邀请的,这个是相当不容易的。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了解过,已经了解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京剧,戏剧当中其他的地方剧种还没有进去演出过。京剧之外只有一个越剧,我说的是首季的演出季里。

这部《梁祝》不仅让小百花进入了国家大剧院的开幕国际演出季,同时也奠定了茅威涛第三次获得梅花奖。

程:你想在越剧界,谁像你一样三次拿梅花奖?这特别不容易,你是唯一的一个吧?

茅:对。拿梅花奖最早的一次是22岁,是在1985年。那是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头当时是最年轻的。90年代初期拿的第二次梅花奖,然后就是2007年,第三次梅花奖。

程:还记得第一次获得梅花奖的情况吗?作为一个年轻演员,获得这个奖,当时是不是没想到啊?

茅:我第一次拿觉得有点儿出乎意料,因为我觉得梅花奖在我心目当中分量太重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学员,那时候还是一个青年演员,几乎不太可能的。而且很戏剧性的,我知道自己获了这个梅花奖是那天去上海戏剧用品商店,我跟何赛飞两个人,在老师那儿排完戏之后,顺便服装师说让我们从戏剧用品商店带回来订好的服装。我们俩去的时候,服装店的营业员说“你是小百花的吧,你是茅威涛?告诉你,《文汇报》上登出来你得梅花奖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啊?”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回来的火车上,我就觉得自己突然觉得挺沉重的。就觉得这个压力好大,梅花奖这么高的一个荣誉给我了,我有那么好吗?就觉得好像特别沉重,特别有压力。然后我当时就开玩笑说,“好像有点不知道下面应该怎么走了,怎么做了”。

后来突然有一个瞬间就明白,其实这个奖只是对你阶段性的一个鼓励。

然后你还得好好做,反过来,唯一的一个压力就是我对自己更苛刻了,要求更高了。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我是一个梅花奖演员,我必须站上去让人家觉得这个梅花奖得主果然不错。

梅花奖是中国戏剧界的最高奖项,两次得奖被称为“二度梅”,三次得奖就被称为“梅花大奖”,相当于终身成就奖。目前为止,全国只有三个人“三度探梅”得到过“梅花大奖”,分别是京剧大师尚长荣、话剧表演艺术家宋国锋,还有就是茅威涛。

程:第三次拿奖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茅:确实不一样。现在的想法跟当年第一次得梅花奖就会不一样,现在其实我不是为了得奖。拿梅花大奖之前和拿梅花大奖之后,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得这个奖去做的,我觉得它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了。

自从1982年进入小百花越剧团以来,茅威涛逐渐在越剧上树立了自己的独特表演风格。一部电影《五女拜寿》让她和众多小百花的姐妹们走进全国观众的视野。

茅:那时候好多人说,你看这小百花越剧团演的,“28朵小花”。

程:那时候你们多年轻啊,何赛飞、夏赛丽、方雪雯、董柯娣、何英、陶慧敏……

茅:是的。

程:你看报上来一大圈名字大家都熟悉,但是走到最后只有茅威涛,其他的这些花朵儿们她们怎么样了?她们有没有后悔过自己放弃越剧?

茅:小百花越剧团成立二十周年纪念的时候,我们这些当年的花儿们——28朵花儿全回来了。其实小百花改变了我们所有人,我们这28个人的命运。在我们这些从各地过来的当时平均年龄18岁的这些女孩儿的面前,它搭起了一个很多姿多彩的平台让你去选择。我们在参加剧团20周年纪念的时候是带着一种很感恩的心情,因为我们要感恩于小百花给我们搭起了人生的一个不同的平台,有了一个不同的起点。

大家每个人都是人到中年以后,怀着这样的一个心情回来的,我觉得当时那种氛围是特别好的。还有那种融洽,我觉得真的是挺感动的。那段时间我们要不就是流泪,要不就是尖叫,要不就是拥抱。就是那种情绪,真的是特别好。

