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名对坐在龙凤宝座上的太后,竟然是一位看上去如此年轻如此美丽的中年女性,虽然感到有点惊讶和意外,但是侍候在太后身旁的那个似乎很平常,很普通的年长太监,却更加吸引着韩无名的心神。
“果然是一对金童玉女呀……”太后起身走到他们近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跪在她面前的这一对少年男女,嘴中发出啧啧的赞叹。
“张大人。”
“下官在。”
“你好福气,好眼光呀。能收到这样俊朗的孩子为义子。你看无名和当年的暮雨,真是像呀。尤其是眼中那坚定而质朴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忠诚可靠之人。”太后赞叹着。
“下官在这里代犬子谢过太后的夸奖。”张德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太后在夸奖他本人一样得意。
“这就是你送给无名的那个礼物雪儿吧……”太后一面把目光转向雪儿身上,一面向雪儿招手道“雪儿,你再跪近点,到哀家手边来。”
“是。”雪儿应罢,忙把身子向太后身边挪去。
韩无名趁太后把注意力转移到雪儿身上的空档,连忙凝神观察起太后身边那个年长的太监。
那个年长的太监,就像是太后的影子一样,一直默默地跟随在太后的身边。但无论太后怎样随意地变换着姿势,他却总是能够不偏不倚地站在太后的阴影里,而且对太后的行动不造成任何的影响和不便。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太后对那个太监的态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完全不存在的空气一样。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没有对那个太监有过。
但是韩无名的内心却清楚地感应到,这个看上去很普通,而且还颇显老气的太监身上,却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仅凭他能在太后随意变换姿势的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同步转移,并且在转移的过程中,完全不影响太后任何随心所欲的举动,这一不可思议的身法和举止上来看,韩无名就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对方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会是什么人?武功竟然高深到如此不可测量的程度!他记得就算是张德,在施展身法时,毕竟还给普通人眼睛一花的视觉效果。但是这个年长的太监,却连给人眼睛一花的视觉冲击也没有,就好像那个太监,原本就是和太后连为一体的影子一样。更何况如今在这里观察着的,还是韩无名的眼睛。
韩无名的心中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世界真是卧虎藏龙,一山还有一山高呀!
他仔细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除了蝴蝶的外公蝴蝶老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和眼前这个太监的身手相提并论。
那个年长的太监,可能是发现了韩无名正在暗地里观察着自己,一直低垂的眼脸猛然间抬起,迅速扫视了韩无名一眼,然后又慢慢地垂落下去。
那道扫视的目光,就像冬季深夜里,从黑沉沉寂静的天胸中突然劈出的一道闪电,不仅有着惊人的强度和亮度,还一下子就刺入到韩无名的内心深处。而韩无名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那道自以为是坚不可摧的心灵的堡垒,在刚才那道目光扫视他的瞬间,竟然似乎是形同虚设。
“果然是百里挑一的小美人儿。我说张德大人,当初你要是早点明白孤阳不长,孤阴不生这个道理,给暮雨也送上这么一个可人的礼物的话,暮雨他也不会……”太后拉着雪儿的手,说到这里,眉宇间升起伤感的情绪。
“哎,你们看我,提这些陈年旧事干嘛。人老了,就容易回忆和伤感。”太后语气一转,自我转弯道。
“太后您哪里老了,明明是正当年,名儿,你说是吗?”张德见缝插针地奉承着。
“是,太后您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的确是一点也不老。不知无名是否还是把太后您猜老了一点?”韩无名的这句回答,倒是一点假也没有,完全是发自内心真实的感受。
“你看你这个名儿,看起来言语很短,很老实的样子,哄起女人来,一点也不比你这个义父年轻的时候差呀。”太后拿眼睛望着张德,表面上是在责备韩无名的油滑,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
这太后实际上究竟有多大的岁数?从说她只有三十出头,她就笑开了花,这一现象看来,其实际的年龄一定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但太后此刻看上去,脸上不仅一点皱纹都没有,而且肤色白净如霜,肌理也流畅有序,很富弹性。一双标准的丹凤眼,和年轻女子一样,水汪汪的,有着动人心魄的迷人魅力。高高梳起的长发,高贵典雅,油光闪亮,更是看不到一丝霜雪的痕迹。莫非这太后,在暗中修习着一种‘驻颜术’的内功心法?还有就是,太后现在还能有如此迷人的美貌和风彩,那她年轻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明艳照人,艳冠群芳!
只是这太后的容貌再美,也还是一种尘世里颠倒众生的那种美丽,和蝴蝶身上那种高不可及的孤傲出尘之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韩无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在此时,把自己推想中太后年轻时的摸样和蝴蝶之间,在内心里做起了一番比较。
“太后,司马丞相和三皇子的事,您看……?”张德可能是怕太后的话题越扯越远,而韩无名和雪儿还不宜在宫中呆的时间过久,话题一转。
“我看这样,三皇儿那里,我叫五皇儿刘坤,以兄弟相聚为由,把他暂时先控制起来,司马丞相那里,还是由无名负责继续加强监视。如果三皇儿同意并入驻了五皇儿的王府,我就发给三皇儿他们一道出城令牌,让他派人出城去取回诏书。还有就是军队方面,我已严令太尉周大人,没有我的虎符,任何人都不许调动京城内外的一兵一卒。张大人这几日可将飞鹰组和监听组的人马,全都撒出去,严密监视京城内外所有军队和官员的动静,尤其是军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向我汇报。为防万一,我已于两日前,用紫玉虎符,密令距京城最近的吕舒华将军移防京城西郊,替换现驻扎在那里的程诚将军。他是我的近亲侄儿,绝对的可靠。”
太后在安排和讲解这些事情的时候,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身上原来那种女人的柔媚伤感之态,顷刻里荡然无存。言谈间威仪四射,目光炯炯有神,整个人看上去不仅容光焕发,脸上还似乎隐隐流动着一层光晕,有着另外一种磁石般引人入胜的光彩和美感。
这大概就是权利的魔力所在。
“臣等恭领太后懿旨。”张德和韩无名同时匍匐在地,异口同声地答道。
“只要三皇儿被我们牢牢攥在手心里,我倒要看看,这些小辈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太后最后又胸有成竹地补充了一句。
那个年长的太监,一直低垂着眼睑,站在太后背后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对大殿里发生的所有事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和看到一样。