第二个感受就是人生就是一次选择,你可以选择干这个,你也可以选择干那个,可能当初的时候还有一种年少气盛,觉得这儿干不下去了,我去干别的了。或者因为某人,所以我干不下去了,可能会意气用事的,可能会这样去说。但我们聚会的那个时候,这些都没有了,我们留下的人也不会去指责“你们是逃兵,你们放弃越剧了”。走的人也不会去说“因为你们我才走的”。因为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一个严肃的一个生命课题,这是你的选择。每个人都应该担当起对选择的这个责任来。

20多年以来,茅威涛一直坚守在越剧这个舞台上,不断地推出新的作品,不断地尝试新的风格。为了塑造好舞台上的英俊小生,茅威涛在生活中也时常留意男生动作习惯,有一次模仿抽烟,还被父亲训了一顿。

二十年前的越剧小百花,也许是我的个性,也许是因为演了这个行当。在演男人的时候,我必须去捕捉一些文学作品当中男性的一些精神世界,情感世界啊,去揣摩,甚至我现在可能都是无意识的了,过去我会刻意去揣摩对方,一个异性的朋友他为什么要这样想这件事情,他为什么要判断这样一件事情,可能日久天长的,它改变了我的一种思维习惯。

尽管茅威涛的表演风格越来越成熟,已经拥有了一大群铁杆戏迷,是戏曲界名符其实的明星,但是她所坚守的这块越剧阵地却一直在萎缩。

程:好像戏剧一直在逐渐地被边缘化,在这个过程当中的坚守可能会特别不容易吧?

茅:是的,我内心其实真的很寂寞。这种寂寞不是说我孤独,这种寂寞是来自那种非常深层次的,特别是当你从事的这个艺术行业边缘化的时候。

我是个想以“改变自己”来“改变生存形态”的人。所以真的,我就觉得当你自己想要改变自己,这个改变过程其实就是自己的一个成长过程,这个成长过程当中,当你感到寂寞的时候,你必须学会去享受这份寂寞。

有时候最明显的是当你在一个综艺节目里头,演出当中会有很多明星、歌星,观众那种拥护、那种熟悉程度很高,但是对戏曲演员就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你、熟悉你。虽然当他们听完你的唱、看完你的表演,他们依然会觉得这个东西太好了,但这个知名度远远没有那些明星、歌星高。这个时候你会什么感受?

我有一段时间拒绝参加任何综艺节目,包括春晚,我不愿意去参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我愿意拿自己最完整的艺术形态展示给你们看,我不要唱一段演一段,做个小品什么的。很多人来说叫我们去演春晚,我不去的。我也不要混脸熟,我要混脸熟,我十几年前我就去选择混脸熟的方法去了。

程:你一直坚持自己的表演风格,那会不会有人因此称你为“戏霸”?现在还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吗?

茅:其实“戏霸”这个词,我是在中央电视台王志采访我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我自己都没听到过,我不知道别人对我有这种评价。那时候我倒是在报纸上看到很多影视明星,比如斯琴高娃啊、陈道明啊,被有的人称为“戏霸”。

我当时听到这个话的时候我就笑起来了,我说我有那么伟大吗?我也能做“戏霸”了?我自己的理解就是说“戏霸”当然听上去好像这个词儿不太好,就觉得挺霸道的,但是反过来说,好像它某种意义上也界定这个演员他挺有自我意识的,他挺有自己的一些艺术理念的追求的,他可能会比较执着地坚守一些自己的原则,这个时候可能人家就觉得你就是“戏霸”了。但是我觉得在你有礼有节讲道理的前提下,应该去坚持这些东西的。我没觉得自己不讲道理。

茅威涛的先生郭晓男是一位戏剧导演,夫妻俩合作创作了许多作品,例如《孔乙己》《梁祝》等。这些剧,都是茅威涛主演的。

程:演完了以后你一定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儿,站在台上受欢迎,台下一样有很多人要等着跟你交流。这时候你丈夫,又是导演,他本身肯定对这个戏付出的精力也不会比你少,他在哪儿呢?

茅:他远远地看着。他不一定每场戏都会盯着演出的,我们现在一般一个常演剧目,导演是不随团的。有一些重要的演出场合,会请导演到场,这时候我们会请出导演,这时候我们很追捧他,我们把他捧在最中间,让他站在最中间。

程:感觉也挺好。

茅:对啊。人家也会问:郭导,你今天是不是感觉特别好?站在“梁山伯”和“祝英台”中间。

程:那在家里你们俩谁听谁啊?

茅:没有谁听谁。我们俩都是艺术上经常地商议,商议到甚至争执。在家里我们也都是共同商议的。当然,家长里短的事儿用他的话来说“这老爷儿们就不管了,这个事儿就你决定吧”。

程:那你多累啊?

茅:是啊是啊,非常的累。但是人到中年,其实我说我的经验就是,选择其实就是放弃。你选择一些东西,你其实在学会放弃。所以就是说,你要做好它,一定要自己非常理性地知道你能做什么。你不能说“我什么都能做”,这是不可能的。

程:我想再怎么选择,估计女儿在你那儿永远第一位吧?

茅:那当然,是。别人说茅威涛这个人事业心太强了,我说你们不要这样来夸我,也不要这样来界定。假如现在必须让我在事业和女儿之中做出一个选择,我不用思考就可以告诉你,我肯定放弃事业,我去带女儿去。

我先生在这点上好像比我还要更强烈。他比我更舍不得女儿。比方这次到国家大剧院演出,我们必须一起出差,他就说“老婆啊,我首场演出到一到,我明天能不能回杭州?因为女儿快要考试了,我想去陪陪她”。但是后来还是因为工作没有回来,那这个时候我就跟他说“行了,咬咬牙吧。红军长征的时候,生下个孩子就扔给老乡了不是?”我说,这个还是要有所失、有所得的。

程:未来会让你的女儿也去学越剧吗?

茅:我们不干涉她,这点我跟我先生达成一个共识过的,就是对女儿将来的职业的选择,我们不会去干涉。但是现在看起来遗传的基因还是很强烈的,戏剧这方面的天分也显现出来了。但是很高兴,她上了小学以后,学习成绩也不错。那么就看她今后自己的发展吧。

其实我内心有一个真实的愿望,我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像我这么累。所以我现在一直教给她那种不要给自己加压的人生态度,就是“没关系,不要做最好的,不要做第一,就随便一点就好”。我经常和她说“女儿,一定要快乐。

要开心,要善待人”。

记者手记

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个越剧团的团长,被团里兄弟姐妹爱称为“茅茅”的女人已经接近知天命的年纪了,但是她的容貌、她敢闯敢干的那股冲劲儿,却远没有知天命的痕迹。

茅威涛对艺术的执着让我们感慨。她走自己的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所以别人说她“戏霸”,她不在乎,只要对团里好、对越剧好,叫她什么都行。

事实上,她觉得团里都很理解她,越剧团的小伙子们商量着把本来准备买车、消费的钱凑起来给她买了各种补品,希望她身体棒棒的,领着越剧团走得更好,明年年终奖再上层楼,她觉得这就是对“戏霸”这个称呼最好的注脚。

坚守着逐渐式微的越剧,茅威涛的身上担子不轻,事业于她几乎就是一切。可一个对事业如此执着的人,在采访的最后说,如果在事业和女儿之间,只能二者选其一的话,她会放弃事业选择女儿。而她给女儿的那句话是——“没关系,不要做最好的,不要做第一,随便一点就好。但是一定要快乐,要开心,要善待人”。

[人物]陈佩斯 着名表演艺术家——有矛盾才有人生

很多人是看着一年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里陈佩斯的小品长大或变老的。

在大家的印象当中,陈佩斯应该还是那个身手矫健、面光锃亮的街头青年,可是岁月不饶人,真的看到他本人的时候,你会感慨岁月还是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印迹。

一双布鞋,一顶棉帽,看上去是一身舒服的打扮,陈佩斯可是起早贪黑的,没有消停的时候,据说采访前的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坐在了我们的面前。

55岁的陈佩斯,从艺的经历并不一帆风顺。尽管有着知名的父亲陈强,可要没有那个田华(电影《英雄儿女》里面的主角王芳)阿姨的慧眼识珠,估计今天也见不到在舞台上这么活跃的陈佩斯。但成了角儿了,日子就很好过吗?未必!他还有非常窘困的时候,最苦的时候连孩子学费都付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